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歸:機不可失時不再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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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自初平三年四月入主兖州後,境況比起他起兵之初是大為改觀了。濟北(今山東省長清縣南)一戰,受降黃巾三十餘萬,曹操擇其精銳,組建了“青州軍”。但是實力的增強,并不意味着曹操可以坐穩兖州。公孫瓒揮兵南下,還任命了單經去做兖州牧;陶謙、袁術先後進入兖州境,這都要讓曹操花些氣力去應對。更令曹操心驚的是,兖州内部也出現了裂痕,最終演成舉州改旗易幟,曹操的勢力被壓縮在鄄城(今山東省鄄城縣北)、範(今山東省梁山縣西南)和東阿(今山東省陽谷縣東北)三座縣城中。而此番肇事者竟然是自己最為信賴的密友張邈,以及對曹操備加推崇的陳宮。這一下就把曹操逼入了險境。

    那麼,張邈和陳宮為何要背棄曹操呢?

    《三國志》卷七《張邈傳》提供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張邈害怕曹操迫于袁紹的壓力而對其下黑手。前面我們已經講過曹操對張邈的信任,張邈的隐憂似乎是沒有道理的。而陳宮作為兖州事變的謀主,他将張邈推向前台,是認為張邈也是一時豪傑,不應聽曹操的擺布,應該出來主持兖州大局,“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通”。拿陳宮這番主張與當初他力主曹操出領兖州說過的話——“曹東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甯生民”(《三國志》卷一《武帝紀》注引《世語》)作一比較,陳宮移情别戀沒有必要啊!

    關于此次兖州事變的起因,還有一個答案保存在陳琳為袁紹所作《讨曹檄文》中。檄文中這樣說:“故九江太守邊讓,英才俊逸,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論不阿谄,身首被枭懸之戮,妻孥受灰滅之咎。自是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故躬破于徐方,地奪于呂布,彷徨東裔,蹈據無所。”邊讓之死,成為兖州事變的導火索。

    邊讓,何許人也?他的死會震動兖州,差點讓曹操流離失所。

    邊讓,兖州名士,是一個有文才的人,蔡邕則說他是個天才,“聰明賢智”。曹操對他也應該有所了解,當初大将軍何進招攬天下名士的時候,邊讓就是其中之一,做了大将軍令史,後來做到九江太守。從九江離職回到家鄉的時候,孔融還特地給曹操寫了封信,讓曹操重用這位有才的人。但是在有人倫見識的郭林宗(郭泰字林宗)眼裡,邊讓固然有才,卻“不入道”,也就是不識時務。曹操對此有着切身的感受,《後漢書》卷八○下《文苑列傳·邊讓》說:“恃才氣,不屈曹操,多輕侮之言。”邊讓看不起曹操,曹操就殺了他和他的全家。田餘慶先生曾撰文指出,曹操殺邊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兖州士大夫從邊讓事件中“深感悲哀和恐懼”,這就有了“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兖州士大夫站到了曹操的對立面(田餘慶《曹袁之争與世家大族》)。

    這麼看來,張邈的隐憂還是其次,兖州事變的主因就在于邊讓之死對于張邈和陳宮等兖州士大夫的警示。下一個邊讓莫不就是自己了?

    曹操直到興平二年(195)年底才最終收複失地,但是糧食的匮乏,部隊的減員,以及兖州士大夫的背棄,都促使曹操對兖州的戰略價值做出重新的評估。

    也就在曹操忙着料理内務的時候,長安方面也不太平。

    涼州武人沒有“安樂”多久,那些将軍們就彼此猜疑,互較短長起來。李傕覺着樊稠有通敵嫌疑,就殺了樊稠;後來又認為郭汜要下毒害他,就和郭汜開戰……直至發展成興平二年的大規模武裝厮殺。而天子卻在這般混亂當中,踏上了東歸之路。這裡面又可發現朝臣的身影,“天子得出長安,(鐘)繇有力焉”(《三國志》卷一三《鐘繇傳》)。聯想到鐘繇的遊說,鐘繇的策反,鐘繇似乎是在為袁、曹的“期會洛陽,奉迎車駕”默默地做着工作。

    當獻帝渡過黃河,在河東境内求得片刻喘息的消息傳到關東,已是年關歲首了。有迹象表明,袁紹方面密切關注着此次獻帝東歸,袁紹的使者郭圖及時出現在河東。而曹操似乎也沒有中斷與天子的聯絡,在天子剛剛離開長安不久,就有了曹操正式出任兖州牧的任命,這難道是一種巧合?也就在曹操收複兖州之後,便立即向河東派出了使者。看樣子,與天子距離的縮短,使得袁、曹二人不約而同地認為控制天子的時機已經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