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回 直上八千尋 荀蘭因罡風消毒火 飛行九萬裡 齊霞兒陰嶺拜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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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恐事後複仇,便預先掘下陷阱,暗使妖法,備就無字豐碑。

     然後召那樵子前來,待以國師之禮,令其将書獻出,君臣同修上壽。

    樵子自恃始皇不能殺他,怒罵不允。

    始皇已知他書藏所居洞壁之中,怒極之下,也沒詳細追問,便照預計将他捆綁,投入阱内,再把沒字碑鎮壓其上。

    樵子發覺那碑中空,藏有禁制之符,才知無幸。

    情急求免,便在地底急喊:'洞壁所藏,隻有下卷,略載靈草産地以及制煉之法,餘者多是山海鳥獸蟲魚之類,無甚用處。

    中卷因防始皇要來攘奪,早命愛子攜往海外神山。

    '始皇聞呼,忙命起碑放出。

    妖人史鵝忽然心生奸計,奏稱禁制發動,豐碑難移,勢已無及。

    并且擒虎容易放虎難,一出必為大患。

    始皇方一躊躇,史鵝已将禁法催動,樵子便死在地底,沒有聲息。

    果在洞壁内找到下卷十八篇,中卷仍遍搜不獲。

     "不久,史鵝忽然遁去。

    始皇大怒,已是無可如何。

    因那下卷十八篇俱是蟲書古篆,不知就裡,隻有李斯能解。

    始皇天性猜疑,惟恐内中尚有修煉之法,被李斯先識了去,如法修煉,采藥長生,便命李斯改易篆書。

    同時另行抄錄,颠倒字迹次序,藏起原本。

     心猶未以為穩,日常選錄書上單字,叫李斯逐字釋明。

    等全本認熟以後,再暗取原本一對照,果然隻有藥名。

    失望之餘,猶幸得藥可以長生。

    便把平日随侍心腹召來,問其誰肯為他冒涉風濤,往三神山采藥,尋覓中卷道書。

    心腹人中有一徐福,人極機智,東封之行,原随同往,備知底細,立告奮勇。

    始皇自是欣慰,仗着書已記熟,又留有一冊有釋文的副本,便把正本交他,以便訪中卷時辨别真假;還可假托徐福避罪逃往,設計騙取。

    徐福深心别具,推說神人喜潔,采藥必須童貞,又選了許多童男女帶去,由此不歸。

     那下卷,真正玄門中人無甚大用,因此不傳。

    改本又經始皇把緊要的兩頁默記于心,不留一字。

     "此山相隔中土數萬裡,複有流沙之險,所以連尋常修道之士俱不知悉。

    我隐居千餘年,除卻令尊三次光臨,隻有四次同道相訪。

    小姑娘年紀這麼輕,早疑心是來尋我的了。

    後聽你一說,我又占算,方始得知來意。

    幸先尋我,如若先尋盧家老魅,便不免徒勞了。

    你覺這山陰霾密布,景物如此陰森,而山上下偏又有那麼多人行途徑,奇怪嗎? 你不知道,此山古昔本是仙靈窟宅,神獸珍禽栖息之地。

    當我初來二三百年,還有四五個散仙在此修煉。

    自從青帝之子谪降來此,除嶺頭原有冰雪外,常年陰霾籠罩全山。

    那些散仙,本喜此山景物靈奇,宜于修道,一見這等光景,又無力相抗,有的避向别處,有的數盡轉劫。

    剩我一人,兩次逐我,鬥法不勝,才允我在這青靈谷内自為天地,相安已有多年。

    你一入谷中,便另是一般光景。

    似你這樣慧眼美質,本就喜愛,樂予相助,何況又是神交好友之女,自然願與你相見。

    不過我有兩節須先言明:一是前向來訪之友,曾有約言:任是誰來,須憑他法力通行迷陣。

    盧家老魅諸事與我相反,獨此略同,你少時去她那裡,也是如此。

    令尊既命你來,以他法力,事前必有準備。

    但我不似老魅無恥,不經迷陣,不得走入。

    她那南星原,人一走進,她怕人家知道破法,掃了她的面皮,百計為難。

    我這裡你隻管放心走入,我決不例外作難。

    二是我此時見你心喜,頗多閑談,見面時便成啞人。

    此來之事,我必照辦,但有少礙,谷内不便談,谷外不宜談。

    你取到後,途中尤須慎秘。

    如有别的話問,最好此時先向我說,見了面我卻無甚話了。

    " 霞兒歸心似箭,恐誤時機,聽老人說個不休,老不命進,好容易盼他吐口。

    心想: "除借巽靈珠外,别無他事求教。

    來意已知,谷外又不宜說,還有何話可問?"忙躬身答道:"弟子領命,就請指點途徑賜見吧。

    "老人笑道:"畢竟少年人性子急,你想不起問甚話了?"霞兒暗忖:"父親并未再說甚請問的活,初料借寶難允,即此已是萬幸。

     此老性情終是古怪,何敢多問?可是既說此言,必有原因。

    "正想不起有甚可問的話,老人停了停,忽又笑道:"你想不起,自我發難,也不怕她,焉知她不和我同一心思呢? 你由右側一片黑石山後,側身而進,夾壁陰暗污穢,可用遁光飛進,無庸太謙。

    曲徑如螺,往複回環,雖非陣地,也易迷途。

    你隻記住:先見岔道,連往左轉三次,再往右連轉四次。

    此是入谷前段,約有一百餘裡。

    過此以後,入了中段,約三百裡途徑,改為西進向左,一退向右,再連往左轉五次,退回中間一條歧路,重往右轉六次。

    左右遞轉之間,歧路最多。

    尚須記準左雙右單之數。

    否則谷中上設天羅,此是天生陣圖,你沖不過。

     任你飛行絕迹,飛遍全徑,也不易走上正路,費時就多了。

    走完中段,現出三百六十五座石峰,疏密相間,暗合周天,我那迷陣便設此地。

    我看你年紀雖輕,頗具功力,必知陰陽消長之機,可用懷中靈符見機施為,便能走入神竹林中相見了。

    " 霞兒一聽,由此去他那裡,似有五六百裡之遙,而老人有如對面晤談,好生驚佩。

     忙答:"弟子緊記。

    "老人笑道:"我在六百六十裡外和你對談,此乃旁門下乘法術,何足為奇?見我時,我身後之物先收起來,再走向前,行至兩半山交界處再行取視。

    令尊所索之物,過海再看。

    不可忘了。

    "霞兒聽他還在刺刺不休,一面應聲遵命,随照所說前行。

    老人也不再言語。

    先覺飛行有欠恭敬,心想:"六七百裡路,步行飛馳也隻個把時辰,何在乎此?"哪知走進夾壁一看,不特陰濕污穢,黴氣觸鼻,路更高高下下,險峻異常。

    好容易耐住性情,走了十多裡,又現出一條螺旋形的曲徑,路略寬些,但是兩邊危崖交錯,中通一線,其黑如夜,不見天光。

    路更崎岖,石刃森列,高低錯落,險滑詭異,如登刀山劍樹。

    那轉角之處尤險,宛如蛇行之徑,越往前越難走。

    幸是霞兒修道多年,提氣飛駛,身輕如葉,否則便是武功多好的人,也走不出幾丈路去。

     她一算裡數,已走了二百來裡。

    原來老人所說,乃是直算,如照回環進退,轉折上下,實際裡數竟要多出好幾倍來。

    照此走法,休說前途更難,即此已非多半日不能到。

     實在無法客氣,隻得恭敬不如從命,改作禦遁飛行。

    果然前面倒退裡數更多,路也越險。

     仗着飛行迅速,仍飛駛有半個時辰,才行飛到。

    隻見前面一片平陽,迎面石碑也似孤零零一座參天危壁,阻住去路。

    飛過去一看,天色仍和外面一樣,看不出絲毫異狀,所謂三百六十五峰,共隻不過大小七座現在眼前,四外山嶺雜沓,俱都不像。

    霞兒謹慎,知道老人決非妄語,如若穿峰而過,定必觸動埋伏,再用靈符去破,未免不妥。

    便把懷中靈符如法施為,略一招展,立有一片祥光擁着全身,緩緩向前飛去,越峰而過。

    過後,再一回顧來路,腳底平添出數十座玲珑雄奇的大小峰巒,波浪一般向後面倒去。

    暗中計數,果有二三百座之多。

    等數滿三百以外,面前倏地一亮,竟是清光大來,頓換了一個世界,一掃沿途陰霆昏沉之氣。

    知已過完,忙收靈符。

    降下一看,隻見兩旁雙峰對峙如門,身已入了一片極平坦的幽谷之中。

    谷勢越往前越開展,兩邊山崖蒼藤布滿,間以繁花,燦如雲錦;喬松何止萬株,輪園盤曲,上下飛舞;女蘿絲蘭,袅袅下垂,清馨四溢。

     加以左有平湖,清波浩浩,湖邊桃、李、梅、桂各種四時花樹,疏密相間,連萼同開;右有百十萬竿朱竹,大都徑尺以上,幹霄蔽日,宛如千頃紅雲,鮮豔奪目。

    當中一條廣徑,環湖而西,路旁瑤草如茵,琪花盛開,目迷五色。

    與凝碧仙府的天孫坪仿佛相似。

     西行十餘裡,背湖右趨,又是一條丈許來寬,五色雲石鋪就的石徑,長約裡許。

    兩旁盡是合抱不交的梅花老樹,株株蔭被畝許,繁花千萬,滿綴枝頭,冷豔幽香,沁人心脾,姿态靈奇,幹古枝繁,覺比凝碧冷香拗尤有過之。

    到盡頭是一座孔竅玲珑,不下千百,高僅七八丈,寬亦如之的石山,石色如玉,不着點苔,清奇靈秀,無與倫比。

    耳聽泉聲琤縱,若鳴清磐。

    霞兒心想:"沿途并未見有三十六根神竹,這裡景物清絕,老人許在石後,不要冒失。

    "先朝石山躬身通誠默祝,也無應聲。

    試走過去一看,石後隻有畝許大小一片石地。

    左有一石坡,清泉淙淙,順坡而下,流入坡下小溪之中,再往山前梅林之中瀉去。

    适聽泉聲,便自此出,右邊乃是梅林盡頭,約有六七株形态古拙的老梅,花大如杯,俱是未經見的異種,疏落落開在虬枝之上,不似山前花開繁盛。

    正面是座削壁,也是光滑瑩潔,可以鑒人,除近頂石隙中倒挂着十幾叢幽蘭外,不生一草木。

    崖下卻有數十根竹樹,沿途所見都是朱竹,此卻翠色。

    白石清泉,綠竹梅花,危壁如玉,幽蘭吐芳,端的仙境清絕,點塵不到。

    霞兒心雖贊美,老人卻不見面。

    全境大約已盡于此,适才通告,又無回應,心方驚疑。

    想起神竹三十六根,這裡竹子不知是否合數?因竹粗大,剛想近前點數,猛瞥見第三排當中,有一株極大的竹樁,腰圍竟比人還要粗,頓觸靈機。

    知道神竹設有禁制,人在其内,外觀不見。

    忙先拜倒行禮,請老人撤去禁制,容其入見。

    然後起立,暗中戒備,試探着往裡走進。

     那根枯竹,隻比人高出兩頭,皮色深黃,十分光潤。

    身才入林,竹便無聲自裂,作兩半片向兩旁隐去。

    地上現出一個鮮竹葉編就的蒲團,上坐一個身材矮小,形若枯骨,又瘦又幹的老人。

    他身着一件極清潔的深黃葛衣,頭梳道髻,大若酒杯,橫插一根玉簪,精光四射。

    赤着雙足,雙手交胸環抱。

    最奇的是十指爪甲,由前胸起,兩旁交叉,環繞全身,各有數匝,縱橫交錯,少說長亦過丈,光色如玉,甚是美觀。

    眉長也有尺許,分披兩肩,卻不甚密。

    見了霞兒,隻把眼皮微擡,瞳子略動,開合之間,精光射出數尺。

     霞兒方悟他便是枯竹禅師。

    竹林中必有禁忌,不便說話,而老人目光像是示意身後。

    随即端肅下拜,呈上書信,隻在心中祝謝,不發一言。

    老人面色似有喜容,也未見有動作,書信便自化去不見。

    霞兒拜罷,随去身後一看,就在老人腦後,有兩大片竹葉淩空而浮,上有"半嶺開視"四字。

    葉上有一個五色花須織成的錦囊,光華隐泛,料是所借巽靈珠在内。

    拱手一請,葉囊一同落下,藏入法寶囊内。

    又去前面拜辭。

    老人目注寶囊,似知不是常物,面容又是一喜。

    霞兒拜罷,剛退出林,便見煙光亂閃,耀眼生輝。

    回顧身後,神竹已全隐去,化成一片飛瀑,與溪相接,清籁湯湯,越顯幽緻。

    水光如鏡,似有形影照出,晃眼越顯越真,前半竟是來時途徑,群峰如浪,走馬燈似地閃過。

    跟着現出中段曲徑,卻不現完,中間現一橫嶺。

    跟着,又是許多大小山巒。

    天色忽轉清明,到處異獸珍禽,怪物長都數十丈,九頭八翼,人首蛇身,各種各樣,多于《山海經》所載,異态殊形,飛走遊行,往來不絕。

     最終到一山谷,外有石碑古篆"南星原"三字,一閃即沒。

    隻剩匹練淩空,珠簾倒挂,知是指點路徑。

    霞兒心想:"老人竟有如此法力,無怪父親也甚敬佩。

    "重又拜謝一番,方始退出。

    走到谷外,仍用靈符護身,飛出陣地。

    由此禦遁飛行,往山陽南星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