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披毛戴角 魔窟陷貞娃 懲惡除奸 妖徒遭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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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了翟度,原打算一出洞門,便徑直朝所投之處飛去,并不停歇。

    這樣攝帶,同行的人隻覺周身煙霧圍擁,甚麼也看不見。

    绛雪惟恐到了地頭,又添妖黨,就把妖徒刺死,也是以暴易暴,難逃毒手。

    況又路遠,回時太難。

    于是假說身是凡人,難得飛行天空,正好借此機會,看看下界的景緻,一飽眼福。

    并且聽說數千裡長途,須時甚久,那樣攝走也太寂寞。

    如能在飛行時,彼此空中說話,指點山川,談笑煙雲,豈不有趣得多?翟度本已為她柔情媚态所愚,全都答應。

    并還恐迎面天風将氣逼住,不能張口,特意行法将身前三尺以内的風禁住,使其說笑自如。

    也是绛雪性急,飛出才百餘裡,便問翟度過了三百裡沒有。

    翟度何等奸猾機警,為色所迷,隻是一時。

    绛雪并非淫賤一流,不過順口聽來的一點手段,仗着聰明心巧,一時從權應急則可,不能久于行詐。

    出洞以後,同難關切,心如切割,哪還有心作僞。

    再吃妖徒扶持同飛,更是悲憤厭惡,誠中形外,本已自然流露。

    更因初次騰空,隻覺飛急行遠,為時已久,恐被妖徒帶到别一妖窟中去,惶急之狀現于詞色。

    初出洞時,翟度已看出幾分,這一來益發明白绛雪順從是假。

    在自己掌握之下,逃決不能,定是想脫出妖師毒手,落個好死,免受煉魂之慘。

    也不叫破,隻答未到。

    一面卻攬腕抱腰,羅唣起來。

    绛雪初意過了三百裡,假裝昏暈,請他落地少息,再出不意,用身藏法寶下手行刺。

    嗣見他動手拉抱,隻說未到,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心就在空中下手,拼個事後跌死,同歸于盡。

    又恐真個未過裡限,死後仍吃妖人将魂收去,永受無邊之苦。

    妖徒偏又省悟,一任怎說,仍是拉扯不休。

    後來實忍不住悲憤,心想:"飛行這麼久,即使未到時限,妖人要到明午才醒,有這一日夜工夫,難道死後,鬼魂還呆在那裡等他捉去受罪不成?"念頭一轉,剛裝怕冷,手伸入懷将沈騰所贈法寶雷音椎握在手内。

    忽又想起用時還有訣咒,強敵并肩同行,仍難施展。

     正急得要哭,猛瞥見遙天空際,一道長不可測的金光由遠而近,橫亘飛來,隐聞霹靂之聲,眨眼之間已經飛近。

    方覺好看,翟度忽然面色慘變,隻驚"咦"了一聲,便往下面飛落。

    绛雪見狀,當是妖人追來,也是膽寒。

    忙問:"你師父追來了麼?"翟度獰聲低喝:"不許多口,少時再對你說。

    "绛雪随同落地一看,乃是一片森林繁茂的山野。

    腳下才沾地,翟度便慌不疊拉了自己往密林中鑽去,直到裡面隐藏之處,方始立定,側耳向外谛聽。

    跟着便聽上面破空之聲,環行不息。

    偷觑翟度,面如死灰,好似比見妖師拷問受刑時還要膽怯得多。

    忍不住又想低聲詢問,嘴皮才動,翟度便目閃兇光,惡狠狠用手亂比,意似一開口出聲,便要将她抓死。

    绛雪暗忖:"妖徒此時全神貫注林外上空,行刺倒是機會。

    無奈投鼠忌器,雷音椎發時有聲,萬一果是妖人追來,豈不又糟?"想了又想,不敢妄動,隻将手揣懷内,緊握寶椎暗中準備,待機而作。

    待有片刻,那破空之聲忽又由近而遠,更不再飛回來。

    翟度神色稍複,悄聲喝道:"我們才飛出二百來裡,不想遇見大對頭。

    這個師父還狠得多,專尋我們作對,行迹也被看破。

    總算我退身得快,沒等飛到,先用仙法掩蔽林木,居然未被看破,總算便宜。

    我聽出他那飛劍行空,已經走遠。

    不過心頭還是發跳。

    終是小心些好。

    不許你出聲,胡亂走動。

    等我到外面觀一觀風色,再來帶你。

    休看我不上,到底真心相愛,隻要不三心二意,包你享受。

    要是執迷不悟,妄想尋死,我不但能使你還魂服順,還給你許多苦吃,到時自作自受,休怨無情。

    "绛雪聞言,知被看出虛假,越發惶急。

    見妖徒說罷,急匆匆往外跑去,心想:"再不下手,等待何時?"忙将雷音椎取出,暗藏身後,如法施為,手掐靈訣,等那妖徒一回,立即下手。

    妖徒去了一會,忽然寒着一雙鬼臉回轉。

    绛雪心恨妖徒切骨,惟恐延誤事機,才一照面,便嬌叱一聲,打将出去。

     妖徒翟度原因适才天際金虹是正教中能手,一見便已心驚。

    又覺出那行徑直似迎截自己,有為而來,并非空中路過,無心相值。

    自知不是對手,忙即落下,入林潛伏。

    果然敵人在上空盤旋了好一會,才行飛去。

    驚魂乍定,好生奇怪。

    心想:"看敵人那等聲勢,分明是正教中有數人物,休說自己,便妖師林瑞遇上也非其敵,何以會被自己潛形隐迹之法瞞過?也未下來搜查?令人難解。

    "提心吊膽,候了半刻,終無動靜。

    急于上路,又放不下心去,打算出林往空中略為探看風色再走。

    先對绛雪恫吓,原是詐語,恐她乘隙自盡。

    升空四下略為觀望,不見朕兆,立即降落。

    因想查看绛雪背人時是何神情,悄悄入林,掩向樹後往前一看,正趕上绛雪行法完畢,手掐靈訣,在彼等候,翟度偷觑绛雪目注自己這一面,眉目間殺氣隐隐,滿臉俱是悲憤激烈之容;右手背向身後,臂腕似在用力,仿佛手中持有一物,雖看不見是甚物事,那左手靈訣卻一望而知是異派中發放寶物之用。

    先覺奇怪,她一個毫無道術的凡女,怎會掐出這等靈訣?如有法寶,怎從初遇時起,一直未見取用?不禁尋思起來。

     绛雪畢竟年輕,稚氣未脫,又愛極那寶椎,日常無事,必背妖徒取出,再四觀玩,背誦口訣。

    當日一早,妖徒便脅迫同逃,一直不曾取視。

    先頗戒備,一取出便藏向身後。

    久等妖徒不回,生死禍福,完全在此一舉,企望太切,忍不住将右手擡向前面,低着聲默祝起來。

     那椎本極靈異,一經行法之後,立生妙用,盡管暗握手内,寶光仍是隐隐從指縫中透射出來。

    绛雪祝告完畢,又略伸手看了一眼,才藏向身後。

    翟度在妖人門下多年,見多識廣,便不現出,也易看破。

    這一來,越看出绛雪竟持有異派中珍奇之寶,才知适才绛雪探問路程,竟是想在中途刺殺自己。

    幸而遇見對頭,下來暫避,無意之中看出真意。

    否則隻當她意在尋死,沒有防到别的,隻要飛出三百裡外,吃她出其不意下手暗算,決難抵禦。

    當時又驚又怒,急切間也想不出此寶來路,是否有人暗中私相傳授。

    一面用一樹枝幻化假形,先現身出去,以防此寶厲害,搶收不成反吃了虧;本人卻暗中遁到绛雪身旁,寶物一收不成,先把寶主人擒住,也不患寶不到手。

     绛雪哪知就裡,一見仇人由林外飛回,迫不及待,揚手就是一椎。

    前在妖洞,隻聞此寶靈異,恐驚妖人,未敢試發。

    先頗懸心,惟恐無甚靈效,或是所習用法尚未精熟。

    這時随手一發,隻覺手微一震,隻聽轟隆一聲,一道紅光夾着一溜烈焰,已打向仇人身上。

    當是必中無疑,不由驚喜交集。

    正待上前查看仇人死狀,再用此寶将其擊成粉碎,以洩奇忿。

    誰知那雷音椎一聲雷震之後,倏地自行飛回。

    绛雪究是初試,心中害怕,剛爹着膽子掐起靈訣,擡手想要收取回來,火光忽從頭上飛過,跟着便聽身後一聲怪笑,甚是耳熟。

    心方大驚,忙回頭一看,不由吓了個亡魂皆冒。

    原來妖徒翟度不知怎地又在身後出現,大喝道:"大膽賤婢,這等狠毒,竟敢在你大仙面前鬧鬼行刺。

    料你也不肯真心從我享那仙福,帶你同行也是累贅。

    好在老賊要到明日午時才醒,還有不少時候,足來得及。

    待我就在此地采取你的真陰,快活個夠,然後将你殺死,以消惡氣。

    此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我。

    "說罷,口念邪咒,将手一指,自身衣服一齊自脫。

    然後又朝绛雪誦咒比劃。

    绛雪自知不能再免污辱,憤怒填膺,急得一顆芳心都要蹦将出來。

    晃眼仇人脫得精赤,又朝自己比劃走近,空自緊閉雙目,破口嘶聲哭罵,無奈身受妖法禁制,行動不得。

    忽然急怒攻心,口裡一甜,逆血上湧,就此暈死過去。

     待有一會醒轉,迷惘中似聽耳旁有一生人呼喚,也未聽清生熟,一着急,罵得一聲:"妖賊!"身竟自往前縱起,迥非适才幹着急,不能行動神氣。

    睜眼一看,妖人不見,前面林隙中隐隐有金光閃動,身側站定一個身着黑衣的道裝女子,正含笑望着自己。

    以為身已受污,趁着妖人不在,欲尋自盡。

    回顧左側有一怪石,急不暇擇,将頭一低,奮身便要撞将上去。

    耳聽道姑說道:"姑娘身已脫險,何苦行此拙見?"話才入耳,身前便似有一軟牆将人擋住,再也沖不前去。

    跟着又覺有人在按左肩,回頭一看,正是那黑衣道姑。

    這時方覺身上衣服并未脫去。

    再低頭細一查看,因暈時身受禁制不曾跌倒,醒來人也立住,不特通體結束如初,連泥也未沾一點。

    回想前情,妖徒自身已經脫得精光,照那情形,一舉手,衣便自脫淨盡,怎會如此完整?直和做夢一般。

    心方駭疑,道姑笑道:"你疑心遭受妖徒毒手,為他所污麼?哪有此事。

    你且放心,等我一說自知。

    我适才和自發龍女崔五姑同受南極島小仙源散仙謝道友之托,往天門嶺妖人林瑞洞中,救他一個被陷妖窟的師侄。

    到時恰巧這人已利用今日時機,自破妖法,解了真靈禁制,用他師傳法寶攻穿山石,由地底先期逃出,被一昆侖派道友救去。

    空中相遇,問起前情,得知洞中還陷有一男二女,内中一個已用智謀誘騙妖徒翟度同逃出來。

    依了崔道友本意,仍趕往天門嶺,将妖人一齊除去。

    但我近年已不再開殺戒親手殺人,又算出妖人還有三兩年數限,不到伏誅之日;那一男一女,也該受此一番報應,難滿自交佳運。

    此時愛之适已害之,将崔道友強勸回去。

    因我算出與你有緣,沈騰又力說你如何貞節忠義,便即回身追來。

    先用幻景,放出半天金光,将妖徒去路阻住,迫他下落。

    然後假裝尋查不見妖蹤,離此他去,其實我早降落。

    本應即時入林救你,無意中又在隔崖暗谷中發現一株靈草,打算連根移植回去,以備救人之用。

    嗣見妖徒出林升空了望,探我真走也未,一會便即落下。

    我還有他事去别處,此草不能帶以前往,必須先行移送回山,交我門下培植,因此前後略微耽延。

    先意妖徒雖然看破你的心意,至多強迫同行,不會再有别的變故。

     等我入林一看,他已将自身衣服脫盡,正用妖法解脫你衣,欲逞無禮。

    似此兇頑淫惡,萬死不足蔽辜,當時我便将他制住。

    知你不願見此醜态,又将此妖徒移禁林外,方始将你救醒。

     我也不親手殺他,少時自有處治。

    你如想家,我便将你送回。

    " 绛雪已看出這道姑星眸炯炯,寒光射人,臉色秀朗,豐度夷沖,不似常人。

    又聽說适才空中金光是她仙法幻化,看妖徒那麼怕她,又被生擒,定是朝夕向往的天上神仙無疑。

    忽然福至心靈,不等說完,忙即跪倒,拜謝救命之恩,哀聲哭訴道:"弟子幼遭孤露,現值義姊流亡在外,已是無家可歸。

    多蒙仙師慈悲,得脫苦海。

    隻求帶回仙山,永為奴仆,随同學道,感恩不盡。

    "道姑笑道:"你的身世來曆,我已盡知。

    論資質人品,也配在我門下。

    隻是性情偏激,專尚義氣,不知是非輕重,是你短處,也還可以改過。

    你那義姐夫妻,一半宿緣,一半自取。

    此時惡難将滿,并且與我無緣。

    你卻不可多事幹求,累及自己。

    "绛雪本意拜師之後,求救瑤仙、蕭玉,不料先吃仙人道破。

    總算二人難滿,仍然有救,且入佳境,還稍放心得過。

    仙緣難得,怎敢違忤。

    隻得強忍悲痛,含淚謝恩,重又行了拜師之禮。

    道姑笑道:"徒兒天性真厚,煞是難得。

    他二人日後自有别的機緣,不必思念。

    待我發付了這妖徒,再帶你同行吧。

    "說罷,便向林外走去,戟指怒罵道:"我已多年不開殺戒,你也不足污我飛劍。

    你自回山,由你那萬惡的妖師自行處治便了。

    "随将手朝東西北三面指了幾指,解去翟度禁法。

    仍回原處,帶了绛雪騰空而去。

     原來翟度除精通本門妖法外,逃時還瞞了申武,偷入丹房,将妖道的法寶盜了兩件出來。

    帶一凡人同逃原極累贅,起初色欲蒙心,為绛雪虛情所愚,滿拟真心相從,供他時常淫樂,百凡皆非所計。

    及見绛雪不但順從是假,還想暗下毒手,如非見機得早,幾為所殺,仇怒之極。

    知道此女心志難回,留着終是隐患;就此殺死,又覺白費心機,于心不甘。

    意欲就地先奸後殺,再行單人逃走。

    将绛雪制住以後,欲心大動,隻當對頭去遠,急匆匆将全身的衣服一齊脫盡。

    正要把绛雪脫光行淫,一眼望見法寶囊和寶劍放置地上,心猛一動,立即忙去拾起系向腰間。

    就這略一緩手的工夫,忽聽身後有一女子口音喝道:"大膽妖孽,惡報業已臨頭,還敢妄為!"知來敵人,大吃一驚,忙即縱身回看,見對面站定一個黑衣道姑,正在戟指喝罵。

    因看不出敵人深淺,也不知是否先前空中所見克星,妄想先下手為強,更不答話,猛将飛劍化成一道黃光,連同本門獨傳烈焰針一齊飛出。

    跟着又将新盜來的兩件法寶相繼放出。

    一面還想施展邪法時,誰知道姑通沒在意,隻罵道:"麼魔小技,也敢在我面前鬧鬼。

    "說時,也未用甚法寶抵禦,隻一揚手,便飛出一片火雲,将翟度所放飛劍、法寶全數裹住,轟的一聲大震,火雲消處,紛紛化為無數紅黃色的殘煙,随風消散。

    翟度見狀,萬不料敵人如此厲害,不由心膽皆寒,哪裡還敢抵敵,吓得連衣服都不敢拾取,一縱妖風,就要遁走。

    道姑手又一指,閃電也似飛來一道金光,将他全身圍繞,往林外逼去。

    翟度見金光未下絕情,仍欲死中求活,暗用本門五遁法逃命,不知怎的,全失效用。

    吓得在金光圈裡直喊: "上仙饒命!"道姑也不答理,直把他逼向林外,才喝道:"你這妖孽,如此淫兇,殺你污我寶劍。

    等我事完,再來送你回轉妖窟,一任你那妖師發落便了。

    "翟度也知妖師兇殘,回去更無幸理,一面察聽道姑動靜,一面計算逃生之策。

    待了一會,道姑方始走來,重把前言說了一遍,又朝空中指了幾指,便收回繞身金光,帶绛雪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