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 清之狹邪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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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

    班師受封之後,“高宴三日,自大将軍以至走卒,無不雀忭。

    ”(第五十回)而韋乃僅一子零丁,扶棺南下而已。

    其布局蓋在使升沉相形,行文亦惟以纏綿為主,但時複有悲涼哀怨之筆,交錯其間,欲于歡笑之時,并見黯然之色,而詩詞簡啟,充塞書中,文飾既繁,情緻轉晦。

    符兆綸〔6〕評之雲,“詞賦名家,卻非說部當行,其淋漓盡緻處,亦是從詞賦中發洩出來,哀感頑豔。

    ……”雖稍谀,然亦中其失。

    至結末叙韓荷生戰績,忽雜妖異之事,則如情話未央,突來鬼語,尤為通篇蕪累矣。

     ……采秋道,“……妙玉稱個‘檻外人’,寶玉稱個‘檻内人’;妙玉住的是栊翠庵,寶玉住的是怡紅院。

    …… 書中先說妙玉怎樣清潔,寶玉常常自認濁物。

    不見将來清者轉濁,濁者極清?”癡珠歎一口氣,高吟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随說道,“……就書中‘賈雨村言’例之:薛者,設也;黛者,代也。

    設此人代寶玉以寫生,故‘寶玉’二字,寶字上屬于钗,就是寶钗;玉字下系于黛,就是黛玉。

    钗黛直是個‘子虛烏有’,算不得什麼。

    倒是妙玉,真是做寶玉的反面鏡子,故名之為妙。

    一僧一尼,暗暗影射,你道是不是呢?”采秋答應。

    ……癡珠随說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便敲着案子朗吟道: “銀字筝調心字香,英雄底事不柔腸?我來一切觀空處,也要天花作道場。

    采蓮曲裡猜蓮子,叢桂開時又見君,何必搖鞭背花去,十年心已定香熏。

    ” 荷生不待癡珠吟完,便哈哈大笑道,“算了,喝酒罷。

    ”說笑一回,天就亮了。

    癡珠用過早點,坐着采秋的車先去了。

    午間,得荷生柬帖雲: “頃晤秋痕,淚随語下,可憐之至。

    弟再四慰解,令作緩圖。

    臨行,囑弟轉緻閣下雲,‘好自靜養。

    耿耿此心,必有以相報也。

    ’知關錦念,率此布聞。

    并呈小詩四章,求和。

    ” 詩是七絕四首。

    ……癡珠閱畢,便次韻和雲: “無端花事太淩遲,殘蕊傷心剩折枝,我欲替他求淨境,轉嫌風惡不全吹。

    蹉跎恨在夕陽邊,湖海浮沉二十年,駱馬楊枝都去也,……” 正往下寫,秃頭回道,“菜市街李家着人來請,說是劉姑娘病得不好。

    ”癡珠驚訝,便坐車赴秋心院來。

    秋痕頭上包着绉帕,趺坐床上,身邊放着數本書,凝眸若有所思,突見癡珠,便含笑低聲說道,“我料得你挨不上十天。

    其實何苦呢?”癡珠說道,“他們說你病着,叫我怎忍不來呢?”秋痕歎道,“你如今一請就來,往後又是糾纏不清。

    ”癡珠笑道,“往後再商量罷。

    ”自此,癡珠又照舊往來了。

    是夜,癡珠續成和韻詩,末一章有“博得蛾眉甘一死,果然知己屬傾城”之句,至今猶誦人口。

    …… (第二十五回) 長樂謝章铤《賭棋山莊詩集》有《題魏子安所著書後》〔7〕五絕三首,一為《石經考》,一為《陔南山館詩話》,一即《花月痕》(蔣瑞藻《小說考證》八引《雷颠筆記》),因知此書為魏子安作。

    子安名秀仁,福建侯官人,少負文名,而年二十餘始入泮,即連舉丙午(一八四六)鄉試,然屢應進士試不第,乃遊山西陝西四川,終為成都芙蓉書院院長,因亂逃歸,卒,年五十六(一八一九——一八七四),著作滿家,而世獨傳其《花月痕》(《賭棋山莊文集》五)。

    〔8〕秀仁寓山西時,為太原知府保眠琴教子,所入頗豐,且多暇,而苦無聊,乃作小說,以韋癡珠自況,保偶見之,大喜,力獎其成,遂為巨帙雲(謝章铤《課餘續錄》一)〔9〕。

    然所托似不止此,卷首有太原歌妓《劉栩鳳傳》〔10〕,謂“傾心于逋客,欲委身焉”,以索值昂中止,将抑郁憔悴死矣。

    則秋痕蓋即此人影子,而逋客實魏。

    韋韓,又逋客之影子也,設窮達兩途,各拟想其所能至,窮或類韋,達當如韓,故雖自寓一己,亦遂離而二之矣。

     全書以伎女為主題者,有《青樓夢》六十四回,題“釐峰慕真山人著”,序則雲俞吟香。

    吟香名達,江蘇長洲人,中年頗作冶遊,後欲出離,而世事牽纏,又不能遽去,光緒十年(一八八四)以風疾卒,所著尚有《醉紅軒筆話》《花間棒》《吳中考古錄》及《閑鷗集》〔11〕等(鄒弢《三借廬筆談》四)。

    《青樓夢》成于光緒四年,則取吳中倡女,以發揮其“遊花國,護美人,采芹香,掇巍科,任政事,報親恩,全友誼,敦琴瑟,撫子女,睦親鄰,謝繁華,求慕道”(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