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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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ip&hellip&rdquo 幹部們懷着緊張又充滿信心的心情,回到村裡。

    立刻,緊張的反掃蕩運動掀起來了。

    各級黨政組織人民團體一齊動員,實行清舍空野,不給敵人一粒糧食,一件東西;把水井填死,不給敵人水喝&hellip&hellip人人動員,個個奮戰,對敵人進行英勇頑強的反掃蕩! 據點裡的漢奸狗黨們,可又樂又忙乎壞了,又到他們出頭的時候了。

    每人都在搶老百姓的大車和牲口,準備下鄉搶東西,大發洋财。

     王唯一的女兒玉珍住在原來是個商店的小洋房裡。

    自郭麻子死後,她就打着&ldquo野雞”後來覺着不太體面,才跟了王竹手下的一個分隊長。

    此人就是王官莊被秀子挂過孝帽子燈的那老太婆的兒子&mdash&mdash孔江子。

     這孔江子原來在牟平販賣毛皮,鬼子來後,他的買賣被搶一空,又被抓了兵。

    他自己本來不情願,可是遇上了王竹,就幹上了。

    王竹見他有兩下子,先留他在自己手下當班長,後來又提升為分隊長。

     這人雖隻有二十七八歲年紀,可經曆的社會場面真不少。

    要說他膽子小,有時他卻真敢幹,要說他膽子大,有時又害怕得可憐。

    這就要看在什麼地方、幹什麼事了。

    有大利可圖,他敢去跑一趟有性命危險的買賣;可是我們圍攻據點的時候,他甚至害怕得不敢把頭伸出炮樓來。

    他很會見機行事,阿谀奉承更是老手在行。

    他和玉珍勾搭上,并不是真心和玉珍相好,也是為了發财,憑他做買賣的本事,同王竹、王流子經常合夥哄騙個人,訛詐些錢财東西。

    上幾次掃蕩,他很刁,怕死,推病托故都沒下鄉,倒托人捎些東西回家。

    德松說他母親得過他的東西,一點也不冤枉。

     晚上,明晃晃的汽燈光下,玉珍大腿壓二腿地坐在紅漆椅子上。

    她那蠟黃的臉皮也沒因擦上濃粉和胭脂好看一些,相反倒和耍傀儡戲的石灰人差不多,更顯得醜陋而陰沉。

    她搭拉着單眼皮,叨着煙卷,開着日本洋戲,輕聲嬌氣地跟着哼道: 小妞小妞快快長 長大了跟官長 穿皮靴子格格響 在家裡花衣裳 要出門披大氅 要睡覺三道崗 綢緞被窩兩人躺 放個屁也崩崩響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崩地一聲,門開了。

    孔江子猛地闖進來,罵道: &ldquo什麼躺啊響的,你他媽的又咕噜些什麼?&rdquo &ldquo喲,是你呀!把老娘吓一跳。

    &rdquo玉珍扔掉煙奔上來,兩臂抱着他的脖子打墜墜。

     孔江子沒好氣地一把将她推到床上,說: &ldquo别鬧了,煩死人啦!他媽的屄,欺我小啊!&rdquo 玉珍咧着嘴,哇的一聲,兩手捂着臉&mdash&mdash裝哭了。

     &ldquo你不親我,我走了。

    嗚嗚&hellip&hellip跟誰不比跟你強。

    你鬥不過鴨鬥雞。

    你吃了兩斤槍藥。

    你&hellip&hellip&rdquo她從手指縫裡看看他還坐着不動,就躺到床上打起滾來,哭叫聲更大了。

     孔江子象沒聽到一樣,一動不動,象在想着什麼心事。

     &hellip&hellip過了一會,他才走上前,扳着她的肩膀說: &ldquo唉,整天鬧,成夜叫,還象什麼話。

    為屁大的小事就撒歡,又不是孩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放你娘的屁!别來碰老娘!&rdquo玉珍見他軟了,就硬起來。

     &ldquo别說啦,快睡吧。

    明天我就出發了。

    &rdquo他哀求着,去拉她。

     玉珍把他的手一甩,自己起來,脫了衣裳,卷着被躺到床上,一點不理他。

     孔江子瞥她一眼,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油紙包,在她眼前一亮,嬉笑着說: &ldquo你瞧瞧,這是什麼?&rdquo 玉珍那眼睛可尖,一下就認出是大煙土,心裡早動了,臉上卻不露色,又閉着眼不理他。

     &ldquo嗳呀,小娘娘,兩口子還生那末大氣幹麼!這煙土可不少,上等的,你倒是要不要?&rdquo 好一會,玉珍才把臉轉過來,慢聲說: &ldquo拿來吧。

    &rdquo 孔江子趕忙送上去,說: &ldquo這下該消氣了吧。

    &rdquo 玉珍噗嗤一聲笑了,用手指點了他額頭一下: &ldquo死鬼!&rdquo 鬧了一會,玉珍問他下鄉的準備怎麼樣了。

    這又勾起孔江子的火,罵道: &ldquo都是王流子這小子壞!我先占上的大車,可叫他搶走啦!我和他到王竹那講理,你這哥還罵我一頓。

    胔他姥姥,沒大本事,就以官大欺人。

    下鄉叫這小子踏地雷!&rdquo &ldquo嗳喲,為那點小事還值得生這末大的氣?明兒我向哥哥要輛來,不好?&rdquo 孔江子拍打着她的屁股,高興地說: &ldquo嗳呀,親媽媽!到底是你能行。

    你呀,放屁的味都是香的。

    &rdquo 玉珍格格地笑一陣,又說: &ldquo我不光是為你,這次我也要回去。

    &rdquo &ldquo你?那怎麼行,你不怕死?&rdquo他吃驚地說。

     &ldquo死?哼!我要回家去給爹和叔報仇!&rdquo玉珍狠毒地陰沉下臉,使孔江子都有些駭然。

     &ldquo噢,這事交給我們辦吧。

    你是不大方便的呀?&rdquo他含糊地說。

     &ldquo誰也不行!我要親手把小娟子一家零刀割了!&rdquo她把牙咬得格吱格吱響,象吃着人肉一樣。

    又不高興地問: &ldquo怎麼,你不高興我去?&rdquo &ldquo不。

    我怕、怕你有個三長兩短&hellip&hellip叫我可怎麼活呀!&rdquo孔江子為掩蓋不安,用力去摟她。

     &ldquo哼,那就一塊去吧!&rdquo她冷笑一聲,掙脫他的懷,翻到一邊,呼呼地睡了。

     這笑聲象冰一樣落到孔江子心上。

    他心裡說:&ldquo這家夥好毒,可怕呀!&rdquo心越跳越厲害。

     孔江子的社會經曆使他很滑頭而聰明。

    這二年的形勢變化使他越來越對日本人失去信心。

    别看現在日本人還滿高興,可是象草梢上的露水&mdash&mdash長不了。

    前些日子他媳婦被婦救會動員通後,領着孩子來找他,哭哭啼啼地一定要他回去,并說政府講,隻要他回心轉意,一定寬大他。

    孔江子已有些動搖,但敵人監視得嚴,更何況有玉珍在跟前!媳婦走後,被王竹叫去吓唬一頓,所以他到現在還不敢動。

     孔江子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大罪,也沒下鄉禍害過人,就是在據點裡一些不關人命的行為,八路軍也不會知道,何況他們還講寬大政策呢?他時常想,自己有家有業,有老婆、孩子、母親,為何不回去過日子,待在這裡鬼混。

    有一天日本完了怎麼辦呢?他知道自己和王竹他們不同,是站在兩條線上。

    而且要看他們的眼色談話,鬧不好還常受些氣,這有啥幹頭呢? 每次下鄉回來都有不少僞軍逃跑。

    那時候,孔江子也想溜,可是決心不大。

    一來他還怕将來日本真把中國滅了,逃回去不如呆在這裡好;二來沒有機會把東西都帶回去,鬧不好遇着戰鬥倒被打死了,那才不上算了。

    特别是他媳婦來了一趟,把根據地的情況向他談了些,更加促成了他反正的決心。

    他想來想去,最後打定主意,趁這次掃蕩,把幾年來搞到的東西一并帶回家,遇着機會就偷着溜掉,等掃蕩完了再回家。

    還有幾個和他相好的僞軍,也要跟他一塊反正。

     現在,想不到這個妖精&mdash&mdash他瞅一眼旁邊的玉珍&mdash&mdash也要回去,這可怎麼辦呢?被人家知道了他和她的關系,不就把自己連累壞了嗎?有她在跟前,那怎麼好脫身呢?天哪,被她看出馬腳,那命就休了。

    她多狠毒啊!看剛才那股勁,真的要把娟子一家吃下去似的。

     孔江子左盤右算,前怕狼後怕虎,涼的不行熱的又怕燙着,進退兩難。

    最後還是實行他的人生最聰明的法子&mdash&mdash看風駛舵吧。

     遊擊隊隐蔽在公路一旁的山根上。

    片片蔥郁的松林,橙紅色的梜蘿叢,黃灰色的高草,遮蓋着每個隊員的身體。

    這是人們為了反掃蕩,便于打擊敵人,所以靠大路的柴草都沒砍伐。

    隊員們趴在雪地上,注視着大路上的動靜&hellip&hellip 這支遊擊隊是區中隊加上區幹部和一些村的主要幹部組成的。

    劉區長是隊長,姜永泉任教導員。

    德強、德松和玉秋都是分隊長。

    德強部下的隊員,有一名就是他父親。

     仁義變年青了。

    這倒不是他把胡子剃掉的關系,而是他一直壓在心底的青春活力複活了。

    他回來不久就被補選為村上的副農救會長,他拿出全部力氣來幹工作。

    他變得朝氣勃勃,有說有笑,有一天他忽然對妻子說: &ldquo老夥計,我要争取參加共産黨!&rdquo 母親被他叫得有些羞澀,心裡卻有說不出的高興。

    她帶打趣地說: &ldquo能那樣敢仔好。

    我還怕你老了呢。

    &rdquo &ldquo我老?咳,我不老!你看看我的力氣。

    &rdquo他一下子把妻子抱起來,哈哈笑着。

     母親被他抱得骨頭都痛起來,不好意思地掙紮着說: &ldquo行啦,我知道你的力氣了。

    快放手,叫孩子看見多難為情&hellip&hellip&rdquo 本來遊擊隊是不讓他參加的,要他照顧村中和家裡,但他哪裡肯聽。

    做為他的上級、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