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耶稣的洪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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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撥時,終于問心有愧。

    沒有人是絕對的純潔者。

     在《射雕》中,洪七公的出現一改局面。

    在他凜然大義的光輝下,裘千仞啞口無言,扪心自問,頓萌死意。

    似乎惟獨洪七公才有擔任終極審判者這一角色的權力。

     與洪七公的制裁相反,耶稣選擇的是寬恕。

    但這樣的制裁與寬恕唯有洪七公、耶稣可以為之。

    負罪者制裁他人,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惡性發展;寬恕他人,則是對自身罪惡的自我欺騙與放縱。

    而最高正義化身的洪七公是完美者,作為宗教人物的耶稣更是完美者——連他的母親都是處女生子,所以,他們有制裁與寬恕他人的特權。

    處理方式相反,精神卻相通。

    從這一意義上說,洪七公扮演了類似耶稣的角色。

     在西方傳統思想裡,上帝、神、耶稣是終極審判的最後裁定者。

    因而盧梭《忏悔錄》開卷即以敢于在末日審判時将其書呈給上帝為誓。

    更明顯之例,是《基督山伯爵》中基督山伯爵幹脆就把自己看作了上帝的化身,行懲惡揚善之事。

    他兼有寬恕與制裁,俨若耶稣重生。

     凡人對裁定權的僭越會招到上帝的不滿。

    格林兄弟搜集的“兒童宗教傳說”裡,一位行善的隐士看到一個罪人即将被絞死,說了句“他這是罪有應得啊”。

    當他随後意識到已經惹惱了上帝,卻又不知錯在哪裡。

    一隻鳥兒告訴他說:“你做了不義的事,詛咒了那個被送上絞架的可憐的囚犯,上帝因此生你的氣了;隻有他才有裁判權呵。

    ”(《格林童話全集》第613頁,譯林出版社1993年版) 然而,除了宗教與迷信,終究沒有神。

    隻要是人,說出洪七公那樣意氣風發的話已很難,真正絲毫不差更屬無望。

    中國傳統裡也有神性大于自然性的“天”,至高至善。

    結果呢?隻要看看千百年來多少人借“替天行道”之名幹的事就知道了。

    這時候,在想想多年前一位報人對金庸說的話,便格外意味深長: 方瑜說到洪七公生平沒有錯殺一個人,對洪七公的話我非常震驚,原因是人類曆史上有太多這樣的人,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化身,殺的人絕對百分之百該殺。

    有這樣大的信心,如果是一個政治人物,一定會造成政治悲劇。

    ……像查先生塑造洪七公這樣人物的時候,您怎麼樣給他這麼大的自信認為自己不會殺錯人呢? 金庸對這番話“完全同意”,并加以發揮,然後來了個“不過”,最後說:“像洪七公,我隻描寫世界上有這種人,他肯定自己的道德不錯,至于怎樣去評價,那完全看各人。

    ”(以上見《金庸茶館》第五冊第32—33頁) 可是,小說裡卻沒反映出應有的反思和批判,洋溢的都是由衷的認同和景仰。

    所以,說真的,這麼說我還是不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