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回 毒霧網中看 岩壑幽深逢醜怪 罡風天外立 關山迢遙走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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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陽尺,又将于建、楊成志二人帶來,行了拜師之禮。

    淩渾知靈雲送二人來的用意,望着楊成志隻皺了皺眉頭,便命随着衆同門,一同學道。

    淩渾所傳道法,另有微妙,又加上那部天書,除峨眉派外,正邪各派極少能與之抗衡。

    更因衆人是開山第一代的弟子,不願他們去贻羞師門,益發加意傳授。

    仗着八人俱能克勤虔修,劉泉、趙光鬥本有多年道基,學時較易,大家互相切磋參習,進境甚速。

    隻是于、楊二人來晚了些,淩渾常時出外,各類道法隻傳一次,後學的隻能向劉、趙、俞、魏四人請習,比較四人,自然稍差些。

    趙心源、陶鈞各有師承,淩渾所傳,隻是一些法術;每日習的,仍是本門中的功課。

    過了數日,便由淩渾打發回去,以後雖不時前來參谒請益,與六人所學,互有同異,究竟不算是雪山嫡派。

    這且不提。

     單說允中在青螺峪,自以為根賦不夠,用功甚勤,頗得師父期許。

    除那日所賜玉龍劍外,淩渾又将從樂三官手中得來的那口青冥劍賜與了他,與魏青的霜角劍一同練習。

    淩渾劍術,自成一家,學時極難。

    但隻要心志專一,不為魔擾,一旦得了門徑,進境卻極容易。

    允中經過寒風冰雪之災,百魔侵犯,連續多日,不曾動搖。

    再經淩渾特降殊恩,先示以防魔之法,自然一點就透。

    幾個月工夫,已經練到身劍合一,出神入化的地步。

    魏青也因心地純正,無多物欲,初練較難,入後也自容易,雖還及不上允中的劍神化,卻也差不了多少。

    居然能與劉、趙二人修煉多年的飛劍,對敵些時了。

     這日劉、趙、俞、魏四人,因淩渾久出未歸,上次所傳道法俱已精通,閑來無事,便在仙府前鐵杉坪上,各自施展道法劍術,互相攻守,以作練習。

    練到日落黃昏,正要收手,歸作晚課,恰值淩渾歸來。

    劉泉因練習時,于、楊二人望着劉、趙等四人,面有歆羨之色,知他二人沒有飛劍,又不敢向師父去說,便約了趙、俞、魏三人,代為跪請。

    淩渾笑道:"你們六人,除允中暫用我玉龍劍外,誰也沒有得我自煉之劍。

    那霜角、青冥二劍,乃妖道樂三官之物,本質雖然不差,究非我自煉之劍可比。

    暫時用作練習尚可,在外使用,終難免異派妖人道我小家子氣,門下連幾口好劍都沒有。

    此事久已在我心上。

    我自煉之劍,此時又無暇及此,意欲尋覓古代藏珍,使你們六人各得一口,連日外出,便為此事。

    現雖訪查到許多古仙人的遺寶藏珍,深藏在元江水眼之内,但是取時極難,還有好些人也在觊觎。

    如我親往,一則要費我不少精力時日,才能取到;二則不願你們得之太易。

    還是你們自取的好。

    這些法寶,現世知道底細,能取出它們的,并無多人。

    正派如芬陀、媖姆、優昙三人。

    因她們飛升在即,門下弟子各有異寶,無須此寶。

    剩下隻有神駝乙休和東海三仙、少室二老,又俱經我打過招呼,不會再來争奪。

    各異派中人,多無此道力本領,空自垂涎。

    知道此寶深藏水眼深處,離地千百丈,已被地肺真磁之氣吸住,隻有下降,難于上升;藏寶之物,又大又沉,重逾萬斤。

    既須法力高強,還得曠日持久,才能到手。

    全想等三仙、二老、乙休和我,内中有人往取,正在運用法力,無暇兼顧之時,趁火打劫,來撿便宜。

    我去尚且不免麻煩,何況明知此寶出世,應在我師徒數人身上,隻想不出個适當下手之法。

    直到日前你師母路遇妙一夫人,才知此寶藏處,相離大熊嶺苦竹庵鄭颠仙的洞府僅有十來裡路。

    此人劍術精深,道法不在我夫妻二人之下。

    與你師母當年同門至好,曾共患難。

    以前原住南明山,一别數十年,不曾相見。

    近三十年,才移居元江大熊嶺上。

    有她相助,已是絕好。

    更妙的是,古時藏寶仙人,早就算到未來之事,此寶隻有一個怪物能取。

    現時此寶逐年沉落,已與地肺中的磁母相近。

    如仗法力進入水眼,一不小心,或是有人從旁暗算,雖未必被陷在内,此中寶物決難全壁而歸;并還要洩穿地氣,引動真火為災,煮沸江濤,惹出空前大禍,造下莫大之孽。

    那怪物形似蜘蛛,名為金蛛,身子能大能小,乃前古遺留的僅有異蟲。

    所噴金銀二絲,尋常法寶飛劍俱難将它斬斷。

    口中呼吸之力,大到不可思議。

    與天蠶嶺所産文蛛,同是世間毒物。

    曾在岷山白犀潭底地仙宮阙旁危石罅邊,潛修了三四千年,未及出世害人,便吃韓仙子用一件前古至寶,将它制伏鎖禁,性已漸趨馴善。

    我們隻要将此蛛得到,元江金門諸寶,大可唾手而得。

    無奈韓仙子從不輕易借寶與人,明要不行,暗取必傷和氣。

    我與她夫妻俱是朋友,也無此道理。

    幸而鄭颠仙也養有一隻金蛛,她由南明移居大熊嶺,便為取那元江異寶。

    不過此蛛僅有千年道行,力氣不濟。

    籌計了三十年,因無幫手,始終未敢妄動。

    我夫妻和她一商量,正合心意,打算先用她那隻金蛛試上一回,不行,再托人向韓仙子設法。

    正計議間,又接到妙一夫人飛劍傳書,說此寶出世在即,催我急速下手,用來光大本門,盡管随意而行無妨,免緻夜長夢多,為異派好人得去。

    并指明了兩次下手日期。

    我知他夫妻既然屢屢催促,必有安排。

    又和颠仙試用玄機推算,盡知其中因果。

    這才決定回山,命你四人前去。

    預計首次取寶,所得無多。

    除允中一人外,劉泉、趙光鬥、魏青三人,連同颠仙的弟子慕容姊妹,均有劫難,有些得不償失。

    但數已注定,非此不可。

    借以除卻兩個敵黨妖人,也是佳事。

    到時另有分派,無須細說。

    你四人可在本月望前動身,隻可快走,不許禦劍飛行。

    以你四人腳程,連同沿途耽擱,約行一月光景,便可趕到大熊嶺苦竹庵。

    颠仙在那裡留有束帖,看了一切禀命而行。

    元江之寶,他人應得者無多,其餘不下七十件,俱為本門所有。

    内中最可寶貴的,是廣成子所遺靈藥,服了可抵千百年功行,于我師徒修為大是有益。

    路上閑事,不妨管管。

     不許由雲路飛行,尤其不許提起元江取寶之事。

    萬一人定勝天,一次成功,既免卻伸手求人,興許可以免掉你們三人一場災劫,豈不是好?" 白水真人劉泉聞見廣博,久聞金門異寶,乃前古仙人廣成子遺物。

    漢以前藏在崆峒山腹,不知引起多少列代仙人觊觎,想下無窮方法,俱無一人得到。

    後來毛公劉根,聯合同道苦煉五火,燒山八十一日,破了封山靈符,眼看成功,忽有萬千精怪,聞得古洞異香,知道山開,齊來搶奪。

    結果精怪雖被衆仙驅走,山腹中藏寶的金船金盆,已從洞内飛出化去。

    衆仙人追攔不及,僅各在洞中搜得了一兩件無足重輕的寶物。

    那金船金盆,所謂前古金門寶藏,以前雖聽說落在巫峽、元江兩處水眼之中,訪問多年,也無人知道底細。

    不想竟被師父查出實地,隻是在元江一處,巫峽乃是誤傳,并還有取寶之法,不禁喜出望外。

    忙率趙、俞、魏三人拜謝領命,定日前往。

    淩渾見他喜形于色,笑罵道:"不長進的東西,得撿現成的就喜歡。

    你是我門下大弟子,此去留神别給我丢人,這便宜不好撿呢!如容易時,誰都去了,還輪得到我們麼?"淩渾搏笑怒罵已慣,劉、趙、魏三人雖各恭稱:"弟子等不敢。

    "多沒十分在意。

    隻允中因自己道淺根薄,又是初次出山擔當大任,當時謹慎恐懼,聞命之後,盡自體會師言,深恐差池,有負師命,一毫未動貪念。

    于建素來至誠安分。

    楊成志卻歆羨到了極處,自知法力最淺,未奉師命,怎敢求說,隻得罷了。

     一晃到了起行之日,劉、趙、俞、魏四人便向淩渾拜辭,請示機宜。

    淩渾道:"你四人不要輕易離開,到了那裡,自知分曉。

    日前話已說過。

    你四人走後,我也快出門了。

    "四人又别了于、楊二人,走出洞府。

    允中忽覺腰間兜囊一動,方要去摸,又聽耳旁有人說道:"這東西隻許前途無人時取看,不準亂摸。

    "允中聽出師父口音,哪敢妄動。

    随同劉、趙、魏三人離了青螺,取道川邊,便往元江進發。

    那元江居雲南省的東南部,上流名叫白岩江,中流經過元江縣,始名元江。

    下流過河口,人越南界,稱為富良江,又名紅河。

    中間有好幾處大支流。

    從上流頭蒙化南澗起,沿着江的西岸,皆是婉蜒不斷的高山峻嶺。

    最著名的,如哀牢山、左龍山等,俱都近踞江邊。

    鄭颠仙所居大熊嶺,便是哀牢山脈中臨江的一峻嶺。

    由青螺峪起身前往,如不由空中飛行,依照常理,本應東行,經過巴塘、裡塘、雅江、打箭爐等站,入了四川省境,取道鍵為、宜賓,走蜀滇驿路入滇。

    中經昭通、會澤、東川、嵩明、利澤,到了昆明。

    再經晉甯、江川、通海等地,越過曲溪、建水、五爪山,才能到達。

    雖然路較迂遠,走的卻都是官驿大道。

    除由滇川間起始一段,要穿越雪山,路不易行外,餘者通都大邑居多。

    長途萬裡,山險水惡之區雖不在少,也都有路可循,飲食無憂,為商旅常行之路。

     四人當中,劉、趙二人出家較久,川藏路上雖曾往來過多次,俱由空中飛行,從未這樣走法。

    允中少年公子,沒出過甚遠門,由衡山到青螺峪,算是生平所走最遠的路,還是嶽雯用遁法送到的,自然無甚見識。

    大家一商量,隻陸地金龍魏青以前受人雇用,曾經由滬州起身到昆明,往來過兩次,比較算是熟路。

    趙、俞二人因師父隻許步行前往,有飛劍也無從行使,反正又沒說出打哪條路走,又不許問,俱主張照魏青所說之路走去。

    白水真人劉泉想了想,說道:"師父不許我們飛行,路卻随意自擇。

    如按尋常行路,日期并不富裕,還說路上遇見閑事要伸手去管,其中必有用意。

    我想這條路雖然好走,一則路太繞遠,恐趕不到日子,誤了大事;二則目前一些左道旁門,同正教一樣,也都人才輩出,為應劫數,多半潛伏山中,祭煉邪法。

    師父命我們路上管閑事,不是暗示要遇上他們,便是有甚妖邪鬼物,命我們路遇時,順便誅戮,就此各建一點外功。

    此類怪物,也都在深山大澤之中盤踞,不會在城鎮間寄迹。

    以我愚見,這裡前往元江,如由大雪山起身,傍着瀾滄江邊,徑由劍山、點蒼山,到了南澗,再順着哀牢山龍脈,傍着元江向東南行,直達大熊嶺。

    沿途數千裡俱是綿亘不斷的山嶺,不但走的是條直道,免卻川滇境内許多繞越,而且可以暗合師父使命。

    雖然所經之地山勢險惡,多半為野猓生番窟穴,蠻煙瘴雨之鄉,毒蛇大蟒,奇禽怪獸,到處都是,常人走自是難如升天;換我們走,師父不過不許禦空飛行,法力劍術仍可防身應用。

    風雪烈日,瘴岚婉蜒,皆無所懼;山居野宿,無往不宜,有甚險阻可畏?如趕快一些,還許路上能遇上一點順手的事,豈非絕妙?"趙、俞、魏三人俱被提醒,各人拜師以來,已身劍合一,還學了許多法術,正想乘機一試身手,怎倒怕難走起來?聞言齊聲贊好。

    俞、魏二人雖能數日不食不饑,還未到辟谷地步。

    便是劉、趙二人,因教規未忌葷酒,各派道長因淩渾喜飲,常有仙釀相贈,衆門人時得随師暢飲,一年中也并未十分斷了煙火。

    議定以後,離了青螺峪,先尋滇番鎮集辦一些幹糧。

    然後冒着風雪嚴寒,順着大雪山脈,各自施展當年身手,一路翻山過嶺,攀冰踏雪,往前疾行。

     四人當初本有一身好武功,再經吐納修煉,益發氣體堅強,寒暑不侵。

    劉、趙二人不說,就是俞、魏二人,也都練得身如飛鳥,捷比猿猱,哪把道途險地放在心上。

    四人一個比一個身輕體健,疾行如飛,雖不曾禦劍飛行,一日之間,也着實能走上好幾百裡的崎岖山路。

     山行無事,不消三日,已離了滇邊,順大雪山脈,走到雲南邊境的地界。

    大家正說走得路快,七星真人趙光鬥笑道:"前兩天我們隻在山中行走,生物除了藏牛、黃羊、雪雞之類,甚麼活東西都沒有。

    滿山冰雪,草都見不到一根,真是枯寂無味。

    走得這般快法,至多十天上下,也就趕到。

    早知步行也走得這麼快,還不如照魏師弟所說的路,多點見聞呢。

    "白水真人劉泉道:"這條路我曾從空中來往過,前行不遠便是錦屏蟑,過去山中甚多山民墟集,頗有水秀山清之緻,越荒涼無人煙處,山勢越發靈秀雄奇,景緻着實不惡。

    你沒見這後半日所經之地,已換了一個樣兒麼?" 允中自從淩渾暗遞了一個小包,用千裡傳音,命到無人之處,方許開視,急欲一知就裡。

    無奈四人均同起息,終未離人,不敢違命拆看。

    又見山行無事,心疑不應如此走法,聞言不禁失驚道:"照二位師兄所說,我們再有十來夭,便到地頭。

    師父命我們管的閑事,莫非不在這條路上嗎?"劉泉心中一動,暗忖:"師父道法通玄,事俱前知,這條道路有事,必已算就,否則不會連請問了兩次,俱說随意。

    不過允中也慮得是,如是人世間有甚不平之事,要我們去辦,并非要遇甚麼異派妖邪,高山疾行,豈不錯過?反正照此走去,不患期前不能趕到,何不改個走法,先仍在高山上走,憑高下視,見有熱鬧鎮集,再走出山去穿行,就便為俞、魏二人謀個食宿,沿途尋訪過去,看有甚麼事故無有。

    至多不過繞個大半倍的路,并無妨害。

    "想好之後,和三人一說,劉泉是大師兄,道行法力又高,三人自無異辭。

     四人在山頂上本是日夜疾行,每日除覓靜地,打上一兩個時辰的坐外,極少休息,所以走得甚快。

    這一來幸有食宿耽擱,無形地慢了許多。

    好在心有把握,日子富餘,決不至于誤期。

    依此走下去,又走了六七天,路程已走去十分之六。

    四人耳目并用,始終未遇見甚麼,未免狐疑起來。

    最後商量,索性沿着山麓,改向有人煙之處行走。

    中途隻走向高處,四外略一查看,一見異兆,或有甚妖邪之氣,即時下來。

    劉、趙二人原帶有不少丹藥,每遇病人,便取出來,積修一點善功。

    所過十九是山民墟集,中間僅遇到四五處劫人生食的山人,四人略施小法,立即制服,簡直無事可記。

    眼看前途越近,為期尚遠,允中身畔小包,迄無取視之機,知還未到時候,後幾日索性不再管它。

     這日行抵哀牢山野,因已到了元江的上流,雖距大熊嶺還遠,一則四人全未去過;二則事未應驗,恐怕失誤;三則元江上流城鎮墟集較多,前面不遠,便是元江縣和有名的左龍山,總盼着能有一點奇遇,成心沿途多流連一些。

    半山半水,沿江前行,不時入山登臨,以冀不虛此行。

    走了兩天,連經過了好些山人砦集,又在附近深山中,特地繞行了兩天,總未遇到一件值得伸手去管的事。

    末了一天,四人打算由哀牢山中的香稻嶺走出,回往昨晚原落腳的金弓壩鎮集中歇上一夜,再沿江前行。

    管他有事沒有,且按着日期到了苦竹庵,見着鄭颠仙再說。

    主意打定,正走之間,魏青在途中吃了兩個和枇杷相似不知名的野果,吃時當是枇杷,沒有留意。

    到了嘴裡,覺着又甜又香,微微帶着一點辛辣之氣,又沒有核,才知不是枇杷,已經食下肚去。

    劉泉說:"深山異果甚多,常有惡毒蟲蛇腥涎所化,須要留意,不知名的不可亂吃。

    是何處采的?"魏青說:"在左近山石上面撿來的。

    上面連有枝葉,許是禽鳥從别處銜來的,不是近地所産。

    "劉泉見無餘果,大家俱忙着商議前行,既有枝葉附着,料非蛇涎所化,說過便罷,也未回取殘枝來看。

    走了一陣,魏青忽然腹痛起來,但生性好強,恐劉泉說他亂吃所緻,隻推内急,要覓地便解,請劉、趙、俞三人先行一步。

    允中老想在無人之處偷看師父的小包,未得其便。

    不消多日,便要到地頭,途中一無所遇,心甚疑慮,惟恐誤了師命。

    便推說自己也要便解,意欲陪了同去,魏青心粗,可以觑便拆看。

    劉泉、趙光鬥道:"你二人同去也好,我們緩步前行,等你二人回來再走便了。

    " 一言未畢,魏青猛覺腹痛欲裂,急匆匆拔步往左側嶺下竹林之中跑去。

    允中跟在後面,方在心喜,一晃眼工夫,魏青已飛跑進了竹林,褲子還未及解,忽然痛得滿地打起滾來。

    允中見狀大驚,顧不得再看那小包,忙即跟蹤追入。

    一看魏青已是牙關緊閉,面如土色,兩手緊按肚腹,做聲不得。

    允中料他中毒,忙從身畔取了兩丸丹藥,與他塞入口内,問他想便解不?魏青突瞪着一雙大眼睛,強自掙紮,點了點頭。

    允中代他解褲子,勉強扶蹲地上,見魏青滿頭大汗有金豆大小,四肢無力,人已半死。

    欲借藥力将腹中之毒打下,非從旁扶助不可,不能離開。

    本想喚來劉、趙二人,一想:"魏青隻是偶然中毒,師父靈丹有起死回生之功,少停藥力發動,毒一去盡,自有奇效。

    現時不過疼痛難忍,并不緻要命。

    如真多時不好,劉、趙二人候久自會尋來,何必大驚小怪?"魏青又再三以目示意,不叫聲張,隻得罷了。

     隔有半個多時辰,魏青痛仍未止,身子如癱了一般,如無允中扶持,萬難蹲立。

    允中着慌,再想喊人,雙方背道而行,必已走遠,除非二人自回,就喊也聽不見。

    方在憂急,那丹藥奇效終于發揮,魏青腹内忽然咕噜噜亂響了一大陣,嘭的一聲,下了許多黑紫色的穢物,當時奇臭刺鼻,中人欲嘔。

    允中實耐不住,隻得将他就勢捧起,離開當地,意欲尋一個有水的所在。

    匆匆屏氣急行,慌不擇路,一味順着竹林穿行,見沿途草棘匝地,石齒縱橫,蟲蛇又多,無可存身。

    不知不覺,錯了方向,斜走出有半裡多路。

    好容易尋到落腳之處,又聞水聲不遠,一賭氣,索性再循着水聲前行。

    走沒多遠,便出竹林,面前深草中忽然發現一條人行路徑,一邊是山坡竹林,一邊是條小溪,水甚清潔。

    忙扶魏青到了溪邊,扶他覓地蹲好。

     魏青腹内又響了一陣,二次排出些穢物,中有數十形如蠶蛾毒蟲的蠕蠕欲動。

    共換了三次地方,才将毒排盡,人也能出聲與行動。

    疼痛雖止,全身卻是疲軟異常。

    衣褲事前脫掉,未沾污穢,隻助他到溪中洗了洗,即行穿着起來。

    允中問知無恙,才放了心。

    連日查看山中四無人煙,但這條小徑頗似人常行之路。

    集鎮中山人說,附近二百裡深山中,隻有蟲蟒猛獸,永無人居,必有原故。

    因耽擱時久,急欲與同伴會合,不暇查看。

     正待走上歸途,魏青忽然伸手向前指道:"你看前面不盡是那毒果子的樹嗎?"允中順手指處一看,果然前面茂林之下,小徑旁邊,生着數百株矮樹,高僅如人,綠葉茂密,甚是鮮肥,密葉中果然有那金色果子。

    魏青說毒果好吃,留在這裡,終要害人,定要将那全樹毀去。

    允中見相隔不遠,趕路不必忙在這一時,魏青所說有理,毀了為山行之人除害也好,強他不過,隻得允了。

    那條谷徑本來迂曲,毒果深藏密葉之中,遠看每樹僅有數枚隐現。

    如今與二人相隔較近,隻見多得出奇,差不多每一片葉根上總生着兩三枚,果似枇杷,葉卻大逾人手,果子全被遮住。

    估計數百株樹,毒果何止千萬。

    魏青重創之餘,越想越有氣,行離樹前不遠,正要拔劍而上,忽聽身旁有人談說之聲。

    允中機警,忙一把将魏青拉住,示意不要言動。

    聽那語聲,就在那毒樹林對面危崖之下,相隔不過四五丈遠近。

    因有一片危石擋住,不到石前,彼此都不能看見。

     允中聽出言詞有異,不似尋常山家人。

    忙和魏青輕悄悄掩身石後一聽,一個道:"師娘也不知甚麼脾氣,隻心疼兒女,卻不願和丈夫相見。

    去年冬天,師父為了苦想她,幾乎病死。

    後來經師弟妹再三苦求,好容易才答應隔三月見上一面,見時還要當着兒女,不肯進師父的屋。

    這還不說。

    如今師父受了惡人欺負,受傷甚重,她卻一去不來。

    莫非人一修了仙,就這樣心狠?"又一個道:"汪二弟,你初來,年紀輕,哪裡知道。

    當初原是師父他老人家多疑不好,已有了三個兒女,還逼得師娘去竹園裡上吊,如不是那位花子仙姑将師娘救去,墳頭上都長樹了。

    她老人家曾說和師父夫妻之情已絕,所放不下的,就是這三個兒女。

    就這個兒女牽腸,還說耽誤她功行,成不了天仙呢,哪裡還肯和師父重圓舊夢啦?答應和師父見面,一則為了常來教師弟妹們的劍法坐功,早晚終須遇上,加以師父再三苦求;二則為的是叫我們輪流看守這三百株七禽樹上毒果,免被無知的人吃了毒死,又耽誤他老人家的用處。

    至于師父為惡人所傷,他有靈丹,卻不醫治,隻望師娘給他報仇,這更怪不得師娘了。

    上次師娘臨行之時再三叮囑,說師父和吳師兄面有晦色,主有一場兇災,這三個月内,不可出門一步。

    惟恐師父不聽話,還将師弟妹三個都用禁法封閉在竹園後山洞裡呢。

    師父和吳師兄偏不聽勸,怨她何來?幸而師娘防到這一步,給了他師徒二人一張靈符,才将那惡煞驚走,不然哪有命在?這卧雲村仗着深藏山凹,地勢險僻,如非師娘種這毒樹須水澆灌,開出這條通小溪的谷徑,莫說是人,就連野獸也走不進一隻。

    那一日師父和吳師兄要不翻山往琵琶壟去打秃角老雕,怎會迷路出事?你要知道,我們全村三十多戶人家,全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