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回 絕海剪鲸波 萬裡冰天求大藥 荒原探鳌極 千尋雪窖晤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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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全室用萬年寒鐵鑄成,海眼底下與玄冥界上磁源相通,有元磁真氣吸住,升降無定。

    如不先将上面全陣制住,我們到了那裡,不特好些飛劍法寶保不住,連自身也許被它吸住,不能遁逃。

    非有能制磁氣之寶,不能入内。

    可是主人意思,卻似極盼我們能夠得手,甚麼機密都說出來,惟恐語焉不詳,自己說過不算,并還令引去的人詳細指點。

    看那意思,好似别人的東西他自己不便去取,必須假手于我們,他還在旁暗中盡力相助情景。

    主人如此用心,不是又有點容易麼?"易靜道:"我看容易雖不見得,不過丹室上面那一層埋伏,五正五反,人少決不能破。

    我們來的人不多不少,恰是十人。

    适才我已悟出克制攻入之法。

    你沒見島主先聽我說,同來共是十人,倏地面色一變,現出怒容,再三盤诘十人同來,是否出于師長之命?後我力辯不是,面色才轉。

    想了一想,又現喜容。

    這才令我十人合力往盜,并還有'再多一人更好'的話,此事分明定數,得手雖難,望決不虛,否則,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我現時想起,再添一人,的确省事得多,還少好些擔心,無奈他說限期隻有三日,今晚子時,極光力弱,便須下手。

    " 說時,又聽海面上水響,波濤分飛中,現出十二名身材高大,相貌醜怪的侍者。

    前頭四個,分捧着兩個梅花形的青玉圓桌,形式甚是古雅,桌上各擺着五副杯箸,直上岸來,放在衆人立處前面花林之内。

    另外八個各用六角雪花形的冰盤,上面分放着肴果酒漿之類,一一分設桌上。

    最後兩個身穿着冰纨短衣短褲,項圍紅邊雲肩,面如冠玉的俊童,走近前來,向十人道:"教祖有命,說諸位道友遠來,應盡地主之誼;複又以諸位道友将有丹室之行,使我二人轉告,就在這裡設下兩席菲酌,一則慰勞,一則為諸位道友略壯膽氣。

    隻惜教祖和各師長有事羁身,宮中連日掃除未終,不便延款。

    等諸位道友事成,再同延往宮中相見。

    此時隻請随意受用,并請把上下兩席座位自行排好,認明五方五位。

    入座少時,同觀敝島極光小景。

    看完便可起身,恕無人來此奉陪了。

    "易靜為首,向島主禮謝答道:"島主盛意,後輩等感謝無極。

    适才宮中已承教益,明知功力淺薄,難測高深,但是島主之命,不敢不遵,自來恭敬不如從命,後輩等末學無知,隻好勉為其難了。

    盛筵敬領,敬乞轉代複命,說我十人有此仙釀,足壯膽力。

    倘蒙島主德威所庇,不辱大命,未緻隕越,再當趨前泥首以謝。

    " 石生見這兩個道童生得骨秀神清,通體白如玉雪,隻不帶一絲血色,看去冷冰冰的。

     這樣奇冷之軀,所穿衣服薄如蟬翼,宛如一襲輕雲籠着當中半截身子,看去由不得使人心裡發冷。

    越看越怪,想看那衣服是何物所制,怎和雲霧一樣?剛湊過去待要發問,手指剛剛挨近,猛覺奇冷侵骨,趕忙縮回,笑問:"二位道友穿的是甚麼衣服?這麼好看,又這麼冷,挨都挨不得,法力高強,可想而知了。

    "易靜覺着對方行事,令人難測。

    又知宮中頗有能者,禁忌又多。

    休看兩個道童,功力決非尋常。

    見石生冒失,涎着臉去摸道童衣服,恐有忤犯,方欲示意阻止,不料惺惺惜惺惺,氣求聲應。

     二童也早看見石生年最幼小,相貌最為靈秀俊美,心中喜愛。

    不特不以為忤,冷冰冰一張臉反倒現出笑容。

    一個先笑答道:"我這衣服非絲非帛,乃萬年玄冰中所抽出來的冰絲所織,其冷異常,外人決穿不了。

    宮中也隻我兩人能穿此衣,别人不喜穿它,也受不住。

    内有點原因,不能明言。

    我看你甚好。

    你們峨眉仙府久已聞名,想去不是一年兩年,可惜無此時機前往。

    将來如有機緣,我二人前往尋你,可肯作主人麼?"石生笑道:"像你二人這樣嘉客,哪有不接待之理呢?你們去了,一尋石生,就找到了。

    如若不在,别位師兄師姊也會接你們進去玩的。

    不過我和這位蟬哥哥等一共七人,因奉命行道,此時還未找到洞府,這時去了,卻不易找到我們哩。

    二位道友叫甚麼名字?"二童同聲笑答道:"你這位道友真好。

    我二人一名寒光,一名玄玉,乃教祖再傳徒孫。

    我師父早年犯戒,已然遭劫。

    我二人本在丹井上面第三層洞門旁冰室中居住,那一帶均歸我二人把守。

    本來不管待客之事,因現在全宮徒衆俱在霜華宮大殿之内聽教祖傳訓,不能分身,隻我二人空閑,與那事無幹,才命來此傳話,得與道友相見。

    除教祖愛憐外,全宮長幼三輩人衆,俱嫌我二人對人冷淡。

    我們也不大管他們,日常隻我二人相對冷室之中。

    地方重要,卻是無事,也頗寂寞,難得道友一見如故,再好沒有。

    好些話此時俱不能說,也不便在此久停。

    少時去往丹室,中途過我二人守處,如有為難,可低喚寒光、玄玉,自有應驗。

    "石生含笑謝了,還想留他二人多談片刻,但二童即率領同來侍者,向衆匆匆作别而去。

    回到岸旁,紛紛入水,晃眼不見。

     易靜、癞姑俱有眼力,看出二童骨相過于清冷,但又不帶一絲異類氣息神情,先疑是海中精怪,又覺不像,猜詳不出他們的來曆,好生奇怪,斷定決不是人煉成。

    适在島宮,曾經過二童把守之處,禁法頗為神妙,所說的話必有原因,便叫衆人到彼留意,如有險阻,石生立照所說行事。

    于是又想起那兩桌梅花形的筵席,恰好十人,五人一桌。

     再一詳忖二童所傳島主之命,分明隐示機密。

    忙令衆人暫勿入座,走近前去,先一查看。

     見那桌面大隻數尺,坐位設在梅花形的花瓣交對中凹之處。

    席上肴果,葷素皆有,熊掌、鲛睛、蛤幹、蝦脯、風鵝、鮮蚝、冰魚、凍蟹,以及雪藕、寒梅、瓊珠、玉果、碧苓、銀筍、方梨、松桃之類,皆北極陷空島繡瓊原特産的珍奇幹鮮食品,共有數十樣之多,俱用四五寸大小高腳玉盤盛着,美食美器,備極豐美。

    此外并看不出甚異狀。

    方在沉吟,金蟬等八人也走了過來。

    石生笑道:"師父還命我們日常服氣導引,這些果子,樣樣鮮嫩清香,味道一定不差,吃些也罷。

    那許多魚蝦熊鳥的幹肉,腥氣烘烘的,誰耐煩吃它?"說時,金蟬一眼看到另一桌上,好似少了一樣葷肴,笑道:"你看那兩小道童,看去頂神氣,原來也是貪嘴,竟會中途吃了一樣。

    不然,兩桌食物俱都相同,怎麼這桌上少了一樣?"易靜聞言,将兩桌一比較,果然一邊五十樣,一邊四十九,陳列之法也不相同。

    再一推詳查考,猛觸玄機,知是大衍陣圖。

    主人有心指點,借着宴客為由,暗中顯示丹井上層所設陣法,先後天相生妙用。

    先前所見,隻知外面,未能盡悉河圖四九微妙。

    這一來,恍然大悟,好生歡喜,以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所重仍在另一席的變化上。

    但是正面本位中心元宮,必須有大法力之人坐鎮。

     易靜當下先把河圖全宮陣位生克正反變化,一一與衆人詳解之後,再把輕重權衡,分配座位:自率南海雙童甄氏弟兄和易鼎、易震,在第一席入座,照着席上河圖陣位,往深處研求;卻令癞姑為首,率領金蟬、石生、阿童、李英瓊四個法力較高的坐第二席。

     都各按各人席上位次,兩席看果所設陣形,一面緊記自己的方位度數,一面兩席呼應将肴盤移動,以席上陣圖的運行變化來作演習,互相講解質疑。

    衆人都是靈慧已極,新近開府,各得本門真傳,功力大進,又有易靜、癞姑兩個見多識廣、法力高強的行家領頭指點,自然觸類旁通,不消片時,便已洞悉機微。

    易靜老成持重,猶恐到時不熟誤事,把陣法演了又演,直演了兩個時辰,全能運用純熟,方始開懷暢飲。

    衆人俱不喜吃葷,隻把些果品大吃一頓,這些靈區珍奇之物,涼沁心脾,芳騰齒頰,自不必說。

     英瓊笑道:"這麼甘芳清涼的水果,可惜天氣太冷。

    如換常人吃下去,豈不周身冷透?要是改在中土伏天吃它,不更妙麼?"癞姑道:"天底下沒有兩全的事。

    這類果實都是冰雪精英所結,那炎熱的地方,休說成長,連帶都帶不過去。

    你隻覺涼,可知陰極陽生,内裡多蘊奇熱。

    在這北極陰寒之地吃了,不特無妨,反能補益元陽,抵禦酷寒之氣。

    我們修道人服下去,自是有益無損。

    如是常人在中土溫暖之地吃下去,縱不為熱毒所殺,也必頭暈倒地,如中奇毒無疑。

    "石生問道:"怎麼吃下去如飲冰雪,那麼清涼呢?"癞姑笑道:"呆子!你初食覺涼,卻不想這裡天氣,連我們都說冷,換在中土,何止滴水成冰,呵氣為凍?這些果子,卻如此新鮮多汁,内裡并無一絲冰凍之意,是甚麼緣故,可知純陽奇熱之性,一絲不差呢。

    "易靜聞說,答道:"此言當真。

    昔年随家父母來時,先覺冷不可支。

    自蒙主人賜宴,吃了幾樣水果之後,不多一會,便周身溫暖。

     那通往丹室的丹井,深有千丈,中有極冷之地。

    我看主人處處都為我們設想周到,恐連這些果食俱有助我們防寒之意在内呢。

    " 正說之間,易鼎、易震忽然同說道:"二姑之言,果然有點意思。

    侄兒自入冰洋,便覺奇寒透骨,非運用玄功不能禁受,所以連話都未多說。

    這些果子本是嫌冷,不願吃的,因甄師兄說仙果不可不吃,石生師兄又在那桌直喊,勉強各吃了些,果然又香又甜,雖然心裡直冒涼氣,卻不怎難受。

    又多吃了些下去,就大家說話這一會工夫,先是由涼轉溫,漸漸丹田升起一股暖氣,一晃充沛全身,舒服極了。

    "衆人道行功力原有深淺,如易靜、癞姑、英瓊和金、石二人,或是功力較純,或是基禀特厚,以前又多服靈藥,雖覺天寒,卻不在意外;下餘五人,俱覺酷冷難禁,不運用玄功真氣,便難法寒生暖。

     自從吃了席間果實以後,俱都有了暖意。

    易氏弟兄話才說完,甄艮、甄兌、阿童、金蟬、石生,以至易靜、癞姑,全都相次覺着陽和之氣布滿全身。

    易靜知道無心中得了主人嘉惠,立命衆人照着本門真傳,各以玄功将真氣運行一周,使其返虛入渾,引火歸原,得益更大。

    衆人依言行事,愈覺通身舒暢溫暖。

     當地本是山碧水青,風和日麗,萬花怒放,繡野雲連。

    心身一暖,越成了陽春美景,哪裡還感覺到一絲寒意,紛紛稱奇,連道快事不置。

    阿童道:"主人如此盛意,與其多費心思,還賠上這麼多好東西,何不簡簡單單把那兩樣送給我們多好,偏要叫人去盜。

     自來一成敵對,便難保周全。

    如因盜藥有甚毀損,生出嫌隙,不是把這些好心都白送了麼?"甄良笑道:"主人此舉,必有深意。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也不知料得對與不對。

     真要如我所料,恐怕事成之後,他還更要喜歡呢。

    百禽道長開府時,冰蠶可送回來了麼?"金蟬道:"公冶道長到時,曾交與家母一個小錦匣,不知是與不是。

    "甄艮道: "可惜此寶不曾帶來,否則主人必還另加青眼,弄巧就許連藥也不用盜,便慨然相贈都不一定。

    "易靜聞言,心中一動,便問何故。

    甄艮道:"我也是前在南海,無意中聽一位前輩散仙談起,在天乾山聽小男真人所說,這裡的主人将來有一件難事,須仗此寶。

     再不然要七個修積三世以上純陽之體的有道之士相助,方可成功。

    詳情我也不知。

    "易靜見他說時使眼色,越料出了幾分,知在當地不便詳言,便不令衆人再問。

     心正盤算,衆人猛然一個寒噤,眼前倏地奇亮,身上又有了寒意。

    隻是突如其來,仿佛春日郊行,忽然變天,冷雨寒風,迎面飄來,由不得打了一個冷戰似的。

    不過身上仍覺溫暖,不似先前不運真氣便甚難耐。

    忙同定睛一看,隻見正北方遙空中現出了萬千裡一大片霞光。

    上半齊整如截,宛如一片光幕,自天倒懸;下半光腳,卻似無數理珞流蘇下垂,十餘種顔色互相輝映,變化閃動,幻成無邊異彩,一會變作通體銀色,一會變作半天繁霞;當中湧現出大小數十團半圓形的紅白光華,精芒萬丈,輝耀天中,甚是強烈。

    千裡方圓的繡瓊原,頓成了光明世界。

    近水遙山,一齊倒影回光,霞影千裡,相随閃變不定,耀眼生花。

    連易靜來過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别人自不必說。

     衆人見光華如此富麗強烈,天空反倒更冷,如非先前服食許多仙果,更不知如何酷冷。

    知是極光出現,等光現過,便到了盜藥時候。

    深覺對方法力高強,此行雖蒙指點暗助,必須連經好幾層埋伏,始達丹井,決非容易,俱各生了戒心,哪裡還敢大意。

    一面觀賞極光,一面默憶适才所商破陣之法。

    那極光現約一個半時辰,到了亥子之交,極光化作大小數百團六角形的光,疏疏密密,三五錯綜,排列在極北天空之間,色彩越發鮮明燦爛。

    待不一會,電也似連閃幾閃,六角中心忽現出一個豆大黑點,漸現漸大,漸大漸明,化作一圈雪亮圓光,将六角中心撐滿。

    偶一回顧衆人身後,各現出一圈圓的彩影,人的影子便倒映過來,恰将上半身圈在其内,和畫上佛像後面的圓光以及峨眉金頂上所現佛光一般無二。

    隻是虹光較強,色彩鮮明得多;人影也如在鏡中,眉發皆現,和真人一樣,不似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