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回 佛火滅餘氛 咫尺違顔空孺慕 丹砂消累劫 宮牆在望感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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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說到妖屍連施狡謀毒計,想由旃檀佛火神光之下遁走,均未如願。

    未了,自知孽重數盡,萬無生望,又改用軟語乞憐,哀告不已。

    李甯知她仍在妄想運用陰謀,以圖逃免,微笑說道:"我佛慈悲,回頭是岸。

    你看旃檀佛火神光威力無上,如能自己解脫,一樣可以逃生,照你此時心志,便我想放你,也辦不到。

    能否保全殘魂,在你自己,求我何益?"妖屍聞言,若有所悟,待不一會,重又嚣張起來。

    李甯也便入定,不再理會。

     暫且不提。

     且說女神嬰易靜同了癞姑、周輕雲、趙燕兒以及門下男女弟子上官紅、袁星、米鼍、劉遇安等師徒八人,奉了李甯之命,巡行全洞,并傳衆人通行出入之法。

    易靜、癞姑以為二妖孽伏誅在即,固不會再生事端。

    但是領頭作對的衛仙客雖死,金鬼仙子辛淩霄尚在,二人自命神仙美眷,夫妻情深,雖然乃夫死在妖屍毒手之内,與峨眉不相幹,無如此女劫數将臨,日益倒行逆施,所約幫手又有不少傷亡,必定移恨峨眉,決不甘休。

    還有紫清玉女沙紅燕,本來就視峨眉如同仇敵,加上英瓊在北洞水室為救燕兒,一時情急,無意中殺了同來妖黨,沙亮又為毒手所殺,凡此種種,均因想要強占幻波池,盜取藏珍而起。

    不料費盡心力,連遭險難,白将乃兄和一些同黨斷送,更失卻不少飛劍、法寶,結局仍被聖姑算定,由峨眉派獨奏全功,仇恨愈深,而且人又陰毒。

    照李甯預示玄機,不特兩家必定合謀,不久就要卷土重來,拼個死活;而且到時一個處置不善,沙紅燕的今生師長、前世丈夫、方今異派中最厲害的人物兀南公還要前來。

    師長閉關,全憑眼前幾人應付,實非小可。

    癞姑更斷定沙紅燕性情乖僻,到時即不傷她,也是不能化解。

    否則李甯也不會提到兀南公來時,如何抵禦的話。

    反正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學道的人照例不免多災多難,與其到時留這禍害,仇複不已,還顯示弱,怕她師父兇威,轉不如相機除此一害再說。

    互一商議,好在總圖連正副冊天書,已全得到,副冊所缺乙木一章,早在上官紅的手内,恰好配上,運用全部威力,比以前妖屍執掌更多妙用。

    又得了聖姑全部藏珍和助長五遁威力之寶,一經全數施為,便大羅神仙到此,也難脫身。

    欲就李甯佛火化煉妖屍,未走以前,可以讨教,便乘巡視并傳示衆弟子之便,沿路布置起來。

     不過聖姑仙法兼有佛道正邪諸家之長,取精用宏,備極神奇。

    癞姑夙根功力,兩俱深厚,事前已得師長仙示和所賜道書,已有根基,一點就透,當時便可和易靜一樣運用。

     上官紅入門雖淺,一則生具仙骨慧心,敏悟異常,用功又極勤奮,先學乙木遁法已盡其妙,雖然膽小矜持,也能觸類旁通,不問自明。

    餘人自趙燕兒以下,俱以為日尚淺,隻能略知通行之法,遇到極精微處,便周輕雲也隻和上官紅伯仲之間,盡管易靜盡心傳授,照樣不能當時學全,随心運用。

    因此沿途解說施為,經了好些時,才将中洞走完。

    輕雲笑道:"五洞地域廣大,照此巡行,得耗多少時刻?李伯父煉完妖屍便走,妹子也就要告辭,不能再效微勞。

    承二位師姊厚愛,學成再走,自有大益。

    但妹子此時尚無用處,将來再傳妹子,也是一樣。

    我看連衆弟子也由他們循序漸進,無須亟于傳授,以免李伯父先行,無從請益。

    二位師姊以為如何?" 易靜因輕雲娴雅溫厚,此番又出了大力,事成卻不能同居仙府,固然紫雲宮瑤宮貝阙,隻有更好,總覺無以為報。

    這等不厭求詳,原是為她一人,聞言覺着有理。

    再聽到未兩句,忽然想起米、劉二人出身旁門,雖然平日用功甚勤,向無過失,但細察根骨,俱都不夠。

    以前曾聽輕雲暗囑英瓊"對于門人最要留意,入居仙府以後,更應謹慎"等語。

    還有一日,見她和劉遇安背人談話,雙方神情甚是莊肅,輕雲好似有所告誡,見自己無心中走過,便借閑言岔開。

    暗察神色,又不似有甚過失。

    幾次想問,俱因那些日紅兒用功精進,衆人誇贊,不肯揚此抑彼。

    又想起英瓊收米、劉二人時,因一幹先進同門均未收徒,所收又是旁門中人,執意不肯。

    輕雲與她世交至好,看出二人心誠,再四說情,方始強允。

    又因二人入門由她力說而成,知道不久便要移居仙府,本門法嚴,英瓊稚氣天真,二人終是旁門出身,根骨功行全差。

    人心難測,以聖姑之明尚有妖屍之累,故對師徒雙方别前加以告誡,并無他意。

    雖然洞中仙法,自身功力不濟,決學不會,便會也不能運用,但身為衆人之長,總以謹慎為是。

    心念一動,立即點頭稱善。

    好在天書、總圖,癞姑、英瓊均可随意勤習,癞姑更是走完中洞,骊珠已得,沿途遇有不曉之處,稍為指點,即可應用。

    日内還要三人勤習,隻要不傳授輕雲,便不忙此一時,這一來,自快得多。

     癞姑見易靜運用施為無不由心,好似早已精熟,知是玉鼎陷身,靜中參悟所緻。

    笑道:"此次易師姊苦難最多,可是所得也最多。

    不特盡悉此中微妙,并還處處輕車熟路,了如指掌。

    照此法力,此時便放妖屍出來,任她久居此洞,長于玄功變化,也非敵手了。

    "易靜笑道:"你休小看妖屍,她雖少了乙木全章,不能盡發五遁威力妙用,伎倆也實不小。

    尤其是心思細密,多疑善詐,連對她那最親密的妖黨,也無一不加防範。

    别的不說,她為想破青玉鼎,煉一代形禁制的假鼎已足,她竟煉了兩個。

    不論何事,進退全有兩條道路。

    如非聖姑道妙通玄,事無巨細,早在百年以前算就,并還留下預防之法,占了先機,妖屍所行所為,全部落她算中,現今回憶前情和細閱總圖微妙,休說我們,再多幾個能手,也除她不了。

    再要被她尋到總圖和寶鼎蓮花玉鑰,更休想占她絲毫上風。

     其實,妖屍資質真好,隻是夙孽太重,一入邪道,便自陷溺日深,不可救藥了。

    聖姑和她也是夙孽,不然怎會留她至于今日?明明斷定不能回頭,仍還給她留出幾條生機呢?" 癞姑笑道:"你知道麼?我們便有一位同門,夙孽之重并不亞于妖屍,以前累生苦修,均未解脫。

    到了今生,更多種出一層孽因,險阻艱危更甚妖屍。

    不過他是男子,從未開過色戒,就仗着九世童真,元靈未昧;又得師長格外恩憐,借着玄法為他減孽,和小師弟李洪幾次金剛佛法暗助,終于被他曆盡兇危災害,排除萬難,功行完滿,天仙可期,為本門男弟子中數一數二人物。

    别的不說,單他那兩件法寶,就無人能敵。

    可見淫過萬犯不得。

    他曾受邪魔環伺,在美豔如花的脂粉陣中困處兩年,受盡邪媚引誘,每日求死都難,終能守身如玉,心同止水,并将夙世情孽感化,渡過一大難關。

    否則,這一關是他最緊要的關頭。

    對方雖是淫邪女子,不但在有法力,不能傷她分毫,還須加以愛護,不能就此舍之而去。

    你們說是多難?要和妖屍一樣,稍為失足,不必今生,前幾生時已早完了。

    "易靜邊聽,邊在行法布置。

    聽完,笑問道:"你真是個百事通,見多識廣。

    你入門還在我以後,平日又常在一起。

    我入門雖比你早不多少,以前師父與本門均有淵源,怎此奇事便一點也未聽說?這是何人,有此本領?" 癞姑笑道:"我比師姊年輕,有什多的見聞?前事還不是聽屠龍恩師說的。

    至于超劫成道一節,那我是據情理推測。

    這人,你和周師妹全知道。

    你沒聽李伯父說,幾個小淘氣,就這經年不見,已在從古仙凡未到過的天外神山開府了麼?那地方,又名光明境,在小南極磁光圈外,自來便為宇宙之謎。

    最奇的是一個極南之區,偏與極北的北極陷空島地底相通。

    當地有一妖物,名為寒蚿,已有萬年以上功力。

    磁火極光,何等厲害。

    他們身帶十九俱是庚金之質的法寶、飛劍,就有小和尚一路,佛光隻能護身無害,沒有天河星砂這類前古仙人祭煉千年的異寶,以毒攻毒,互相抵消,如何能入居當地?休看金、石、甄、易諸人人小身輕,個個根骨深厚,遇含又巧又多,再加上小和尚和阮師兄法力更高。

    到的是那等奇怪地方,此行經曆定比我們還熱鬧呢。

    "易、周二人才知那是轉劫歸來的阮征和大師兄申屠宏,還有苦行頭陀高弟、現在東海面壁九年尚未滿期的笑和尚,均成名已久,尚未見過。

    于是互相談說小南極光明境天外神山,定比紫雲宮中景物還要奇特。

    休說常人,便海内外許多有名散仙,連那極光元磁真氣的屏障,也沖不過去。

    都想将來事完往遊,一開眼界。

    不提。

     因為洞府既大,門徑又多,為防萬一,格外細心,雖比先前快出好些,仍費了不少時光,才得布置完竣。

    恐李甯要走,雖然無甚疑難請益,終想再讨點教,決計人去以後,再行分人觸犯禁制,以資演習,便同往寝宮趕去。

     到後一看,李甯端坐蒲團之上。

    英瓊仍侍于側。

    佛火中的妖屍仍是原樣,神态反更兇惡獰厲。

    已然連經紫青雙劍、散光丸、彈月弩、定珠和七寶金幢等仙佛兩門内最具威力的至寶重創之餘,又經佛火神光連煉了數日,元神居然還未耗散,這是何等神通。

    正在驚奇,英瓊見易靜等回來,笑道:"你們怎去這麼久?爹爹都快走了。

    "癞姑笑答: "妖屍還是好好的,伯父怎就要走?"英瓊道:"妖屍自為佛火神光所困,幾次行詐暗算,未得如願。

    後被佛火神光束緊,不動還稍好些,微一掙紮,苦孽更甚。

    她又偏不安分,結局便成了這個樣子,連眉眼都不能閃動一下。

    固然她就放老實些,也是一樣形神俱滅,到時佛火神光往上一合,形神齊化烏有,但痛苦終要減去好些,還可多延半日。

     她這一妄想沖逃,不久便受降魔真火反應,侵入體内,與她元神相合,内火外火,裡煎外燃。

    她本是妖魂煉成形體,已和生人無異,因是邪法高強,神氣堅凝,所受罪孽也是最烈,常人還可求死,她連求死都所不能。

    此時休說她自己,連行法的人看她可憐,或是放她,或想早點弄死,免其多受苦孽,皆辦不到。

    這也是她造孽太多,平日專一煉人生魂作惡,應得的報應。

    鬧得最恨她的人,都不忍見此慘狀,幾次求爹爹早點發動神光将她化去,以免看了心恻。

    适才爹爹傳音相示,說是多費不少心力,才得勉允所求,提前了半日。

    你看妖屍對敵時,施展玄功變化,形體分合隐現,無不由心。

    一為伏魔神光所制,通體便似實質。

    此時元神真氣已被旃檀佛火熔化将盡,以她多年苦功所煉,無異生人的形體,不特知覺俱在,且較常人受苦,感覺更敏,其苦甚千百死。

    乍看不覺得,還以為她兇呢,試再仔細一看,就知道了。

    " 衆人聽英瓊一說,早看出妖屍雖然相貌慘厲,兇晴怒突,手舞足蹈,似要撲人之狀,但和泥人一樣,就這麼一個姿态,休說手足,果連眉眼都未見分毫動轉。

    身外薄薄籠着一層祥輝,也分辨不出那是伏魔神光,還是旃檀佛火。

    易靜、癞姑俱都内行,知道妖屍好似一具薄紙胎殼,包着滿滿的沸油,内裡已完全熔化,隻要點燃,立時爆發消滅。

    再一計算時日,果是第七天上。

    因為一路說笑巡行,無人在意,知衆弟子功力精進,不久便可長年辟谷,故也不覺饑渴。

    方在欣慰,忽聽一聲佛号,李甯睜開雙目,手掐訣印,往外一彈,隻見指甲上似有一絲極細微的火星彈出。

    妖屍身上忽有一片青霞,自内透映,身外祥輝立往上合,其疾如電,隻閃得一閃,衆人倒有一半不曾看清,便即隐去。

    再看妖屍,已無蹤影。

    先前連李甯帶妖屍籠在一起的光霞,也全不見。

    衆人齊向李甯參拜,敬贊佛法神妙,不可思議。

     李甯道:"依我本心,并不願使其受如此殘酷之刑。

    無如妖屍淫兇太甚,惡孽如山,偏要多那苦吃,我實無力為其減免。

    今日瓊兒見她受苦不過,又貪圖與我聚這半日,屢次苦求。

    那降魔神光、旃檀佛火威力之大,真個不可思議。

    為徇瓊兒之求,再三謹慎,仍幾乎引起反克。

    雖然近年功力稍為長進,不緻有什閃失,到底不可大意呢。

    且喜你們得此仙府,更有主人遺賜的天書、奇珍,福緣不小,望你們好自修為,同證仙業。

    所應留意的事,前已說過,我也就要走了。

    "英瓊把小嘴一努道:"爹爹就是這樣,女兒為想和爹爹聚談這半日,說了許多好話,才把妖屍提前消滅,哪知走得更快。

    早知如此不上算,誰耐煩代妖屍求情呢?"李甯笑道:"癡兒,怎的還是當年稚氣?你平日疾惡太甚,與易賢侄女均為峨眉女弟子中煞氣最重之人,平日又最痛恨妖屍,居然肯代求情,固然一半由于孺慕,起因終由于此。

    即此一念恻隐,你已陰受其福,我也少卻好些顧慮。

     此必是你近來道基日固,加以至性感格。

    你我父女,均是世外之人,雖然别久會稀,将來均可望成就,何必在此半日依戀?在先我也未嘗不願為你稍留。

    但我想,恩師限我第八日辰初回山,而大旃檀佛火化煉妖屍,決用不着七個晝夜,便你不求,再有兩個時辰也至終局。

    也許恩師别有差遣,或有甚事,尚須在外多耽延半日。

    事完之後,我一按神光,默運心靈,果然有人在途中,并還是奉了你朱伯父與乙師伯之命而來。

    此事靈雲、紫玲二賢侄女也在其内,事情由天殘、地缺與雙鳳山兩小引起,頭緒甚多,内有兩部伏魔禅經,關系緊要,必已早在恩師算中,我便想留此,也辦不到。

    " 衆人方想請問來者何人,是否還要進洞相見?忽見中宮戊土起了警兆,繼聽神雕鳴聲遙傳。

    英瓊本因神雕未随衆人一路,五洞皆閉,又經易靜照聖姑總圖分别施為,恐被隔禁前洞,正想詢問,忽聽連聲鳴嘯,未作人言,必有急事。

    先疑易靜來時,傳授通行之法,神雕不能領會,誤犯禁制,細聽又覺不像。

    方欲出視,袁星已跪禀道:"禀告師祖,洞外有客求見呢。

    "言還未了,易靜突然失驚道:"此是何人,竟能直入中洞?怎又将門閉上,不再深入?待我去看。

    " 李甯笑道:"無須,此是尋我的人。

    他因身有異寶,法力也高,五遁禁制雖不如易賢侄女新得仙傳,但也不弱。

    此人行事最是缜密,雖然飛行極快,為防妖邪跟蹤,又須走過大咎山妖巢附近,仗着是自己人,不待通款,便仗法寶防身,啟門而入。

    為防你們多心,怪他賣弄,好在入門即可無妨,所以不再前進。

    鋼羽雖是異類,自經洗髓伐毛之後,功力大進,靈慧非常。

    适才在靜瓊谷,因楊道友坐下古神鸠路過,此鸠得道數千年,威力靈異,隻太猛烈,專尋妖邪晦氣,二鳥和你們人一樣,原極交好,相約遠出淘氣,便乘瓊兒在此侍立,你們巡行各洞之便,私出赴約。

    歸途不料易賢侄女事完,把五遁一齊發動,它如在内,當可通過,有此一門之隔,如何得進?恰巧來人趕到,倉猝之間,也找不到門戶。

    雙方本來見過,各知來曆,人鳥相商,一個是熟地方,指明門戶所在,一個便行法,連它一齊帶進。

    此事起自古神鸠,你們樂得不加聞問。

    并非取巧推倭,實在是你們前路方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在楊道友不是外人,又是兩生師執,法力也高,足能勝任,索性由他獨任其難也好。

    神鸠由于為主忠心,你們三人無須怪它,也不可加獎語,以免他人效尤。

    我也該走了,無須延客入内。

    此人也不可不見,都随我往前洞去吧。

    "說完,收了聖姑所贈蒲團法寶,便自起身。

     衆人不顧問話,以為來人必是師執尊長中有名人物。

    及至到前洞一看,神鸠早已停嘯相待。

    來人是個身穿黃葛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