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回 強歡笑 心凄同命鳥 苦纏綿 腸斷可憐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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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似笑似愠地低語道:"這大半夜還沒狂夠?天都甚麼時候了?看爹爹這身衣服被你揉成甚麼樣子?"同時绛雪也掀簾走進。

    蕭玉知道再鬧,恐要觸怒,隻得穿鞋下床,自去椅上坐定。

     绛雪抱着蕭玉衣服走來,見蕭玉滿臉淚脂狼藉,目光注定瑤仙,如呆子一般。

    一身吉服滿是皺痕。

    瑤仙也是雲鬓蓬松,淚光瑩滑,脂粉零亂,皺紋滿衣。

    直似二人扭結着,打了一次長架神氣,暗中好笑。

    想起适才所聞情景,又代二人可憐可慘,眼睛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瑤仙原不避她,便問:"妹子既然早來,天想快亮了吧?"绛雪道:"時候倒還不算很晚,但你必有話沒對姊夫說呢。

    "瑤仙聞言,略一尋思道:"妹子,你到這裡來,我有話說。

     "绛雪倏地面容一變,随了過去。

    蕭玉見狀,暗忖:"她姊妹說話,此時怎還避我?"留心一查看,見瑤仙附着绛雪耳朵說了幾句話,绛雪始而搖頭,繼而耳語,意似不願。

    末了瑤仙面帶惶急,又拜了兩拜。

    绛雪方始有了允意,朝蕭玉瞟了一眼,又歎口氣。

    蕭玉先前不解,後見瑤仙不住萬福央告,從小自今,第一次看見她軟臉向人,才悟出瑤仙必是見兄弟不要绛雪為妻,憐她狐單,意欲二女同歸。

    暗忖:"姊姊對我恩情如海,怎還忍心再愛别人?何況她又一心戀着兄弟,此舉萬來不得。

    且裝不知,等将來姊姊對我提起,我再婉言相拒便了。

     " 正在胡思亂想,瑤仙已把話說完,走過來說道:"天還尚早,玉弟吃點東西再走,我已請绛妹偏勞了。

    "绛雪又看了蕭玉一眼,轉身走出。

    蕭玉大喜,又想過去摟抱。

    瑤仙說道: "你這人怎這樣俗法?乖乖給我坐在那裡。

    "蕭玉央告道:"那麼我和姊姊都坐在床邊去吧。

    "瑤仙假怒作色道:"我偏不坐床邊。

    "說罷走了過來,推蕭玉道:"過去些,我還沒有地方坐呢。

    "蕭玉已知她怒是假的,連忙讓出一半椅子,二人并肩坐下。

    瑤仙道:"媽對爹常說:上床夫婦,下床君子。

    本來你此時該走,是我可憐你太不容易,和绛妹求說,留你稍坐一會,吃點東西,身上暖和些再走。

    你如像方才一樣胡鬧,我就生氣了。

    說點正經話多好。

    "蕭玉裝着委曲應了。

    瑤仙說道:"你莫和我做作,我此時為你,心比刀絞還要難受呢。

     "蕭玉驚問:"姊姊說不傷心,怎又傷心了?"瑤仙道:"不是傷心,是難受,這且不對你說。

    我來問你:明日該是起始複仇日子,雖不是當天行事,要在兩家葬母之後才行發難,事前總該有個打算。

    我知你已豁出一條命,但白送性命于事無濟,豈不更冤?你打甚麼主意沒有?"蕭玉道:"昨晚為此我想了一夜,覺着人要舍命,事無不成,隻有一樁難處。

    現在主意已經想好,但我不能先說。

    姊姊必須憐我,不要見怪,也必須依我的話做。

    總之事成,我必能脫身。

    不過姊姊、绛妹事前務要先逃。

    一則免我心懸姊姊,于事有礙;二則免你兩姊妹事後白白受害。

    "還要往下說時,瑤仙已明白他心意,不過身任其難,拼死行刺,卻放自己逃走,并非甚麼好主意。

    笑說道:"你倒說得容易,果真你能近得人身也罷。

    告訴你,這個方法我們早已想過,隻是萬般不得已的下策。

    須到萬般絕望,隻殺老的一人,才拼這命呢。

     此刻還不到時候,千萬做它不得。

    我适才想,到底事緩易圖,到時看事行事的對,用不着先就愁煩。

    現和绛妹商定,改換前策。

    決計過了百期,商好步驟,出其不意,說下手就下手。

     橫豎我三人早晚死在一起,樂得快活一天算一天。

    明天你先不要來,等過破五或首七葬後,清弟必走,那時再想法時常聚首。

    一則你母親生你一場,也該盡點孝心;二則你也少受人一點唾罵;并且還可證實我對仇人日間所說的話,免去他的疑心,日後下手也較易些。

    你看如何?" 蕭玉自是不願,方要開口,瑤仙微怒道:"你這人不知好歹,不是冒失,就是隻圖眼前。

    本來為避仇敵和村人疑忌,今日一聚,便當與你疏遠。

    因為可憐你,推後了幾天。

    适才又向绛雪求說,拼着多受艱難,反正不要性命,下手日期既改在百期以後,還由你時常相聚,你偏連這個三幾天的分手都耐不得。

    绛妹為此還埋怨我對你情癡,恐怕難免将來誤事,倒落個兩頭不讨好,真嘔人呢。

    "蕭玉慌道:"我又沒說不聽,姊姊錯怪我了。

    "瑤仙說道:"你那幾根腸子,我數都數得清,還看不出你的神氣?才一點也不錯怪你呢。

    既肯聽我,從此我在下手三日以前,決不再想傷心的事。

    隻等你過了破五常來,隻要不思邪,一切由你。

    總算報答對我的癡情,做鬼也心安些。

    就這機會,萬一能想法使清弟和绛妹這段姻緣成就,我就索性把他兩個撇開,否則萬無兩全之理。

    報仇之事,有我夫妻已足,但能少饒一個,總是好的。

    話卻要出喪以後得便再說,不可操切。

    清弟如再固執,绛妹雖是女流,剛烈更勝于我,便是清弟允婚,也隻心上安樂,未必就此罷手。

    她叫你不要勉強清弟,便由于終不能長相愛好之故。

    再如不允,忿激之下,更是無法勸轉。

    适才看她神情,弄巧還會先我發難。

    為你這冤家,此後還得對她多留一點神呢。

    "蕭玉聽了,才知瑤仙适才和绛雪耳語,另有深意,益發刻骨淪肌,感激涕零。

    瑤仙又勸他,彼此心迹已明,此後好在心裡,不可過于輕狂。

    蕭玉把她愛若性命,敬如天人,一一應了。

    瑤仙見他果然不再亂動手腳,無形之中又加增了若幹憐愛。

    一會,绛雪端着三份挂面進來,催着吃完。

    蕭玉受了瑤仙之教,知道绛雪不怎看得他起,不能再留。

    于萬般無奈之中,不等開口,起身告辭。

    瑤仙請绛雪收拾盤碗。

    待蕭玉穿好衣服鬥篷,親自送出。

    到門口,又任他緊緊摟抱親了兩親,方始各自凄然分别。

     蕭玉别時雖然難受,走到路上,想起前事,恍如夢境,隻覺心身康泰,無慮無優。

    到家天已快亮。

    輕輕掩進一看,兄弟正跪靈前,對着一盞昏燈默默誦經,尚且未睡。

    不禁重又激發天良,抱愧萬分,低聲喚道:"毛弟,我身墜情網,甘為罪人,實在對不起你這好兄弟。

     "蕭清如在平日,經此一言,早已感動。

    因日裡見他那等神情,全不以亡母為念,入晚便赴情人幽會,徹夜不歸,料定與瑤仙有了苟且。

    三奸同謀。

    禍發無日,萬難挽救,心已涼到極點。

    隻當又是受人指教,軟語賣好,便作說客。

    自己本是睡了一覺起來,想借為亡母念經乞福為名,以備抵擋他的絮絮不休,挨過破五,舍此他去。

    聞言不但沒覺出乃兄天良發現,反覺惶急,怕聽下文。

    故意念完一遍,才答話道:"我跪在神前許下心願,今晚為媽念完這一藏經。

    哥哥請先睡吧。

    "蕭玉聽了,越發慚愧,有心陪他同念,又覺不孝之罪已無可追,不是念這一夜經便能挽蓋,心也沉不下去。

    知道乃弟志誠心堅,說了必行,隻得說道:"毛弟累了三天,早些念完進來睡吧。

    你該死的哥哥不陪你了。

    "蕭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