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何方:自強的出路是武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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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制度、法令的娴熟運用,還會出現一種結果,那就是促使士大夫走上一條謀求自強的道路。這裡我們來看一則史料:和帝的時候,外戚窦憲派人刺殺了都鄉侯劉暢,此案一直拖而未決。當時擔任太尉宋由屬吏的何敞,要求由他來具體查辦此案,但是阻力重重,何敞就對宋由說:“……敞備數股肱,職典賊曹,故欲親至發所,以糾其變,而二府(指司徒、司空府)以為故事三公不與賊盜。……今二府執事不深惟大義,惑于所聞,公縱奸慝,莫以為咎。……請獨奏案。”(《後漢書》卷四三《何敞傳》)何敞的大意是講:查處此案是自己的職責所在,而司徒、司空二府卻認為沒有依據,實際上是用典不明,姑息養奸,既然這樣,自己就要獨立辦案了。最終,還是在何敞的帶動下,三府聯合,将案情查實。

    其中應引起注意的是:光武帝削弱相權,造成三公府職能的弱化,三公屬吏似乎是無事可做了,這就出現了“三府掾屬專尚交遊,以不肯視事為高”(《後漢書》卷四六《陳寵傳》)。而由何敞主持,三府聯合辦案,則在事實上否定了前朝故事。可見,士大夫在明晰制度、法令的前提下,就有了以合理的、适合現實形勢的制度來取代限制臣權的不合理制度的取向。

    桓帝朝太尉楊秉上奏要求懲治大宦官中常侍侯覽、具瑗。這侯、具二人可是當時的強勢人物,奏章到了尚書台,尚書可不想得罪他們,便告知楊秉:“他們不歸您管,您要管也行,可是制度上有規定嗎?”楊秉馬上作出了答複:“漢世故事,三公之職無所不統。”(《後漢書》卷五四《楊秉傳》)這無疑為解決理性行政與皇權壓制臣權之間的矛盾,開辟了一個出口。

    然而,臣權的自強是建立在皇權危機的基礎之上,其初衷是要将外戚、宦官控制的政權轉由士大夫掌握。桓帝當年也像後來的靈帝那樣,很重視自己的形象,向臣下發問:“朕何如主也?”侍中爰延稱:“尚書令陳蕃任事則化,中常侍黃門豫政則亂,是以知陛下可與為善,可與為非。”(《後漢書》卷四八《爰延傳》)從爰延的話中,我們大緻可以悟出:以拯救皇權危機為目的的臣權自強,還需在淨化天子上下功夫,使之出離外戚、宦官的控制為解決問題的根本。可是,行至出口處還有兩條路徑可供選擇:

    一條是沿着理性行政的道路走下去,在制度許可的範圍内,涉入皇統的繼立,這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對法定繼統程序的維護。延光(122~125)中安帝廢太子為濟陰王,就爆發了以九卿為核心的大批士大夫的集體抗争,出現了太仆來曆等十餘人前往鴻都門的請願事件,而對于繼嗣的北鄉侯劉懿,士大夫則視之為“疏孽”(《後漢書》卷五二《崔瑗傳》)。至永和(136~141)中,司隸校尉周舉就更加嚴厲地指出:“北鄉侯本非正統,奸臣所立。”(《後漢書》卷六一《周舉傳》)

    二是通過“豫議”來掌握皇統繼立的主動權。在東漢,一般在皇統中斷,需要外藩入繼的情況下,士大夫有權在公卿會議上提出繼統人選。雖然是在走過場,但提出來,就在表明己方的立場,或可有萬一的收獲。士大夫的标準,如李固所言:“今當立帝,宜擇年長高明有德,任親政事者。”(《後漢書》卷六三《李固傳》)而且事先士大夫之間也要達成共識,像質帝崩後,李固就與司徒胡廣、司空趙戒聯合達成意向,才在公卿會議上提出了以清河王劉蒜作為繼統人選。

    這兩個方面體現着一個共同的目标:以确立新君為契機,扭轉政治頹勢,“國之興衰,在此一舉”。

    還有一條路就是将臣權自強發展到極至,行非常之舉。這在黨人嚴懲外戚、宦官黨羽處,就有了最初體現,像司隸校尉李膺審完權宦張讓弟張朔後,随即殺掉;南陽功曹岑晊等雖見赦令,仍舊将桓帝美人的親屬張泛繩之以法;更有甚者,如山陽郡督郵張儉道逢宦官張讓母,以其“不避路”而使吏卒收殺……雖然這些都是黨人的激憤之舉,但卻是任權的結果,具備了對抗皇權的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