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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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你真是個好向導。
&rdquo江姐愉快地說着！加快了腳步。
&ldquo我是本地人嘛。
我媽媽當時就參加了鬥争，在山上打過仗&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爸爸呢？&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華為沉默了一下，聲音變低了。
&ldquo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被敵人捉去，恐怕早就犧牲了&hellip&hellip&rdquo 江姐不知道華為的心上有着這段痛苦的回憶，她不願讓華為過多地回想這些，就沒有再問華為為什麼。
過了一會，江姐又忍不住用和緩的聲調發問：&ldquo那麼，你從小就跟着媽媽？&rdquo &ldquo嗯，一直跟着媽媽。
可是我從來沒見媽流過眼淚。
媽媽常常對我說：孩子，快長大吧！紅軍一定會回來的！血仇要用血來報，剩下孤兒寡婦，一樣鬧革命！媽媽說的對，現在媽媽不是又上山打遊擊去了！聽說她現在作了司令員咧！&rdquo 江姐仔細地聽着，從華為的口中，像見到了這位久經考驗的堅強戰友。
她的思緒已随着談話，飛到了山上。
她對華為說：&ldquo你有這樣英雄的媽媽，真是了不起！真希望很快就見到她。
&rdquo &ldquo一定能見到！&rdquo華為說：&ldquo聽說大家都不喊她的名字，喜歡尊稱她叫&lsquo老太婆&rsquo咧！&rdquo 江姐的心緒，被華為牽動了。
她想象着華為的媽媽，更想念着和那英雄的老太婆戰鬥在一起的自己的丈夫彭松濤。
分别一年了，今天就可以重逢，就可以見到他，而且在一起過着新的戰鬥生活。
這怎能不使她興奮激動啊！ 說着話，離城不遠了。
路漸漸變得更溜滑難走，滿地泥濘，雨又下大了。
同車下來的旅客，都遠遠地走在他們前面，快到城門口了。
江姐頭上的紗巾被雨淋透了，她伸手遮住迎面的急雨，目光穿過雨絲，望見了城門邊擁擠着的人群。
轉念之間，江姐敏感地擔心進城時又會遇到檢查，雖然她有證件，卻不願輕易冒險。
她的目光一閃，瞥見路旁正好有一家小小的飯店。
&ldquo我們先吃飯吧，&rdquo江姐說：&ldquo順便躲躲雨。
&rdquo 下雨天，小飯店裡冷清清地沒有顧客。
在一張桌邊坐下，江姐問：&ldquo有什麼菜？&rdquo &ldquo來一份麻婆豆腐。
&rdquo華為笑嘻嘻地說：&ldquo川北涼粉又麻又辣，來兩碗嘗嘗？&rdquo 江姐點頭微笑。
華為端起涼粉嘗了一口，興高采烈地說，&ldquo你嘗，真好呀！ 鄉下就是比城市好。
我小時候，有一回，涼粉吃多了，又吐又瀉，把媽媽急壞了。
&rdquo &ldquo你小時候一定很調皮！&rdquo 華為點點頭，悄悄地說：&ldquo媽媽教我打槍，我就瞄着家裡的老母雞當靶子。
那回，我挨了打。
哈哈！&rdquo華為揚起眉毛，望着江姐的眼睛，回味着童年生活。
回到家鄉，這裡的事物，對他是那麼熟悉，自然，可愛。
眉宇之間，顯示着，家鄉是屬于他的，他也是屬于自己的家鄉的。
&ldquo媽媽帶我吃盡了苦，我從小也受慣了苦。
仔細想起來，又是那麼值得留戀。
我愛川北，雖然過去的日子，除了苦難，并沒有留下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但我始終熱愛這地方！&rdquo 門外的雨下過一陣，漸漸小了，屋檐上的水珠還不斷地滴滴嗒嗒，華為充滿自信和樂觀地講說着他的心願： &ldquo将來，我們要在華蓥山裡開鑿石油鑽井！在嘉陵江上架起雄偉的鐵橋，讓鐵路四通八達，把這裡富饒的物産送到全國去！&rdquo想了想，他又在江姐耳邊小聲地說：&ldquo還要修一座紀念碑，紀念為革命犧牲的先烈！&rdquo 江姐吃完了飯，放下筷子，目光不時地打量着周圍。
在學校裡穩重緘默的華為，回到家鄉，話也多了，人也活躍了。
他毫不隐瞞回到家鄉的喜悅，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神情，随着風雨飄走了。
開始，江姐還有些擔心，可是當她看了看環境，飯店裡除了他們兩人，再沒有顧客，也就放心了。
&ldquo江姐，&rdquo華為大口地扒着飯，又低聲說道，&ldquo在這兒打兩年遊擊，你一定會愛上川北！将來你就留在這裡，你一定要留在川北。
打下天下，再把它建設起來！&rdquo &ldquo如果将來成瑤不肯來，你安心留在川北麼？&rdquo江姐微笑着問。
華為毫不遲疑地回答：&ldquo不愛川北的人，我決不愛她！&rdquo接着，他像暴露内心的秘密似地，悄悄告訴江姐，&ldquo她告訴過我，她早就想來了！&rdquo 華為看見江姐心情愉快地笑着，突然放大膽子說道：&ldquo姐姐，聽說你的丈夫也在華蓥山上，要是他和我媽媽在一起，那才好咧！&rdquo他有點調皮地眨了眨眼睛：&ldquo可是，我還不知道我的&lsquo姐夫&rsquo叫什麼名字。
&rdquo 江姐眼裡閃動着愉快的光輝，笑道：&ldquo見了面，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了。
&rdquo &ldquo還有菜，你再吃碗飯吧。
&rdquo江姐見華為隻顧說話，沒有吃多少飯，有意改變了話題。
華為笑着，低頭扒飯。
江姐望望店門外的蒙蒙細雨，心裡又想着進城的問題。
出發前，約定的第一套聯絡辦法是：把箱子送進城去，交給城裡的秘密聯絡站，然後由聯絡站派人護送他們上山。
可是從種種迹象看來，這裡的情況可能發生了變化。
送箱子進城，恐怕有些危險。
就是在城門口等候司機同志送箱子來，也不安全，容易引起旁人注目。
因此，她低聲告訴華為：&ldquo我先到城門口看看。
&rdquo并且叫華為慢慢吃飯，留在店裡等着司機路過。
華為點頭會意，放慢了扒飯的速度。
江姐走到店門口，又謹慎地向坐在櫃台裡的老闆&mdash&mdash一個老态龍鐘的胡子老頭探問：&ldquo老大爺，附近有賣傘的嗎？&rdquo 随着店老闆的指點，江姐從容地向城門口走去。
城門口仍然擠着很多人。
這情景，增添了江姐的戒心，她感到不安，漸漸加快了腳步。
距城門愈來愈近，她發現在城門口聚集的人叢中，有光頭赤足的挑案，有戴着鬥笠的農民，也有撐着雨傘的市民和商人。
有的往城頭望了望，低下頭走開了；有些人，伫足瞧看着，還在交頭接耳議論着。
江姐心裡更起了疑問，她似乎發現那雨霧蒙蒙的城樓上，像挂了一些看不清楚的東西。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得稍微清楚了。
高高的城樓上，挂着幾個木籠子。
啊，這不是懸首示衆嗎？江姐一驚，緊走了幾步，仔經一看，木籠子裡，果然盛着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江姐趨前幾步，挨近圍在城牆邊的人群。
她聽見人叢裡有低沉歎息，有憤慨的不平，這種同情和悲痛，深深注進她的心坎。
又是一批革命者，為黨為人民，奉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雖然還不太了解情況，但是憑着經驗，她知道犧牲的定是自己的同志。
她在心中喃喃地說：&ldquo安息吧，同志，我們定要為你們複仇！&rdquo 江姐想到自己的任務，盡量冷靜下來，不願久看，掉回頭，默默地走開了。
她剛走了幾步，心裡又浮現出一個念頭： 就這樣走開，連犧牲者的姓名也不知道，這對得起死難的戰友嗎？應該仔細看看，了解他們的姓名，記住他們犧牲的經過，報告給黨，讓同志們永遠紀念他們。
鮮紅的血，應該播下複仇的種子！ 江姐轉回頭，再一次靠近擁擠的人群，強自鎮定着臉上的表情，抑制着不斷湧向心頭的激怒。
她的目光逡巡着，忽然看見城牆上，張貼着一張巨幅布告。
布告被雨水淋透了，字迹有些模糊，幾行姓名，一一被紅筆粗暴地勾畫過，經過雨水浸漬，仿佛變成朵朵殷紅的血花&hellip&h
&rdquo江姐愉快地說着！加快了腳步。
&ldquo我是本地人嘛。
我媽媽當時就參加了鬥争，在山上打過仗&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爸爸呢？&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華為沉默了一下，聲音變低了。
&ldquo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被敵人捉去，恐怕早就犧牲了&hellip&hellip&rdquo 江姐不知道華為的心上有着這段痛苦的回憶，她不願讓華為過多地回想這些，就沒有再問華為為什麼。
過了一會，江姐又忍不住用和緩的聲調發問：&ldquo那麼，你從小就跟着媽媽？&rdquo &ldquo嗯，一直跟着媽媽。
可是我從來沒見媽流過眼淚。
媽媽常常對我說：孩子，快長大吧！紅軍一定會回來的！血仇要用血來報，剩下孤兒寡婦，一樣鬧革命！媽媽說的對，現在媽媽不是又上山打遊擊去了！聽說她現在作了司令員咧！&rdquo 江姐仔細地聽着，從華為的口中，像見到了這位久經考驗的堅強戰友。
她的思緒已随着談話，飛到了山上。
她對華為說：&ldquo你有這樣英雄的媽媽，真是了不起！真希望很快就見到她。
&rdquo &ldquo一定能見到！&rdquo華為說：&ldquo聽說大家都不喊她的名字，喜歡尊稱她叫&lsquo老太婆&rsquo咧！&rdquo 江姐的心緒，被華為牽動了。
她想象着華為的媽媽，更想念着和那英雄的老太婆戰鬥在一起的自己的丈夫彭松濤。
分别一年了，今天就可以重逢，就可以見到他，而且在一起過着新的戰鬥生活。
這怎能不使她興奮激動啊！ 說着話，離城不遠了。
路漸漸變得更溜滑難走，滿地泥濘，雨又下大了。
同車下來的旅客，都遠遠地走在他們前面，快到城門口了。
江姐頭上的紗巾被雨淋透了，她伸手遮住迎面的急雨，目光穿過雨絲，望見了城門邊擁擠着的人群。
轉念之間，江姐敏感地擔心進城時又會遇到檢查，雖然她有證件，卻不願輕易冒險。
她的目光一閃，瞥見路旁正好有一家小小的飯店。
&ldquo我們先吃飯吧，&rdquo江姐說：&ldquo順便躲躲雨。
&rdquo 下雨天，小飯店裡冷清清地沒有顧客。
在一張桌邊坐下，江姐問：&ldquo有什麼菜？&rdquo &ldquo來一份麻婆豆腐。
&rdquo華為笑嘻嘻地說：&ldquo川北涼粉又麻又辣，來兩碗嘗嘗？&rdquo 江姐點頭微笑。
華為端起涼粉嘗了一口，興高采烈地說，&ldquo你嘗，真好呀！ 鄉下就是比城市好。
我小時候，有一回，涼粉吃多了，又吐又瀉，把媽媽急壞了。
&rdquo &ldquo你小時候一定很調皮！&rdquo 華為點點頭，悄悄地說：&ldquo媽媽教我打槍，我就瞄着家裡的老母雞當靶子。
那回，我挨了打。
哈哈！&rdquo華為揚起眉毛，望着江姐的眼睛，回味着童年生活。
回到家鄉，這裡的事物，對他是那麼熟悉，自然，可愛。
眉宇之間，顯示着，家鄉是屬于他的，他也是屬于自己的家鄉的。
&ldquo媽媽帶我吃盡了苦，我從小也受慣了苦。
仔細想起來，又是那麼值得留戀。
我愛川北，雖然過去的日子，除了苦難，并沒有留下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但我始終熱愛這地方！&rdquo 門外的雨下過一陣，漸漸小了，屋檐上的水珠還不斷地滴滴嗒嗒，華為充滿自信和樂觀地講說着他的心願： &ldquo将來，我們要在華蓥山裡開鑿石油鑽井！在嘉陵江上架起雄偉的鐵橋，讓鐵路四通八達，把這裡富饒的物産送到全國去！&rdquo想了想，他又在江姐耳邊小聲地說：&ldquo還要修一座紀念碑，紀念為革命犧牲的先烈！&rdquo 江姐吃完了飯，放下筷子，目光不時地打量着周圍。
在學校裡穩重緘默的華為，回到家鄉，話也多了，人也活躍了。
他毫不隐瞞回到家鄉的喜悅，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神情，随着風雨飄走了。
開始，江姐還有些擔心，可是當她看了看環境，飯店裡除了他們兩人，再沒有顧客，也就放心了。
&ldquo江姐，&rdquo華為大口地扒着飯，又低聲說道，&ldquo在這兒打兩年遊擊，你一定會愛上川北！将來你就留在這裡，你一定要留在川北。
打下天下，再把它建設起來！&rdquo &ldquo如果将來成瑤不肯來，你安心留在川北麼？&rdquo江姐微笑着問。
華為毫不遲疑地回答：&ldquo不愛川北的人，我決不愛她！&rdquo接着，他像暴露内心的秘密似地，悄悄告訴江姐，&ldquo她告訴過我，她早就想來了！&rdquo 華為看見江姐心情愉快地笑着，突然放大膽子說道：&ldquo姐姐，聽說你的丈夫也在華蓥山上，要是他和我媽媽在一起，那才好咧！&rdquo他有點調皮地眨了眨眼睛：&ldquo可是，我還不知道我的&lsquo姐夫&rsquo叫什麼名字。
&rdquo 江姐眼裡閃動着愉快的光輝，笑道：&ldquo見了面，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了。
&rdquo &ldquo還有菜，你再吃碗飯吧。
&rdquo江姐見華為隻顧說話，沒有吃多少飯，有意改變了話題。
華為笑着，低頭扒飯。
江姐望望店門外的蒙蒙細雨，心裡又想着進城的問題。
出發前，約定的第一套聯絡辦法是：把箱子送進城去，交給城裡的秘密聯絡站，然後由聯絡站派人護送他們上山。
可是從種種迹象看來，這裡的情況可能發生了變化。
送箱子進城，恐怕有些危險。
就是在城門口等候司機同志送箱子來，也不安全，容易引起旁人注目。
因此，她低聲告訴華為：&ldquo我先到城門口看看。
&rdquo并且叫華為慢慢吃飯，留在店裡等着司機路過。
華為點頭會意，放慢了扒飯的速度。
江姐走到店門口，又謹慎地向坐在櫃台裡的老闆&mdash&mdash一個老态龍鐘的胡子老頭探問：&ldquo老大爺，附近有賣傘的嗎？&rdquo 随着店老闆的指點，江姐從容地向城門口走去。
城門口仍然擠着很多人。
這情景，增添了江姐的戒心，她感到不安，漸漸加快了腳步。
距城門愈來愈近，她發現在城門口聚集的人叢中，有光頭赤足的挑案，有戴着鬥笠的農民，也有撐着雨傘的市民和商人。
有的往城頭望了望，低下頭走開了；有些人，伫足瞧看着，還在交頭接耳議論着。
江姐心裡更起了疑問，她似乎發現那雨霧蒙蒙的城樓上，像挂了一些看不清楚的東西。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得稍微清楚了。
高高的城樓上，挂着幾個木籠子。
啊，這不是懸首示衆嗎？江姐一驚，緊走了幾步，仔經一看，木籠子裡，果然盛着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江姐趨前幾步，挨近圍在城牆邊的人群。
她聽見人叢裡有低沉歎息，有憤慨的不平，這種同情和悲痛，深深注進她的心坎。
又是一批革命者，為黨為人民，奉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雖然還不太了解情況，但是憑着經驗，她知道犧牲的定是自己的同志。
她在心中喃喃地說：&ldquo安息吧，同志，我們定要為你們複仇！&rdquo 江姐想到自己的任務，盡量冷靜下來，不願久看，掉回頭，默默地走開了。
她剛走了幾步，心裡又浮現出一個念頭： 就這樣走開，連犧牲者的姓名也不知道，這對得起死難的戰友嗎？應該仔細看看，了解他們的姓名，記住他們犧牲的經過，報告給黨，讓同志們永遠紀念他們。
鮮紅的血，應該播下複仇的種子！ 江姐轉回頭，再一次靠近擁擠的人群，強自鎮定着臉上的表情，抑制着不斷湧向心頭的激怒。
她的目光逡巡着，忽然看見城牆上，張貼着一張巨幅布告。
布告被雨水淋透了，字迹有些模糊，幾行姓名，一一被紅筆粗暴地勾畫過，經過雨水浸漬，仿佛變成朵朵殷紅的血花&helli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