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學三派之間的沖突與融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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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闡釋作家的諸種象征手法和象征性的意象,是近代小說批評必不可少的研究途徑。

    長篇小說的一個特點,在于它的主題的多義性和作家意圖表現的多層次性。

     蔡元培說《紅樓夢》在藝術表現方面有“數層障幕”,不失為有識之見。

    當然他沒有用象征這個概念。

    《紅樓夢》可以說是一座象征藝術的寶庫,牟潤孫捕捉到的是一個方面,其他人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還可以發現另外的象征手法和象征意義。

    考證、索隐和小說批評,在尋求作品的象征意義這點上可以相互補充,深化對作品的理解。

    如是,則紅學三派的觀念和方法在長期沖突的同時,也不是沒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走向融合。

     紅學三派之間的沖突,在理論上有一個關節點,就是對作家的主觀命意和作品的客觀意蘊如何理解。

     索隐派和考證派的着眼點,在作家的主觀命意上,所以他們拼力以求的是《紅樓夢》作者的創作意圖和最初的藝術構思。

    小說批評派也重視作家的主觀命意,但不贊成離開作品本身去尋找。

    餘英時先生對此有一段極好的概括:“本來在文學作品中追尋作者本意是一個極為困難的問題。

    有時甚至作者自己的供證也未必能使讀者滿意。

    詩人事後追述寫詩的原意往往也不免有失。

    因為創作時的經驗早已一去不返,詩人本人與一般讀者之間的區别也不過百步與五十步而已。

    傳說十九世紀英國大詩人勃朗甯就承認不懂自己所寫的詩,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末,文學作品的本意是不是永遠無法推求了呢?是又不然。

    作者的本意大體仍可從作品本身中去尋找,這是最可靠的根據。

    ”餘英時:《紅樓夢的兩個世界》第23至24頁,台北聯經版,1981。

    不過應該補充一點,從作品本身發現的作者本意也不是單一的。

    長篇創作往往需要較長的時間,幾年或幾十年,直至終生,是常有的事。

    時間的推移必然包括環境的改變,從而使作者思想發生變遷。

    因此作品的最初構想和完成的作品是有區别的。

    曹雪芹寫作《紅樓夢》号稱“披閱十載,增删五次”,就中變化可想而知。

     何況,文學語言既是作者表達思想的工具,又是讀者理解作者思想的障礙;文學意象已不同于作者的構思,作品所展開的世界有時會忘記作者的初衷。

    人物形象說的話,需要與作品的規定情境相吻合,與人物性格一緻起來。

    但不排除聰明的作者興之所至,會做出位之思,把寫作時周圍出現的即情即景、本地風光,以及作者一時的感喟,巧妙地編織進作品中。

    考證和索隐的一個目标,就是想把文學創作中随時摻入的部分和前後變化的情況,一一搜尋出來,作為文學研究的一途,亦自有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