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約翰》引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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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合體的混沌。

    而且分明看見,他們倆本是同舟&hellip&hellip。

     假如我們在異鄉講演,因為言語不同,有人口譯,那是沒有法子的,至多,不過怕他遺漏,錯誤,失了精神。

    但若譯者另外加些解釋,申明,摘要,甚而至于闡發,我想,大概是講者和聽者都要讨厭的罷。

    因此,我也不想再說關于内容的話。

     我也不願意别人勸我去吃他所愛吃的東西,然而我所愛吃的,卻往往不自覺地勸人吃。

    看的東西也一樣,《小約翰》即是其一,是自己愛看,又願意别人也看的書,于是不知不覺,遂有了翻成中文的意思。

    這意思的發生,大約是很早的,因為我久已覺得仿佛對于作者和讀者,負着一宗很大的債了。

     然而為什麼早不開手的呢?&ldquo忙&rdquo者,飾辭;大原因仍在很有不懂的處所。

    看去似乎已經懂,一到拔出筆來要譯的時候,卻又疑惑起來了,總而言之,就是外國語的實力不充足。

     前年我确曾決心,要利用暑假中的光陰,仗着一本辭典來走通這條路,而不料并無光陰,我的至少兩三個月的生命,都死在&ldquo正人君子&rdquo和&ldquo學者&rdquo們的圍攻裡了〔12〕。

    到去年夏,将離北京,先又記得了這書,便和我多年共事的朋友,曾經幫我譯過《工人綏惠略夫》的齊宗頤君,躲在中央公園的一間紅牆的小屋裡,先譯成一部草稿。

     我們的翻譯是每日下午,一定不缺的是身邊一壺好茶葉的茶和身上一大片汗。

    有時進行得很快,有時争執得很兇,有時商量,有時誰也想不出适當的譯法。

    譯得頭昏眼花時,便看看小窗外的日光和綠蔭,心緒漸靜,慢慢地聽到高樹上的蟬鳴,這樣地約有一個月。

    不久我便帶着草稿到廈門大學,想在那裡抽空整理,然而沒有工夫;也就住不下去了,那裡也有&ldquo學者&rdquo。

    于是又帶到廣州的中山大學,想在那裡抽空整理,然而又沒有工夫;而且也就住不下去了,那裡又來了&ldquo學者&rdquo。

    結果是帶着逃進自己的寓所&mdash&mdash剛剛租定不到一月的; 很闊,然而很熱的房子&mdash&mdash白雲樓。

     荷蘭海邊的沙岡風景,單就本書所描寫,已足令人神往了。

    我這樓外卻不同:滿天炎熱的陽光,時而如繩的暴雨;前面的小港中是十幾隻蜑戶〔13〕的船,一船一家,一家一世界,談笑哭罵,具有大都市中的悲歡。

    也仿佛覺得不知那裡有青春的生命淪亡,或者正被殺戮,或者正在呻吟,或者正在&ldquo經營腐爛事業&rdquo〔14〕和作這事業的材料。

    然而我卻漸漸知道這雖然沈默的都市中,還有我的生命存在,縱已節節敗退,我實未嘗淪亡。

    隻是不見&ldquo火雲&rdquo〔15〕,時窘陰雨,若明若昧,又像整理這譯稿的時候了。

    于是以五月二日開手,稍加修正,并且謄清,月底才完,費時又一個月。

     可惜我的老同事齊君現不知漫遊何方,自去年分别以來,迄今未通消息,雖有疑難,也無從商酌或争論了。

    倘有誤譯,負責自然由我。

    加以雖然沈默的都市,而時有偵察的眼光,或扮演的函件,或京式的流言〔16〕,來擾耳目,因此執筆又時時流于草率。

    務欲直譯,文句也反成蹇澀;歐文清晰,我的力量實不足以達之。

    《小約翰》雖如波勒兌蒙德〔17〕說,所用的是&ldquo近于兒童的簡單的語言&rdquo,但翻譯起來,卻已夠感困難,而仍得不如意的結果。

    例如末尾的緊要而有力的一句:&ldquoUndmitseinemBegleitergingerdenfrostigenNachtwindeentgegen,denschwerenWegnachdergrossen,finsternStadt,wodieMenschheitwarundihrWeh.&rdquo那下半,被我譯成這樣拙劣的&ldquo上了走向那大而黑暗的都市即人性和他們的悲痛之所在的艱難的路&rdquo了,冗長而且費解,但我别無更好的譯法,因為倘一解散,精神和力量就很不同。

    然而原譯是極清楚的:上了艱難的路,這路是走向大而黑暗的都市去的,而這都市是人性和他們的悲痛之所在。

     動植物的名字也使我感到不少的困難。

    我的身邊隻有一本《新獨和辭書》〔18〕,從中查出日本名,再從一本《辭林》〔19〕裡去查中國字。

    然而查不出的還有二十餘,這些的譯成,我要感謝周建人〔20〕君在上海給我查考較詳的辭典。

    但是,我們和自然一向太疏遠了,即使查出了見于書上的名,也不知道實物是怎樣。

    菊呀松呀,我們是明白的,紫花地丁便有些模胡,蓮馨花(primel)則連譯者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形色,雖然已經依着字典寫下來。

    有許多是生息在荷蘭沙地上的東西,難怪我們不熟悉,但是,例如蟲類中的鼠婦(Kellerassel)和馬陸(Lauferkalfer),我記得在我的故鄉是隻要翻開一塊濕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