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回 折同侪 古鑒識先機 遇異人 飛刀殲醜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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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縱橫,毒瘴惡霧成堆浮湧,惡禽猛獸相與号叫,蛇虺載途,見人怒竄。

    知已到了白猿所說最險惡的一段,過完即有墟煙可見。

     白猿原本當先領路,引着衆人左繞右折,躲開瘴岚沮洳,避道而行。

    忽然奔回,看了張鴻一眼。

    又叫兩聲,仍複奔去。

    這時衆人剛踏上石地,傍着一片山麓之下行走。

    山體如削,壁立數十丈。

    山下是數百頃方圓的平原草澤,浮沙淤泥,到處都有,誤踏上去,便有陷沒之虞。

    泥沙中蘊藏奇毒,沾肉立腫,疼癢不堪,重或緻命。

    衆人好容易才繞到山下石路上去,路有寬窄高低,尚須縱躍而過,不宜比肩而行,俱作單行前進。

     原先虎王把黑虎讓給婦孺們乘騎,一會跑向前去與白猿同行,一會又跑回來和呂偉說笑。

    雙猱緊随身側,跳前跳後。

    這一人二獸,總是在前時多,中間是黑虎馭着王守常妻子。

    虎王本欲令靈姑一同騎虎,靈姑自恃有玉匣飛刀,決意随父暗保張鴻,讓給張遠乘坐。

    張遠先是不肯,午後再走,雙俠見他畢竟年幼,不勝跋涉,力逼他騎了上去。

    由王守常、雙俠、靈姑四人斷後同行。

    這一走到石徑窄處,改作單行,呂、王二人見沿途平安,荒山遊徑,仗有虎王同行,不疑生變,也就大意過去。

    又正趕虎王前面點手相喚,雙猱追向前去,一行分成三四起,拉長老遠。

    隻剩靈姑一人,緊随張鴻身後,吃白猿趕回一看一叫,靈姑心方一動,猛黨内急。

    一看老父、王守常都在前面與虎王立談,相隔不到十丈遠近,張鴻一會便趕上,恰好來路石壁突出,可以隐身,忙向張鴻道:“叔父先走一走,侄女去去就來。

    ”說完便往後跑去。

     靈姑剛剛解罷起身,忽聽前面叭的一聲燥音,接着叭叭之聲四起,密如貫珠。

    心疑有變,連忙縱出石後,往前面一看,見山對面污泥澤裡,泥漿似開了花一般,湧出許多五顔六色的東西。

    虎王、呂、王等人紛紛前蹿,張鴻業已倒在山腳底。

    知道不妙,方欲縱上前去相救,隻見平空一條白影如銀丸飛墜,落到張鴻面前,正是白猿,一手持着虎王那面古玉符,就地上抱起張鴻,朝着靈姑單手連搖,意似叫她速往來路退避,不要走過去。

    長叫一聲,往前飛去。

     這時泥澤中彩霧蒸騰,映着斜陽,燦若雲錦。

    泥漿四外飛灑,宛若雨雹,腥風穢氣,聞之欲嘔。

    彩煙籠罩之下,泥中之物也都逐漸現出全身。

    那東西似蛇非蛇,頭似蛤蟆,紫頭黃斑,碧眼血吻,口裡無牙,白舌尺許,吞吐不休,不時噴出五彩煙氣,凝聚不散。

     後半身與魚相似,通體作暗綠色,問以彩斑。

    長者丈許,大小不一。

    初出土甚是歡躍,嗷嗷亂叫,翻騰轉折于淤泥之中,往來如飛,兩爪揚處,便有泥雨飛出。

    最大的一條,出土處陷了一個兩丈大小的深坑,逼近山腳,相隔張鴻甚近。

    張鴻想是中毒暈倒。

    怪物中有好幾條望見靈姑,滑駛而至,張口亂噴,爪中污泥發如驟雨,已然打近身前。

     靈姑哪知厲害,因見張鴻受傷,心中大怒,方欲指揮飛刀誅戳,忽聽頭上有個老人聲音高喝道:“那小姑娘還不缒将上來,要等死麼?”一言甫畢,便有一根山藤自山崖上缒下,正落在靈姑面前。

    山徑逼狹,泥中怪物何止千百。

    靈姑立處正在中間,前後都有怪物爬行上來,路被阻斷。

    靈姑雖然不怕,但那奇腥之味令人頭暈腦脹,實是難聞,不由雙手抓藤。

    耳旁又聽一聲:“抓穩莫放。

    ”身便懸空缒起。

    才一離地,怪物也追逐上來,腳下臭污泥已落了一滿地,僥幸沒被打中身上。

    百忙中靈姑飛刀已是發出,追着怪物隻一繞,立成兩段。

    等人缒到山上,怪物已死了百十條,餘下的吓得紛紛往泥中鑽去,刀光仍是飛躍不已。

     靈姑立定一看,那用山藤缒人的,乃是一個紅臉長須的瘦小道人。

    未及說話,另一同樣道人已從去路山崖之下,領了虎王、老父等一行,抱着張鴻趕上山來,靈姑不顧和人間答,忙趕上去一看,張鴻業已面如墨綠,毒發待死。

    張遠号哭不止,衆人個個愁容淚眼。

    一問,才知白猿看見張鴻面上晦色愈甚,知将禍發,忙趕前去告知虎王,想不出緻禍之由。

    虎王和呂、王二人商議,剛想起将那面古玉符借他佩帶些日,等過幾天,再命白猿追來索取,便望見張鴻正走之間,腳旁泥澤中一個泥泡湧起爆開,現出一個怪物,污泥亂飛,毒煙四溢,人即中毒暈倒。

    幸而靈姑因内急事先離開,否則倉猝中一樣難免,衆人見狀大驚,方要趕救,白猿忙令虎王禁止,中毒必死,不可近前。

    自持玉符趕去,将人救回。

    呂偉雖不放心靈姑,也是無法,仗有玉匣飛刀,或可無害,隻得随衆奔逃。

     剛轉過山腳,忽從山上縱落下了個道人,看了猿、虎、雙猱一眼,先給張鴻口裡塞了一塊黑藥,随令衆人上山避禍,看他誅戳怪物。

    知是異人,一同走上來路,山崖陡峭,轉角這一帶卻不難走。

    道人領路,行走甚速,彼此尚未通名請教呢。

     靈姑見兩道人已會在一起,各用手指着下面,似有悔恨歎惜之容。

    猛想起飛刀還未收轉,忙趕到崖邊一看,沼澤中的大怪物死有二百多隻,餘者全部鑽下泥底。

    剩下一兩條小的逃遁倉皇,上半身已然鑽下,外露半條魚尾,動作甚快,眼看全身将沒,吃飛刀趕上一繞,将尾削斷,血泥飛濺,上半身仍被它逃去。

    那山崖上下相隔頗高,風并不順,但那股子奇腥極穢之氣仍是濃厚觸鼻。

    毒氛惡霧依舊如绛絹彩毅,兀是湧現澤中,凝聚不散,靈姑知這毒氣厲害,忙指揮飛刀往來掃蕩,意欲将它驅散。

    白猿也趕來相助,手舞仙劍,直指下面,四外亂攪。

    攪得那些毒氣如零雲斷霧驟遇狂钊,化為片片輕纨,随風高舉,四外揚去,映着斜陽夕照,直似無數透明花瓣,雪舞煙靠,煞是好看。

     一人一猿指揮刀劍正馳逐得起勁,忽聽身後喝道:“這樣使不得,快将刀劍收回,否則贻禍無窮了。

    ”白猿知旨,首先将劍光掣回,收入匣内。

    靈姑見發話的是那道人,剛把飛刀收回,便見兩道人同時走近。

    靈姑留神細看,都生得身驅矮小,骨瘦如柴,紅臉黃睛,黑須黑髯,連髯盈腮,長達腹下。

    黑髻不冠,又光又亮,橫插一根尺許長的大鐵簪,形如無把之劍,上面滿布五色繡斑,篆文隐隐,仿佛暗光。

    身穿玄色葛布道袍,長僅及膝,腰束一根細草織成的帶子,繞身數匝,兩頭各有一個茶杯大小的草球,自腰下垂。

    内穿玄色葛布短褲。

    赤足如玉,登着一雙深黃色的麻鞋,手足纖長柔白。

    各持着一根長竹釣竿,腰插長竹劍和一個玄色麻袋、一個葫蘆。

    兩人竟似一人化身為二,不特衣服、佩帶之物一樣,容貌身材也都是一而二,分毫不差,分不出誰長誰幼。

    端的骨相清奇,裝束古雅,迥非尋常黃冠火居道士之比。

     這時兩道人已走到前面,将手中長竹竿插在地上,匆匆各取腰間葫蘆、竹劍分持手内,又從囊内取出一個令牌。

    先将葫蘆拔蓋,放在崖口,并令衆人速往後退。

    然後一前一後,雁行斜立,前一個站在兩葫蘆的旁邊,後一人正當葫蘆之後。

    立定以後,朝那浮騰泥澤上空的毒氣細看了看,似有作難之色。

    互相一點首,後一人便禹步站好,閉目合睛,身上亂抖,好似渾身都在用力。

    倏地身子蹲了一下,瞪目曝口,對着前面用力往裡猛吸。

    同時前一人也運用真力相待。

    空中毒氣自劍光刀光收回,本是載沉載浮,随風欲去,經道人這一吸,漸漸往回飄來,齊向中間聚攏。

    一會工夫,纖雲碎霧,聚成數畝大小一團彩霞,浮懸空中。

    無奈山風正大,眼看飄近山前,忽又被風吹退。

    道人這口氣始終未換,時久無功,不覺焦躁,用手中竹劍朝令牌上猛力一擊,朝前一甩,便有一溜火光射出,飛入彩霧之中,毒氣見火,立即燃燒起來,勢更迅速,恍如紙投紅爐,晃眼燒盡。

    可是火過處,毒氣全燒成了黑煙,随風袅蕩。

    值有數十飛鳥自上飛過,相隔還有數十丈,不知怎的,竟會為奇毒所中,紛紛垂翅,翻折下落,墜入泥澤而死。

     衆人見毒氣這等厲害,方在駭然,道人也勃然大怒,口中喝了一聲,二次運用真力往裡一吸。

    這次卻是快極,黑煙受了真力牽引,竟似流水一般往山前射來。

    眼看将到,前一道人早在旁運足真氣相待,先用力往外一噴,噴出一團白氣,出口分布,恰将黑煙來勢抵住。

    跟着一手舉令牌護住面目,一手持竹劍連揮幾揮,往下一指。

    那白氣立将黑煙帶裹帶壓包住,隻底下留一茶杯大小空隙,與面前葫蘆口緊緊相對,距離也由高而低,漸漸合攏。

     後一道人見已成功,忙趕向前,同樣用竹劍一指。

    白氣團底下又現一孔,與另一葫蘆口相對,白氣中的黑煙便往兩葫蘆中投去,不消半盞茶時,黑煙收盡。

    前一道人舉劍一揮,白氣分而為兩,也向葫蘆中投入。

    二道人忙用蓋蓋好,分佩腰間,籲了一聲,如釋重負。

    插劍身旁,各自拾起地上大小石子泥塊,折些樹枝,口中喃喃誦咒,同向泥澤中投去,落地便有一道青煙冒起。

    似這樣有半個時辰,幾乎把近山一帶泥澤來路全都擲遍。

     衆人都擔心張鴻生死安危,急于求道人救治。

    虎王尤其不耐,正要上前詢問,二道人已然住手,各将竹劍拔出,連擊了三下令牌,便有無數火星向下飛落。

    火星閃過,那一大片泥澤盆地連同來路,忽然失蹤,憑高下望,隻是一條極寬大的幽壑,黑暗暗一眼看不到底。

    二道人這才回身,指着張鴻,對衆說道:“這人吃了我的解毒藥,命雖保住,要想複原,卻不是一年半年的光陰,還得費好些手腳,誰有這閑心神服恃他?我真愛這白猴子和這小姑娘,我又真恨他累我晚死好些年,還不知到時怎樣。

    ”正說之間,忽有兩隻形如鸾鳳的彩禽,一遞一聲叫着飛來,在道人頭上盤旋翔舞,飛鳴不已,其聲锵锵,若轉笙簧,甚是娛耳,叫了一陣,倏地側翼一掠,往來路飛去。

    兩道人互看一眼,齊聲說道:“這裡剛在棘手,師父便要賜示,定是早已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