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誤解的俞平伯的“自傳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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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俞平伯應該是最有資格發展紅學史上新典範的人,由于自傳說的窒礙而沒有彰顯出來等等餘英時:《紅樓夢的兩個世界》第17頁。

    ,便大可商榷了。

    實際上,俞平伯的考證是從文本出發的文學考證,他所代表的是小說批評與文學考證的合流。

    餘英時企望的“新的紅學革命不但在繼往的一方面使研究的方向由外馳轉為内斂,而且在開來的一方面更可以使考證工作和文學評論合流”餘英時:《紅樓夢的兩個世界》第28頁。

    ,早在二十年代中期以後,已經在俞平伯身上得到實現。

    而王國維開創的紅學的小說批評,在時間上既先于考證派又先于索隐派,而且從未斷絕,并不是如餘英時先生所說:“考證派紅學既興,王國維的《評論》遂成絕響”。

    餘英時:《紅樓夢的兩個世界》第29頁。

    這一點,筆者在小說批評派紅學的崛起與發展一章論述甚詳,此處不多贅。

     因此,餘英時在《近代紅學的發展與紅學革命》一文中闡述的孔恩的危機和典範的觀念,在理論上非常精微,用以解釋紅學三派的産生和發展,也大體上有相吻合的一面,但有些分析似尚有可議之處。

    首先,他對不同于索隐和考證的新典範的建立,所持态度過分消極,認為截止到他撰文之時,以前隻有新典範的種子,而沒有在理論上和方法上上升到自覺的階段,對自傳說的挑戰因而沒有受到普遍注意。

    可是從前面介紹的俞平伯對自傳說的反省和批判來看,在理論和方法上已相當自覺;更不要說王國維在《紅樓夢評論》中,一方面批評了索隐派的種種猜測,另一方面對自傳說也表示了明确的态度。

     王國維在《紅樓夢評論》中寫道:“至謂《紅樓夢》一書為作者自道其生平者,其說本于此書第一回‘竟不如我親見親聞的幾個女子’一語。

    信如此說,則唐旦之《天國喜劇》,可謂無獨有偶者矣。

    然所謂親見親聞者,亦可自旁觀者之口言之,未必躬為劇中之人物。

    如謂書中種種境界、種種人物,非局中人不能道,則是《水浒傳》之作者必為大盜,《三國演義》之作者必為兵家,此又大不然之說也。

    ”參見王國維《紅樓夢評論》第五章“餘論”。

    批駁得簡捷、通俗,令人無置辯餘地。

    魯迅在談文學創作的特征時,也曾引靜庵先生所舉的《水浒》和《三國》的例證。

    而且王國維從藝術規律出發,把索隐和考證一例看待,認為都是由于對藝術創作缺乏正确的認知。

    他說: 自我朝考證之學盛行,而讀小說者亦以考證之眼讀之,于是評《紅樓夢》者,紛然索此書中之主人公之為誰,此又甚不可解者也。

    夫美術之所寫者,非個人之性質,而人類全體之性質也。

    惟美術之特質,貴具體而不貴抽象,于是舉人類全體之性質置諸個人之名字之下。

    譬諸副墨之子,洛誦之孫,亦随吾人之所好,名之而已。

    善于觀物者,能就個人之事實,而發見人類全體之性質。

    今對人類之全體,而必規規焉求個人以實之,人之知力相越,豈不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