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回 照怪仗奇珍 泠泠寒光燭魅影 行兇排惡陣 熊熊魔火煉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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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度見金光已去,不曾親身押送,試用遁法,竟能升起。

    雖料道姑行時情景不會如此便宜釋放,總覺有望得多。

    遲疑了一會,揣測不出敵人是甚行徑。

    一摸法寶囊,新得雷音椎也不知何往。

    隻得入林穿好衣服,相機逃走,赤着身子,剛往林内跑進不幾步,眼剛看見地上衣服和斷劍頑鐵,倏地眼前奇亮,冷侵毛發,一道金虹橫亘前面,休想過去。

    幸是步行,進得不猛;如用遁法飛行,驟出不意,撞到金光上去,全身非成粉碎不可。

    就這樣相去金光還有四五尺遠,寒芒觸體,已經皮破血流了好幾處。

    翟度不知敵人用西方太乙真煞之氣将他上下五方一齊禁住,隻留一條歸路。

    明知不能硬闖過去,又覺赤身飛行太已難看,打算由左右兩面繞過。

    不料那金光竟是活的,任走哪一面都被擋住。

    萬般無奈,隻得赤身逃走。

    及至飛起空中一試,除來路外,無論上天入地,中左右三方,俱有一道半圓形金光攔住,随時舒展,變化無窮。

    并且下面也被兜住,一飛起不能再往下落。

    隻往回路退尚可。

    休說前進,稍一停頓,便追逼上來,略為挨近,便如萬針透體,痛得徹骨鑽心,萬難禁受,如影附形,不失尺寸。

    這才知道厲害。

    先想妖師狠毒,回山所受罪孽勝于百死。

    有心讓金光裹去,一樣是死,可少去無邊苦難。

    又恐仙法厲害,形神俱滅,連自殺也難讨公道,不是連鬼都做不成,豈不冤枉?正在心悸魂驚,猛想起适才所聽仇人之言,明放着還有一個逃的,便是奉命看守绛雪的獸奴。

    自己何不悄悄逃回,先把衣服換好,滅去行迹,把罪過全推在逃奴身上?就說自己因追逃奴,遇見仇敵,把飛劍、法寶奪去,逃了回來。

    師父雖然反臉無情,畢竟是自己門徒,又蒙寵信,加以申武暗助,不是沒有活路,何苦行甚短見? 念頭一轉,自信有了生機,惟恐歸遲,妖師已醒,不便掩飾勾當,立即加緊飛行。

    到時天已入夜,見洞門封禁,妖師要到明午才醒,正好先和申武商量,急匆匆開洞而入。

    回顧金光,仍停洞外,并未追進,心又一放。

    忙趕向自己房内,待取衣服更換,忽聽身後獰笑道: "師兄怎回來了?害得我們好苦!"回頭一看,正是申武。

    方覺詞色不善,心虛愧怯,還欲好言求告,申武面色驟變,突由身後将備就的妖幡向前一晃。

    翟度知那妖幡乃妖師所煉攝魂禁制法寶,除妖師本人,誰也不可抵禦。

    事起倉促,不能逃避,暗道一聲:"不好!"人已昏迷倒地。

     原來妖人師徒都是那一般奸惡狠毒心性。

    申武初救他時,一則同惡相濟,看出妖師不想罰他,恐他受刑時情急反咬,隻要不死,記上仇隙,便是日後大患。

    救完才想起他是大弟子,最得妖師寵信,今日犯了重條,居然寬免,可知恩眷猶隆。

    有他在前。

    終顯不出自己。

    明有去他之機,偏又膽小顧忌則甚?方想起後悔,難得翟度色迷心竅,竟想背師挾逃,這一來正合心意,表面相助,實則借此去一心病。

    初意此舉犯了大惡,永無回山之日,即便日後師徒狹路相逢,他那道力勝過自己,至多怪自己不該為他說情。

    妖師素常護短,加以情真罪實,狠毒過深,就他反咬同謀,也會不信。

    所以任他從容逃走,隻作不知,本沒想到舉發。

    及至翟度走後,申武想起妖師丹房隻他一人能夠出入,忽然心動。

    忙跑去一看,丹房大開,不特失去不少法寶,獸奴沈騰的本命真靈也被人破了禁制放掉。

    不由又急又怒,趕往前洞石穴一看,沈騰獸皮棄地,人已逃走,還算洞門不曾開放。

    心恨翟度不留餘地,知道此時若急喚醒妖師,或許尚可追回。

    無奈自己曾助同逃,此時一追,必當有心暗算,出爾反爾,勢非反咬一口不可。

    在自痛恨,告發不得。

    一會又發現穴旁石壁上用劍刻有字迹,過去一看,竟是沈騰所留。

    大意說他為複師仇,誤投妖人。

    陷身為獸以來,目睹妖人師徒積惡如山,限滿就蒙收錄,也必同受大誅。

    無奈元神受禁,欲逃不得。

    不意難孽忽滿,妖人打坐終日,翟度乘機挾美同逃,又去丹房盜寶,出時匆匆,忘卻禁閉,被沈騰暗中發現。

    仗着昔日善于應變,師傳諸寶未被沒收,等翟度逃後,便往丹房破了元神禁制,穿山地行逃走。

    法寶為翟度所盜,自己未取一物等語。

    申武心想亂子實在太大,妖師醒來決脫不了幹系。

    回到後洞,又和甘氏兄弟商量了一陣,俱都聽了膽寒,無計可施。

    驚醒妖師舉發,原極容易,偏是顧慮太多。

     最後打算挨到子夜過去,翟度逃遠,無可追尋,妖師功行也将圓滿之時,作為翟度久離後洞,不見進來,前後呼喚,發覺此事,便行告警。

    商定以後,仍是提心吊膽,憂急不已。

    情急之下,如非妖師有護身神光,人一近前立被禁制,直想就此行刺,以免後患了。

    因此一來,三妖徒哪敢再為大意、又恐沈騰逃出,勾了外人前來,不時分人往前洞查看。

    瑤仙還不怎受折辱,蕭玉卻添了無數罪受,三妖徒每一巡到所居獸穴,少說也得挨上兩鞭。

    總算翟度沒等入夜便自回轉,否則不知道還要受許多屈打。

     事有湊巧,翟度回時,正值申武出巡。

    頭層禁法一破,聞得鬼嘯之聲,先自警覺。

    先還當有外敵侵入。

    連忙隐藏在側,觀察來勢如何。

    估量能敵,擒住獻功;否則立即行法報警。

     第二層洞門煙光鬼影散後複聚,已覺來者像是本門中人,但除自己和翟度外,别人又不能随意啟閉出入。

    心方奇怪,來人已經現身,正在行法封洞。

    定睛一看,正是翟度,赤身露體,前身好些血迹,寶劍已失,隻一空革囊懸在腰間,狼狽已極。

    事出意外,滿腔怨毒一齊觸發。

    事已至此,決計先下手為強,将他制倒,先問明了因何去而複返,再想卸責之計。

    便乘翟度行法之際,悄悄趕往後洞,将妖人那面鎮形妖幡取将出來,掩向身後趕去,一下将翟度制倒,送至中洞鐵環上面吊起,待醒過來追問經過。

    翟度隻當妖師已經發覺,命他先行拷問。

     申武再拿話一誘,又未真個動刑,仍把他當作惟一救星。

    心想瞞他不得,竟把真情說出,托他少時從旁關照。

    假說獸奴沈騰早與外人勾結,乘師入定,破了丹房禁法,盜了法寶,挾着美人同逃,被自己走出無心發現,臨事倉促,不及報警喚人相助,忙即追出。

    不料中了誘敵之計,追出百裡外,遇見沈騰預伏的同黨,慘敗而回。

    申武聽他不打自招,心中暗喜,假允助他。

    隻說師父盛怒莫測,不過修煉正勤,發覺以後重又入定,并非無望。

    寬慰了兩句,徑回後洞與甘氏兄弟一說。

    二甘昔受翟度欺淩,本有夙怨,又怕申武,自然惟命是從。

    一同把話商妥,使他到時無法反咬。

    翟度如不被對頭逼回,申武還在舉棋不定。

    這一回洞,恨不能一下便将他制死,自己才能兔禍。

    主意越惡毒越妙,哪裡還肯念及同門之誼,将沈騰壁上留字告知。

     吊到次日正午,林瑞醒轉。

    申、甘三妖徒把預定的話一說,林瑞本就耳軟,立即暴怒,親赴中洞拷問,翟度仍自夢夢。

    妖師早看過沈騰留字,容他把話說完,隻冷笑一聲,便命喚來瑤仙和三獸奴随侍觀刑。

    翟度一聽觀刑,還當申武已為先容,不過和日前挨上一頓苦打拉倒。

    哪知妖師先入為主,恨他刺骨,死前還要借他威吓瑤仙。

    人和獸奴喚到以後,妖師又命重述完了前事,方喝施刑。

    申武跪請道:"昨日弟子恨他不過,因師父未醒,隻将他吊起,便吃亂罵,并恐吓弟子,如不随他欺騙師長,便說弟子主謀。

    他平素兇橫,今又背叛恩師,天良喪盡,到了急時,難免出言無狀。

    好在人證确實,何苦聽他狗嗥,不如先把他口封了吧。

    "翟度見妖道滿臉殺氣,神氣異常。

    又聽話音不對,要想辯白,又恐申武多心。

    念頭一轉,猛想起妖師今日不宣罪狀,便命行刑,與往日不類。

    申武又請師父封口,分明處治不輕,莫要為人所愚吧?一着急,剛喊得一聲:"恩師!"妖道倏地兇眉倒豎,怪眼圓瞪,手指處,翟度口便閉住,出聲不得。

    申武随即向衆人曆數翟度罪狀。

    并說:"師父怒懲叛徒,已定将他摘發洗髓,剝皮抽筋,燒肉刮骨。

    受完本門六大嚴刑之後,再将他生魂收去祭煉法寶,永淪苦役,俾衆知儆。

    "說罷,照着前言如法施為。

    妖道師徒雖然狠毒,似此酷刑也還不輕易全數施用。

    隻因林瑞連失重寶,忿不可遏;申武又惟恐制他不死,永留後患,弄巧當時就受牽連,極力煽惑從重處罰。

    不想妖師竟是怒極,死前還要他備受荼毒,未出已經内定。

    申武自然不便改口勸說,因恐情急反咬,索性連口也給封住。

    這六樣毒刑全是妖法,一經施為,休說瑤仙、蕭玉見了膽寒心悸,吓得戰戰兢兢,不敢仰視,除妖人林瑞外,便申武等三妖徒也都心恻,起了兔死狐悲之感,不過沒敢現于神色罷了。

    也是翟度惡貫滿盈,該遭此報。

     疼得目眦皆裂,不能張口号叫,隻鼻中顫聲慘哼不已。

    林瑞更恐他失去知覺,又用妖法将他心神護住,使他生曆諸苦。

    受到第五次火刑時,肉被陰火燒盡,流了滿地膏油,人剩枯骨,還未死過一次。

    終于受完刮骨之慘,奇酸奇痛,心都痛落,方始撤去刑法。

    由林瑞下手,劍刺前心,将真魂收攝了去,又使衆人目睹一次煉魂之慘。

    一時滿洞陰風,鬼魂哀号了好一陣,方始停止。

     林瑞跟着喚過瑤仙,問她心意如何。

    瑤仙受了沈騰指教,慷慨陳說:"現雖認服,但是身有丈夫,隻能拜在門下,甘為獸奴,别的死不奉命。

    "林瑞因日前走火入魔,有了戒心,盛怒失意之下,色心大減,脫口應允。

    但心終愛惜,便取一馬猴皮來,與瑤仙行法披上。

    并示意衆弟子不得淩踐,且等三年期滿再說。

    夫妻二人同為獸奴,自更容易親近,每當無人密聚,談起身世傷心,便痛哭一場。

    日子一久,竟被妖徒甘象掩來偷聽了去。

    林瑞事後本就生了悔心,無奈不能改口,生性又不願在法令以外強人所難。

    曾允瑤仙隻要回心相從,立可複體為人。

    一心還想将她丈夫捉來,不料競是蕭玉。

    素以公正自許,奴期未滿,無故加害,又覺說不過去,心裡也未始不贊歎瑤仙志節,空自憤恨,發作不得,聞報隻獰笑一聲。

    衆妖徒看出師父心意,益發與蕭玉過不去,幾乎每日必有兩次拷打。

    夫妻二人,一個身痛,一個心痛。

    似這樣度日如年,苦挨了兩年多。

    屠、談二妖徒因林瑞行法用人,未等期滿,先行帶罪權釋,複體為人。

    于是獸奴隻剩這一對苦夫妻服役,益發勞苦。

    瑤仙因将限滿,妖人益發垂涎。

    衆妖徒仰體師意,知瑤仙早晚必為收用,不敢淩辱,都并給蕭玉一人受用。

    瑤仙想起事由己起,看他受苦,又是傷心,又是疼借,其罪甚于身受。

    還算五行有救,沈騰傳了熬刑之法。

    雖恐妖人師徒察知,引出殺身之禍,不是萬分難熬,不敢當場使用,畢竟事後可以定痛複原,否則不死也隻半條命了。

     這日甘熊、甘象為追狺雕傷了蕭逸、吳誠,吃歐陽霜靈符驚逃回洞報知林瑞以前,恰值申武正在毒打蕭玉。

    瑤仙見比往日要重得多,尤其申武對于蕭玉傷好得快己起疑心,每遇他打,休說當時不能行法護身,連事後都須痛上些日,才敢緩緩醫愈,真個慘酷已極。

    瑤仙一時痛惜過甚,激于義憤,奔尋妖人哭訴說:"師父如以弟子為不堪造就,就不應收諸門下。

     既蒙恩允收錄,照着本門規條使為獸奴,原意不過令其多曆艱苦,試察向道之心堅誠與否,而定去取,并非置之于死。

    今獸奴蕭玉身服獸役将及三年,從無大過,平日無端受諸先進同門打罵淩踐,隻有忍受,從未絲毫不服。

    現期限将滿,瞬即複體為人,得列門牆,永受師恩。

    理宜念他服役勞苦,稍示體恤;不料反而變本加厲,常遭毒打,死而後生。

    如說向例如此,弟子與他同為獸奴,且因身弱力微,難任苦役,何以獨蒙寬宥?便新近複體的談、屠二位先進同門為獸奴時,也未受此苛待,實令弟子不解。

    蕭玉乃弟子丈夫,同穴同衾,誓共死生,千災萬劫,均願共受。

    為此冒死陳情,務望仙師大發慈悲,念其已服苦役三年,有功無過,請示諸先進同門仰體仙師恩意,無故不得加刑,感同二天。

    即或弟子愚昧,莫測高深,不能寬免,也請特降殊恩,許弟子代受刑責,以示公允。

    "說罷,拜伏不起。

     林瑞見她慷慨陳詞,言中有物,始而勃然大怒,目閃兇光,幾欲就将蕭玉當時處死才稱心意。

    聽到後來,竟為瑤仙百折不回的志節至情所奪。

    心想:"自己生平言出必行,永無改悔。

    論這一雙男女資質心性,實在所有門人之上,如得真心歸順,必能光大本門。

    為這一念私欲,白白将他二人葬送,此女心志依然不能轉回,這是何苦?"念頭一轉,不特收了醋意,反倒有心成全起來。

    照例獸奴期限未滿,至多問個姓名,不問來曆。

    這時意欲市恩,先期開脫,便令瑤仙細說家鄉姓名以及訂婚經過。

    并允實說以後,酌情開恩,與蕭玉一同複體為人,夫妻同拜門下,從優看待。

     瑤仙處于積威之下,長日提心吊膽,此舉不過恩愛情深,一時悲憤所激。

    先見妖人神色獰厲,知他反臉無情,一個不好,便連蕭玉一起葬送。

    說完方在心悸,不料妖人略一尋思,反加溫慰。

    被陷日久,深悉規律,妖人從無虛言。

    這一問到家鄉來曆,即知超脫有望。

    驚喜過度,心中怦怦亂跳,神智皆昏,惟恐錯過良機,毫未思索,便将家在本山卧雲村說出。

    等到說過好幾句,才想起關系全村禍福,又悔又急。

    還算見機得快,妖人靜聽不曾發問,先未說出遠近。

    先時又由沈騰口中得知妖人好些畏忌。

    一面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