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回 彈指悟夙因 普渡金輪輝寶相 聞鐘參妙谛 一泓寒月證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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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惡念頓生。

    說時遲,那時快,曉月念頭一轉,默運玄功,心念所向,身旁斷玉鈎便化成兩鈎金紅色極強烈的光華,互相交尾飛出,直朝嬰兒飛去。

     其勢比電還疾,法寶又極厲害,相隔又這麼近,似此突然發難,便有大法力的人遇上,多半驚惶失措,難于抵禦。

    在座諸仙賓,多半不知此中底細,俱覺此舉太狠,激于義憤,知道救已無及,好幾位都在厲聲呼叱,待要下手。

    口剛一開,忽見鈎光到處,嬰兒頂門上突升起一朵金蓮花,竟将鈎光托住。

    嬰兒一雙漆黑有光的炯炯雙瞳,也自睜開,一點也不害怕,反伸出一雙賽雪似霜的小胖手,不住向上作勢連招,似想将鈎取下,卻不敢之狀。

    天蒙禅師随睜眼喝道:"洪兒,你将來防身禦魔,尚無利器。

    适才憐你年幼,已将你多生修積功力還原,并賜你我佛門中的大金剛願力。

    你既想在證果以前借用此寶,便即取下,何必遲疑?"嬰兒答聲:"弟子遵命,敬謝恩師。

    "随說,小手一抓,寶光立化為一柄非金非玉,形制奇古,長約二尺的連柄雙鈎,落到手裡。

    嬰兒這時已經天蒙禅師點化,洞徹夙因。

    鈎取到手以後,立即縱身下地,直朝妙一真人夫婦奔去,眼蘊淚珠,喜孜孜跪在地上,叩頭不止。

    真人夫婦早知來因,随命起立,等到事完,再向諸道長禮拜。

    妙一夫人随手便抱了起來。

     且不提多生再遇的母子親愛。

    隻說那曉月禅師一見嬰兒頭頂現出金蓮,法寶無功,大吃一驚。

    忙運玄功收回,已被天蒙禅師施展無邊佛法,相助嬰兒收去,再也收它不回。

     本就難于幸免,此舉殘忍,更犯衆怒。

    如不早自打點,就許形神皆滅,再轉人生,俱都無望。

    萬分惶急中,欲放飛刀自行兵解時,哪知天蒙禅師話還未和嬰兒說完,就這一睜眼的工夫,那柄飛刀本是飛來極緩,這時竟比初現時飛得還快,連放飛劍自殺都來不及。

     曉月這裡斷玉鈎沒有收回來,剛試得一試,飛刀已電掣而至,到了離頭丈許,倏地展開,化為一片三丈方圓光幕,将全身罩住,外圈漸有下垂之勢。

    知道厲害,刀光隻要往下一圍,不特通體立即粉碎,化為一股白煙消滅,連血肉都不會有殘餘,便自身嬰兒元神,也同時化為烏有。

    想要自裁兵解,勢已不能。

    曉月禅師枉自修煉功深,饒有神通變化,平日妄自狂傲,不肯低首下心向人,到此存亡絕續,危機瞬息的境地,也是心寒體顫,六神皆震。

    情知長眉真人仙法神奇,在座諸仙誰也解它不得。

    便是乞憐求饒,也無用處。

     情急之下,頓生悔心。

    這時隻恨孽由己作,用盡心機,先期百計防範,到頭來依然難逃顯戮。

    料定不免于難,便把雙目閉上,暗運玄功,打算死中求活,将元神縮小,靜俟飛刀上身時,乘隙将元神遁走,作那萬一之想。

    同時默求師父,恩施格外,特賜原宥,隻使身受誅戮,不要傷及元神,便是萬幸。

    本心元神不敢即出,戰戰兢兢,潛伏待機。

    滿拟刀光四外一合,便即了帳。

    但有絲毫空隙,無論何處,均可變化逃走。

    正在憂驚顫抖,不知如何是好,等了一會,不見飛刀近身,耳聽衆仙求情之聲。

    雖然自覺許有生機,惟恐一時疏神,刀光突然合攏,元神不及遁逃,形神皆滅。

    存心戒懼,認作一發千鈞,仍持前念,不敢驟然睜目,分了心神,并遭仇敵恥笑。

    暗将飛劍緊護元神,潛伏左臂腋下,準備刀光透體時,奮力一擋,略微沖蕩開一絲縫隙,飛劍雖未必能保,元神或可幸免。

     曉月準備停當,仍無動靜,方始略微分心靜聽,果是玄真子、妙一真人諸舊同門師兄弟,在那裡代向長眉真人求恩原恕。

    大意說他叛道背師,投身邪教,忘恩反複,多行不義,該正家法,予以顯戮。

    但他當初隻是一念之差,并未為惡。

    後受邪魔誘迫,迷途不返,日趨堕落,不能自拔,并非出自本心。

    加之貪嗔之念太重,遭受挫折,有激而發。

     雖彼執迷不悟,一半也由于弟子等德薄能鮮,不知善處,感化無方,以至今日,為此引咎,情願分任其責。

    敬乞恩師大發鴻慈,并看在三位老禅師面上,念他相随多年,能到今日,大非容易。

    前在本門,實無大過。

    特降殊恩,姑且原宥,暫免刑誅,予以最後一條自新之路。

    曉月禅師聽出語氣純誠,并非賣好做作。

    又知此刀乃師留本門家法,便幾個道行最高的舊同門,如玄真子、妙一真人等三數人犯了教規,一樣受刑,無力避免。

     先還當前古至寶斷玉鈎專破飛劍飛刀,可以抵禦。

    誰知師父法力仙機神妙莫測,一經相對,仍是相形見绌,萬非其敵。

    照飛刀的神異威力,誰也阻它不住。

    按說在眨眼之間,早已應劫上身,怎會虛懸?隻覺寒氣森森,逼人肌發,尚未下合,不是數限未到,便是師父允了衆人求恩原宥之請;即或不然,也好趁這将落未落之際,查看一條出路。

    似此閉目等死,豈非膽小太過,弄巧反倒誤事,更是冤枉。

     曉月念頭一轉,忙即睜眼一看,一幹舊同門俱朝飛刀跪下,求告将終。

    随侍四弟子俱未在側。

    在座一二十位仙賓,除白眉、芬陀、媖姆、優昙、李靜虛在座前站立外,俱都回避旁立。

    隻天蒙禅師一人仍坐原位,右手外向,五指上各放出一道粗如人臂的金光,将飛刀化成的光罩,似提一口鐘般淩空抓住,不令再往下落,面容端莊。

    等妙一真人等求告完畢,忽朝自己微笑道:"可惜,可惜!一誤何堪再誤?長眉真人已允門下諸道友之請,緩卻今日懲處,你自去吧。

    "說時,奮臂一提,刀光便似一團絲般應手而起,被那五道金光握住,絞揉了幾下,金光銀光同時斂去。

    禅師手上卻多了一把長約七寸、銀光如電的匕首。

    同時玄真子等也紛紛叩謝師恩起立,走到禅師面前。

    由妙一真人躬身将那飛刀接過,恭恭敬敬拜至殿的中心,雙手捧着往上一舉,仍化一道銀光,飛向殿頂原出現處。

    又是一聲鳴玉般響聲,便自回匣,不見一點痕迹。

    曉月禅師死中得活,想不到如此容易,一時心情竟是恍惚,也不知是喜是憂,是愧是悔,呆在那裡。

    媖姆喝道: "你已幸逃顯戮,還不革面洗心,自去二次為人,呆在這裡有何益處?"曉月禅師這才想起驚悸過甚,逃生出于意外,竟忘了叩謝師恩,還有對方适才此舉,不能說是無德于己。

    側顧座中,惟有舊友知非禅師,正朝自己搖頭歎息,頗似關切,授意自己,此是洗心革面之機,休再執拗。

    無如對方俱是仇敵,平日勢不兩立,忽然腼顔向仇人緻謝,未免難堪。

    尤其媖姆和屠龍師太,尚在怒目相視,狀甚鄙夷。

    師恩自是應謝,别的仇人實放不下這個顔面。

    暗忖:"今隻幸免一時,将來如何,仍視自己行徑如何而定,也不在此幾句虛言。

    此時方寸已亂,心志未決,受制前師,與受制仇人不同,何必多此一舉,留人話柄?"匆匆一想,便朝殿外禮拜,謝了師父不殺之恩。

    随又起立,也沒向衆說話,隻朝中座天蒙禅師合掌說道:"多蒙老禅師佛法相救,免我大劫。

    但我罪孽深重,勢已至此,或是從此銷聲隐退,閉門思過;或是重蹈前轍,再犯刑誅。

    此時尚還難說。

    敬謝大德,貧僧去也。

    " 屠龍師太最是疾惡,前在峨眉門下,便與曉月不和。

    今見他已是日暮途窮,一幹舊同門對他如此恩厚,依然不能感化,剛愎倔強,不肯回頭,聽那行時口氣,仍要卷土重來,為仇到底,不禁憤怒,大喝:"無知叛師孽徒慢走!你以為隻有師父家法始能制你? 限你三日之内,如無悔過誓言,我便尋你作個了斷!"曉月禅師見她阻攔發話,不禁惱羞成怒,連适才愧悔之念也一掃而光,便厲聲喝道:"無恥潑尼!你也是被逐之徒,腼顔來此,也配口發狂言,仗勢欺人,還逞甚麼威風?"話還未完,忽聽天蒙禅師道: "屠龍休得多此嗔念。

    他自有個去處,管他則甚?曉月,你還不到地頭,何不快走?" 聽到"走"字,好似聲如巨雷,震撼心魄,大吃一驚,又好似着了當頭棒喝,心中有些省悟,身不由己,駕起遁光,便往殿外飛去。

    隻是飛遁迅速,殿外長橋卧波,玉坊耀彩,靈峰聳秀,飛瀑鳴玉,到處祥氛瑞氣,花光岚影,仙府麗景,已是二度映入眼底。

    由不得魔頭暗制,妒羨交集,貪嗔之念重生,仇恨倍增。

    當時沒有停留,徑直飛去。

    屠龍師太聽他辱罵,并未在意,又經禅師喚住,便即歸座。

     白眉禅師歎道:"此人根骨原本不差,否則當初長眉真人怎肯收錄?隻因過去一生中夙孽太重,以緻一念之差,誤投邪教,為魔力所暗制。

    他在黃山紫金溪隐居時,雖己入了旁門,仍然時常警惕,并未常與妖師親近。

    不合妄用機智,自信道力過深,欲巧借妖師之力,觊觎教祖之位。

    并還想俟妖師數盡以後,将他門下妖黨一齊度到峨眉門下,使其改邪歸正,自為教祖,光大門戶,為千秋萬世玄門宗祖。

    起念雖由貪嗔,用心設想也未始沒有他的道理。

    即使對現今峨眉諸道友,也不過想到時迫令降伏,屈居其下,并無傷害之心。

    卻不知哈哈老妖得道七八百年,為南疆邪教宗祖,盡管走火入魔,暫時身同木石,元神仍能飛行變化,運用自如。

    并且入魔不久,苦心虔修,所煉害人害己的陰魔,重又被他的法力智慧降伏。

    曉月禅師與之鬥法,尚且不勝,如何能落在他暗算之中? 又不合為一孽徒,妄信妖婦許飛娘的蠱惑,慈雲寺鬥時,誤用妖師秘傳十二都天神煞,為苦行道友佛法所破。

    害人未成,陰魔反制。

    由南川金佛寺回醒以後,心中憤激太甚,竟不聽良友箴規,不辭而别,趕往南疆,從妖師習練妖法。

    由此越為陰魔暗制,倒行逆施,日趨堕落。

    實則靈性早迷,明知是害,不計滅亡。

    平日法力,隻能用以濟惡,對于本身全無補益。

    我三人帶他到來,原為踐我昔年與長眉真人之約,在他大劫未臨以前,先給他一個警戒,就便由天蒙師兄用佛法試為其難,看他能否及早回頭,以免毀去那數百年修煉之功。

    飛刀為長眉真人昔年初成道時,降魔鎮山之寶,早已通靈變化,神妙無比。

    除我外,諸位道友中隻一兩位見他用過。

    本來繞殿一周之後,他便遭了劫數。

    因被天蒙師兄用佛法阻住,來勢甚緩。

    他如真能悔悟,一聲祝告,刀便飛回。

    他偏昏昧無知,見難洩忿,意欲暗算嬰兒,下手狠毒。

    那斷玉鈎乃前古異寶,也非常物。

    天蒙師兄因為嬰兒尚無合用防身之寶,便加以收取。

    飛刀無了阻擋,立即如電飛來,本是難免。

    因他當時已生悔心,刀未下合,略微一緩。

    天蒙師兄又以佛家金剛手,将刀抓住。

    後經諸道友求情,方免于難。

    如非入魔太深,我等三人不願強施佛法,逆數而行,緻生别的枝節。

     隻再費點心力,便可強他醒悟。

    好在他道基頗厚,數應遭此一劫,再經一世修為,始能成就,孽滿劫臨,自能醒悟。

    隻好略盡心力,稍微警惕。

    成敗禍福,仍然視他一念轉移,且由他去。

    屠龍道友近已功力精進,此中消長不應不知,為何也要與他計較?"屠龍師太笑答道:"弟子生性疾惡,見不得這等忘恩背德、狂悖乖謬的行徑,意欲加以告誡。

     聽二位老師父法谕,現在想起也覺多事。

    " 妙一夫人見雙方話完,便把嬰兒李洪放下,引導他朝衆仙賓分别拜見,略說前生因緣。

    衆仙見李洪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目如朗星,根骨特異,禀賦尤厚。

    适又經過天蒙禅師佛法啟迪,使其神完氣旺,髓純骨堅。

    小小童嬰,頓悟夙因,具大智慧。

    相貌又是那等俊美,宛如明珠寶玉。

    内蘊外宣,精神自然流照,無不稱奇愛贊。

    靈峤三仙更極喜愛,等過來拜見時,甘碧梧首先攬至膝前,獎勉了幾句,由身邊取出一塊古玉辟邪,給他佩在頸間,說道:"适聞諸道友說,你再有六七年,便須出外行道。

    目前諸邪猖獗,你又将曉月禅師的斷玉鈎強借了來,異日難保不狹路相逢。

    此寶雖無多大威力,卻能防禦左道中的陰雷魔火諸邪不侵,用以防身,不無小助。

    客中無以為贈,聊以将意。

    異日有暇,望在便中過我靈峤荒居,或能有所補益呢。

    "李洪此時已經恢複前生靈智,迥非來時之比。

    聞言忙即合掌拜倒,領謝起身。

    赤杖仙童阮糾同了丁嫦,也各取了一件寶物相贈:一是碧犀球,用以行水,能使萬丈洪波化為坦途;一是三枚如意金連環,也是專破左道白骨箭類陰毒邪法之寶。

    李洪一一拜謝受領,學了用法,去至下首妙一真人面前侍立。

     妙一真人這才手指李洪,轉向謝山道:"日前拜讀家師玉匣留示,才知此子本是佛門弟子。

    現今幾位前輩神僧,功行俱将圓滿,不及攜帶。

    而此子以前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