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棋逢對手:羊祜陸抗兩交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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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三國演義》的最後一回(第一百二十回),即關于羊祜和陸抗邊境交歡的故事,确是“令人氣定神閑,耳目頓易,直覺險道化為康莊,兵氣銷為日月。”(毛宗崗話)以往各回,寫兩軍對峙,盡智竭力,以決生死,而這回卻寫羊、陸兩軍互以德相報,彼此饋酒贈藥,宛如良朋相處,真夢想不到之奇文。

    鎮東将軍陸抗奉吳主孫皓之命屯兵江口,以圖襄陽。陸抗是陸遜的次子,足智多謀,頗有乃父之風。是時,晉已火蜀,其勢已非昔比,伐晉亦非其時,故他主張保境安民為上計,乃在江口按兵不動,晉國名将羊枯奉其主之命鎮守襄陽,俟吳國内部有變,趁勢滅之;他因江口守将是陸抗,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在邊境,先以德服吳人:吳人有降而去者,皆聽之。減戍邏之卒,用以墾田八百餘頃。其初到時,軍無百日之糧,及至未年,軍有十年之積,使軍民豐衣足食,甚得民心。祜在軍,常着輕裘,系寬帶,不披铠甲,帳前侍衛者不過十餘人。

    羊祜以德服人,深得人心

    一日,部将入帳禀祜說:“哨馬來報,吳兵皆懈怠,可乘其無備而襲之,必獲大勝。”祜笑說:“汝衆人小觑陸抗耶?此人足智多謀,日前吳主命之攻拔西陵,斬了步闡及其将士數十人,吾救之不及。此人為将,我等隻可自守,候其内有變,方可圖取。若不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一日,羊祜引諸将打獵,正值陸抗亦出獵。羊祜下令:“我軍不許過界。”諸将得令,止于晉地打圍,不犯吳境。陸抗望見,歎說:“羊将軍有紀律,不可犯也。”日晚各退。祜歸至軍中,察問所得禽獸,被吳人先射傷者皆送還。吳人皆悅,來報陸抗,抗召來人入,問道:“汝主帥能飲否?”來人答說:“必得佳釀,則飲之。”抗笑說:“吾有鬥酒,藏之久矣。今付汝持去,拜上都督:此酒陸某親釀自飲者,特奉一勺,以表昨日出獵之情。”來人回見羊祜,以抗所問并奉酒事,一一陳告。祜笑說,“彼亦知吾能飲乎?”遂命開壺取飲。部将陳元說:“其中恐有奸詐,都督且宜慢飲。”祜笑說:“抗非毒人者也,不必疑慮。”竟傾壺飲之。自是使人通問,常相往來。一日,抗遣人候祜。祜問:“陸将軍安否?”來人說:“主帥卧病數日未出。”祜說:“料彼之病,與我相同,吾已合成熟藥在此,可送與服之。”來人持藥回見抗。

    衆将說:“羊祜乃是吾敵也,此藥必非良藥。”抗說:“豈有酖人羊叔子者哉!汝衆人勿疑。”遂服之。次日病愈,衆将皆拜賀。抗說:“彼專以德,我專以暴,是彼将不戰而服我也。今宜各保疆界而已,無求細利。”

    善用兵者不輕言戰

    上述故事,基本上符合史實,詳見《三國志·吳書·陸抗傳》裴松之注引《漢晉春秋》。羊祜、陸抗都是儒将,他倆都足智多謀,彼此都互相敬畏,故在邊境對峙時都不敢輕舉妄動。羊祜曾領教過陸抗的厲害,因此部将來報“吳兵懈怠”,建議“乘其無備而擊之”時,羊祜不同意。陸抗是名将,豈有保衛邊疆而讓士卒“懈怠”,顯然是誘敵之計。羊祜也是名将,當然不會中陸抗之計。所以他告誡說:“此人為将,我等隻可自守,候其内有變,方可圖取。若不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凡是善于用兵的,不輕易言戰,不打無把握之仗,總是伺機有可勝始戰,羊祜如此,陸抗也如此。當時蜀國已亡,隻剩下吳國,且已國窮民困,不可能向北進軍,故陸抗按兵不動,以保境安民。而羊祜施德于吳民,與陸抗在邊境交歡,是有其深謀遠見的,是服從于其戰略目的,并非是為使彼此相安無事而已。三國鼎立近半個世紀,為什麼誰也不能征服誰?其中一個最重的原因是:民心歸附,将士效命。所以,曹操、曹丕不能東下江東西取西川,劉庸,人民困苦,将士想效命也無從用其力。

    得民者昌,失民者亡

    羊祜是晉國著名的軍事家,他是懂得總結這些曆史經驗教訓的,深知“得人心者昌,夫人心者亡”這個真理的。故他鎮守襄陽後,一方面加強屯田,使軍民豐衣足食,取得軍民的支持;一方面施德于吳民,送藥于吳将以結其心,這其實是為瓦解吳國民心将心,也就是“攻心”之戰,是其征服吳國最高明的戰略思想。陸抗也深知羊祜用心,故說:“彼專以德,我專以暴,是彼将不戰而服我也。”這是陸抗憂國之言。羊祜施德于吳民,而吳主孫皓對吳民暴虐日甚,其後來被晉所滅是意料中事。羊祜雖因病逝不及伐吳,但其施德于吳人的戰略思想,為其推薦的杜豫所繼承,因而使吳人紛紛不戰而降。

    由此可見,要取得戰争的勝利,首先要争人心的支持,其次不求僥幸取勝,不打無把握之仗。這不僅是取得戰争勝利的決定因素,也是取得其他事業成功的決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