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回 佛火滅餘氛 咫尺違顔空孺慕 丹砂消累劫 宮牆在望感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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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粗矮,看去并不甚起眼的大頭少年,恭恭敬敬立在中洞門内。

    因禁法已被易靜止住,看不出有何法力,也無一人相識。

    少年一見李甯,先自上前禮拜起立,又朝易靜等舉手為禮,口稱師妹。

    正在禮叙,癞姑忽然想起此人相貌,正是昔年眇姑所說的本門先進,不等招呼,便先笑道:"這位大概是申屠師兄吧?我們都未見過,鋼羽有好眼力,還能認得。

    伯父說事在緊急,命我們不必延客。

    我想遊覽荒居,不妨俟諸異日,就在隔室少坐,就便領教,總可以吧?"衆人一聽是本門大師兄申屠宏,好生高興。

    英瓊也拉着李甯的手,直說:"爹爹,女兒和師姊們都想聽申屠師兄詳說此來經過,爹爹隻留個把時辰,容我們聽完,再走如何?"李甯微一沉默,笑道: "你真是我魔障。

    好在此女該有這些年災劫,結局又是于她有益的事,早去也救不了。

     禅經雖然稍為可慮,但血神子早已伏誅,量尤墓中三怪又為古神鸠所傷,上部被此女得去,到手便有佛法封固。

    另外副冊即便暫時被人竊窺,也無一能解,非用多日邪法,不能取走。

    依你便了。

    " 申屠宏已和衆人分别禮見,聞言,躬身說道:"師叔見得極是,朱、乙二位師伯也如此說過。

    弟子不過想早完師命,并早得那龍珠罷了。

    李師妹至性孝思,師叔似可稍留。

     便弟子也久聞此間諸位師妹全都仙福至厚,雖是初見,已測一斑。

    極願借此領教,并謝不告而進之愆呢。

    "李甯含笑點頭。

    随由易靜陪往别室之中落座,問知來意經過。

     原來申屠宏、阮征前幾生已在妙一真人門下,後因誤殺了兩位男女散仙,犯了本門妄殺重條,逐出師門八十一年。

    二人連經兩世離開師門,受盡辛苦兇危。

    仗着平日為人好,有力同道又多,被逐出時,諸葛警我同門義重,代他二人跪求了兩日夜,未将法寶、飛劍全數追去。

    齊靈雲姊妹感他們幾生至誼與救命之恩,一個背了父母,把自己僅有的三粒靈丹,分了兩粒,假傳師命相贈;一個又去苦求神尼優昙,以佛法護二人兩次轉劫。

     前生法力俱在,加以始終心念師門,向道堅誠,誓在三生八十一年内減孽贖罪,以期重返師門,仍歸正果。

    終為二人誠心毅力,排除萬難。

    内中阮征處境尤極艱危,生具特性,又愛前生相貌,屢劫不肯變易,不到師父所說期限,知道求也無用,一味潛居苦修,也不轉求别位師執求情。

    申屠宏和笑和尚前生的賀萍子性情相同,最是滑稽和易,又最機智。

    平日苦憶師門,到了峨眉開府,益發向往。

    一算時限還有兩年,心想冤孽已消,或能容恕,提前重返師門,便乘乙休、韓仙子與天癡上人白犀潭鬥法之便,苦求乙休說情。

     神駝乙休本喜扶持後進,便為他寫了一信。

    申屠宏持信趕到峨眉仙府上面,正和阿童述說,托其代向師長求情。

    忽見本門師叔醉道人飛上,交與一封妙一真人所賜柬帖,命其于兩年内覓地将法煉成,再照此行事,又囑咐了一番話,才行走去。

    申屠宏必須将事辦完,始能重返師門。

    申屠宏原以師父言出法随,決無更改,期限未滿,求也無用。

    一則向往師門太切,又當開府之盛,借着求恩,試探師父心意。

    知道恩師命辦的事情關系自己與同門至交阮征的成敗,偏生又不令阮征同辦此事,僅許先行通知,仍由自己一人去辦。

    事情那麼艱險,少了一個最有力的助手,豈不更難?當時驚喜交集。

     送走醉道人後,仔細再一想:"自己兩生苦孽,修為何等艱苦,恩師全都知道,決不會再以難題相試。

    現在柬帖未到開視日期,醉師叔隻傳師命:令我兩年内往甘肅平涼西崆峒附近,裝着尋常讀書人,借一民家居住,等一姓花的女子到來。

    那是海外一個散仙,昔年芬陀大師逐出門牆的記名弟子。

    由見面即日起,便須随時暗中相助。

    如被看破,便與明言,說自己是峨眉門下的棄徒,現正帶罪立功,與她同樣是在西崆峒尋求藏珍,尋到之後,便可重返師門。

    不過所尋之物與她不同,彼此無關,合則兩利。

    如蒙見諒,合在一起,成功之後,對她所尋之物不但不要,并還可以助她一臂,任何難事,皆能辦到。

    花女因西崆峒天殘、地缺兩老怪物已是萬分難惹,門下徒弟也是個個古怪,專以捉弄修道人為樂,雖是旁門,并非尋常妖邪一流,法力甚強。

    老怪均護徒弟,除他相識有限兩人外,無論正邪各派中人到此,在他所居烏牙洞十裡以内,遇上決不輕放。

    哪怕無心路過,誤入禁地,除了向他徒弟認罪服輸,非欺侮個夠不完。

    有那火氣大,或是不服氣想要報複的,三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葬送在他師徒手内。

    誤入禁地尚且為敵,如何容人在他肘腋之下,将亘古難逢、珍貴無比的至寶取走?雙方所去之處,地名珠靈峽,雖不在所限十裡之内,但他師徒隐居此山已數百年,平日何等自負,附近藏有這等至寶奇珍,竟會毫無所知,等人來取,方始警覺,已是難堪;再要被人取走,豈不大大丢人? 還有崆峒派,近數十年雖然衰落,一些餘孽均在山的東面五龍崖下潛修苦煉,準備不久召集散處在外的殘餘徒黨,重整旗鼓,以圖大舉。

    老怪雖看他們不起,與老怪的門人卻有勾結,常用他本門中的妖婦勾引怪徒,在他洞中淫樂,處得交情甚深,遇有甚事,必不坐視。

    珠靈峽恰在這兩起對頭的當中,左右皆敵,個個厲害。

    老怪物性情古怪,剛愎倨傲,近年更甚。

    如被發覺,還可利用他的古怪脾氣,設法激将,使他不好意思出手,而崆峒派妖人和老怪物的那些怪徒,卻是難纏,事非萬分缜密,而又下手神速不可。

    花女本有一得力同伴,姓呂,也是海外散仙。

    兩人乃至好忘形之交,本可同來相助,偏生日前乃師去往休甯島赴群仙盛會,飛書召回,令其防守洞府,兼帶看守丹爐,急切間不能離開。

    而西崆峒藏珍之事隐秘已逾十年,素無人知。

    近日忽被人發現,雖未四處傳揚,生心觊觎的也有好幾起。

    内有兩個雲南蠻僧最為厲害,苦于邪法雖高,不是佛門正宗,急切間無力開那深藏絕澗中的靈石神洞。

    現在回去趕煉一種大力金剛有相神魔,準備煉成趕來,将那山澗上面大片石地整個揭去,由上而下,不經洞門入内。

    下餘妖人,也正準備攻洞取寶。

    事在緊急,為防捷足先登,花女仗着曾在神尼芬陀門下多年,自信能開洞入内,隻得犯險趕來。

    途中本還與兩個同門師妹相識,雙方一見如故,甚是投契。

    隻為花女性傲,因覺初見不便啟齒,又稍自私,當時略為遲疑,就此錯過。

    分手後,想起後悔,已無法尋人。

    正覺獨立難成,正在愁慮,一聽自己是峨眉門下,又不要她所取之物,定必心喜,由此兩下聯合。

    到時柬帖已可開視,但當後半空白尚未現字以前,花女不耐久候,定要前往一試,如勸阻不從,也可聽其自去。

    花女定必遇險,卻須随往暗中相助,使其萬分信服。

    等到第三頁空白相繼現字,指示機宜,再行同行。

    此時因花女不合幾次探詢,引起對頭警覺,危機已經四伏,等到一得手,對頭一定全來。

    跟着,蠻僧也必得信追來。

    底下可照束帖行事。

    " "令我所取何物雖未明言,恩師素不貪得。

    何況開府之後,師祖昔年所留法寶、飛劍全數出現,新近又得了幻波池藏珍,門人各有仙緣遇合,所得均是前古奇珍,神物利器,何在乎此?又命我獨往,連阮征也不令去。

    記得昔年師母曾說自己是異類轉劫,盡管多生苦修,向道堅誠,最前一世的惡根骨,尚有些須不曾化盡,所以才有誤殺散仙夫妻之事。

    此次被逐出門,許多師執同門求情,恩師俱都不允,表面嚴厲,不少寬容,實則因自己由異類修成,轉劫時急于轉世為人,差了功候。

    本身又秉天地間兇煞之氣而生,忽遇機緣,悟道修為。

    平日不肯傷生,由于強制,事出反常,雖因此躲過三次雷劫,惡根仍在。

    并因屢世修為,功力日高,惡根也日固,不設法化去,不特仙業難望,不知何時遇事激發,鑄成大錯,結局仍須堕入畜生道中。

    恩師雖可為謀,但行法費事,又須不少靈藥,此外隻有佛家一種符偈訣印,可以當時見效,雖有此心,無暇舉辦。

    恰值誤殺散仙夫妻之事發生,也許借此磨煉,玉已于成。

    并有轉劫歸來之日,惡根必已化盡,前路兇危,必須向上自愛,始可轉禍為福之言。

    " 越想,越覺此行必與此事有關。

    又斷定事雖艱險,恩師既命前往,斷無不成之理。

     不禁膽子大壯,喜慰非常。

    瞻念師恩,感激涕零,宮牆在望,依戀倍切,不舍就走,又徘徊了一陣。

    算計此行還有不少時日,無須亟亟。

    自己和阮征前生好些法寶,俱因關系重要,群邪觊觎者多,惟恐轉劫失落,存在恩師手中。

    連經兩世,為表向道堅誠,力踐被逐時誓言,三生八十一年限期未滿,冤業未消,無顔再見恩師,也未托過一個師門至交,代求發還。

    今日已奉師命,本可求取。

    隻為初奉恩命,喜出意外,又以恩師事事前知,此行如非那幾件法寶不可,必交醉師叔交還;既未提及,必用不着,所以不曾開口。

     後來想起西崆峒兩老怪師徒厲害,加上崆峒派一幹餘孽,覺出事太艱險,醉師叔已走,隻得罷了。

     此時越想越難,雖還剩有兩件飛劍、法寶,以對那些強敵,決難應付。

    成敗關頭,非同小可。

    好容易熬了八十來年苦難,眼看出頭之際,萬一功虧一贅,負了恩師重命,誤人誤己,如何是好?想來想去,隻阮征昔年因和霞兒世妹交厚,當其犯規被逐,向恩師拜辭下山時,霞兒一再向師母求情,将他新到手不久,名為天璇神砂,又名天河星沙的一件至寶,準其随身攜帶。

    師母并為他在九華山鎖雲洞别府内,用玄門最高法力重加祭煉一十三日,将一葫蘆無量神砂煉成七套四十九丸,生出子母妙用。

    師母每套留下兩丸,以防萬一阮征轉劫兵解時,神砂失落異派妖人之手,立可警覺,師母隻要如法略一施為,不特全數收回,那劫奪此砂的人若不死必受重傷。

    煉時,隻雲、霞兩世妹護法。

     在此十三日内,各派妖人遙望兩間乾罡之氣,與天河星沙、大自精金合煉而成之寶,精光寶焰,上燭重霄,齊來劫奪。

    雖仗霞兒持有神尼優昙所賜佛家異寶靈符防範,未被妖邪侵入,也給師母惹下不少麻煩。

    可是此寶卻增加了不少威力。

    阮征當頭一世兵解以前,巧遇極樂真人,又蒙恩憐,傳以玄門煉寶之法,在四川灌縣靈岩山絕壑之中煉了三年,竟使此寶與本身元神合而為一。

    阮征又轉傳了自己,由此雙方這幾件防身劍寶,與形神相合,今又帶以轉世,免卻許多危害,此時威力更大。

    反正要去尋他,何不借來應用? 念頭一轉,便先往阮征近年隐居的雲南海心甸飛去。

    到後一談,阮征恰也在日前往孔雀河畔求取聖泉,化合靈丹,為土人醫那形似麻瘋的奇病,路遇新由峨眉赴會歸來的天師派教祖天靈子和熊血兒師徒二人。

    以前阮征嫌天靈子師徒狂傲,并且幾次由血兒示意勸說,想收阮征為徒,連經婉拒,話漸無禮。

    如換昔年,雙方早已動手;隻為身在患難憂危之中,不欲再樹強敵。

    好在身有天蟬靈葉隐形,飛遁神速。

    井仍用婉言推謝,告以師門恩重,百死不欲變節,并非有甚成見,不領他的好意。

    天靈子看出他志行堅決,也甚贊許,由此不再勉強。

    阮征也就避不再見,已有多年。

    忽然無心相遇,吃對方先開口喚住,此來又是取他最珍貴的聖泉,不便再避,隻得從容禮見。

    初意對方必要數說幾句,聖泉也必吝而不與。

    哪知他師徒竟是脾氣大改,一開口便先把峨眉派師徒誇了個古今所無。

    血兒并由懷中取出雲、霞兩世妹合寫的一封信,大意是說:在開府前三日,聽母親妙一夫人說起,阮征和申屠宏二人面上血花紅影已消,冤孽化解,不久便可重返師門。

    并且開府兩日,申屠宏便奉師命,有事崆峒。

    因母親未提起阮征,正當開府事忙,又不敢多問。

    加以昔年尋訪未遇,始終不知何處隐修,時常懸念。

    後請韋青青代托乃夫易晟,用先天易數占出近年行蹤,在川滇蠻族部落中行道避禍,時常往來海心山玉樹二十五族與柴達木河一帶,并在一二年内還有奇遇。

    申屠宏此時也必前往尋他。

    二人雖是屢生患難,至交親切,但是此行各有重大使命,最好各顧各,事成之後,互享彼此所得現成利益。

    否則,申屠宏無關,阮征卻要多受艱危。

    并還提到,天靈子師徒均與阮征相識,如有甚信,可以托其帶去,必能交到。

    齊氏姊妹聞言憂喜交集,知道諸葛警我與血兒交好,便寫了一信,請其在送客時,暗托血兒帶去。

     血兒為人誠實,還恐多年未見此人,信帶不到。

    哪知剛到河前,便已相遇。

    信未開視,霞兒又用過佛法禁制,連天靈子也不知信中所言何事,還以為峨眉派法力真高,門人也是如此,甚是佩服。

    又說起雙方由此一會,成了至交。

    阮征心細,并未當時拆看。

     見天靈子師徒詞色迥異往年,既與恩師訂交,便是師執,重新禮拜,甚是恭敬。

    天靈子越加獎勉,讨水更是一說即允。

    并說此後一家,以後須用,随時往取,不必通知。

    謝别回山,看信得知前事。

    知道函中所寫雖是實情,但雲、霞兩世妹對于自己格外關心。

    又知申屠宏玄功法力略高,所用法寶卻差得多,此行定必艱險。

    驚喜之餘,正要尋他探詢詳情,申屠宏恰巧趕到。

     二人幾世同門,三生患難,情勝骨肉。

    平日雖奉師命,但各行其道,無故不許相見。

     二人劫後餘生,情誼更厚,又極靈巧機智,别的全遵師命,獨此一節,不肯完全順從。

     又看出師父别有用心,于是兩人八十年中,老是千方百計,甘冒危難以求一面。

    又在背後向師默祝,求恩寬宥,許其平日各自修為,一旦有事,不論事之大小,均可相見,隻不在一起。

    庶幾于遵奉恩命之餘,仍寓恩寬之意。

    不過二人均極虔謹,接連祝告幾次,并無回音。

    雖知已蒙默許,并未由此玩忽,視為故常,反倒格外謹慎,盡管想盡方法,無故仍不相見。

    現得喜信,大難将完,以前罪孽俱已消免,互相喜慶之際,益發無話不談。

    阮征一聽要借法寶,立将左手兩枚鐵指環分了一個遞過。

    申屠宏忽然想起雲、霞二女函中之意,分明借寶于阮征有害,執意不收。

     阮征道:"大哥,你是何意?此寶自經師母與李師叔兩次傳授之後,我将其化為兩枚鐵環,不特運用由心,威力更大。

    并與心神相合,無論相隔萬裡,我如法施為,立可收回。

    固然此寶母砂現為師母保存,再分一半與大哥,用起來要差一點,但我尚有别的法寶,便飛劍本質也比你好,更有天府神箭也在身旁。

    你我下山時,同是兩寶一劍,你的卻差得多。

    崆峒老怪師徒何等厲害,如非醉師叔傳有師命,拼多受苦,也必同往相助。

     師命固不敢違,但并未提起不準借寶,又特指明尋我通知。

    到時,我如真個非此不可,舉手即可收回,易如探囊取物,有何妨害?世妹來書,隻聽外人易理推算之言,非出師命。

    如其有害無益,醉師叔早說了。

    你如不帶走,我隻好到時拼卻回山受責,暗中趕去了。

    "申屠宏最愛阮征,知他為人剛毅,又極天真好義,雖然末兩句有心要挾,并不一定敢違師命,但他言出必行,永無更改,實無法相強,所說也極有理。

    以為此寶收回甚易,話已出口,隻得再三叮囑,如其需用,千萬收回,不可為此減卻威力,因而誤事。

     阮征含笑應了。

    這一次見面,為二人八十來年苦盼最喜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