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回 毒霧網中看 岩壑幽深逢醜怪 罡風天外立 關山迢遙走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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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佃工,師娘那麼大本領道法,自然把她當活神仙看待。

    師娘要回轉仙山,在仙師面前,可就成了小輩,那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師父說甚麼,聽甚麼,哪還敢強?她行時不是說奉了仙師之命,要在大熊嶺江邊辦一件要事麼,這幾個月内不能來麼,怨得誰來?" 俞、魏二人聞言,不禁心中一動。

    再聽,那幾人已岔到别的閑活上去,無關宏旨。

    允中估量這小村主人,必是一個隐居僻地之士,乃妻必會道術,口氣并非壞人。

    既奉命在大熊嶺江邊有事,弄巧或許與颠仙有關。

    師父命管閑事,沿途一無所遇,村主人為惡人所傷,師父之言或即指此。

    隻不知養這毒樹作甚?魏青粗魯,恐其措施不善,意欲趕上劉、趙二人商議,再行入村探詢。

    想到這裡,朝魏青使了個眼色,拉了就往回走,那幾個守樹人談得正酣,并未覺察。

     二人匆匆走回竹林原路,允中且走且和魏青談論。

    正行之間,似見左側竹林深處衣角一閃。

    允中剛要細看,忽聽魏青大喝了一聲:"該死的東西!"手揚處,一道劍光已飛出手。

     允中知有變故,随同魏青往左側縱去。

    隻見密林深草之中,跑出兩個非僧非道的矮子,衣色一青一黃,年約十六八歲,生得相貌醜惡,身材又胖又矮。

    一個手持一張花弓,發出帶着彩煙的短箭,已為魏青所破。

    二童又各持着一道淡黃光華,抵禦着魏青的飛劍,卻非敵手。

    正想喝問,二矮童想知無幸,俱都哭喪着一張醜臉,跪在地下,一面抵禦,一面口中哀告,直喊:"我等無知冒犯,大仙饒命!"魏青喝問道:"我二人從外鄉到此山中閑遊,與你無冤無仇,為何用妖法暗算傷人?說出理來便罷,不然定要你們的狗命!"說時,指定劍光,不往下落。

    二童飛劍光芒本已大減,面如土色,聞言面色稍轉。

    穿青的一個答道:"大仙息怒,我們實實看錯了人。

    請将仙劍收回,饒我二人狗命,定說實話就是。

    "允中心慈,見二童乞命可憐,始終沒有欲殺之意。

    魏青又是心直,估量他們也跑不脫,喝罵道:"小賊如此膿包,量你們也不敢在我面前鬧鬼。

    快說實話,饒爾等不死。

    "說罷,将手一招,收回飛劍。

     二童驚魂乍定,仍由穿青的答道:"我名甘熊,他乃我弟甘象,同在天門神君林瑞門下。

    隻因那日我二人往琵琶壟取象心,路遇卧雲村蕭逸、吳誠師徒二人,争鬥起來。

    他二人中了我們的仙劍,眼看就擒,被他用鄭颠仙神符将我二人弄傷驚走。

    逃回山去,求師父推算,得知他妻歐陽霜,奉颠仙之命,在前面養有三百株七禽毒果,想去辦一件害人的事。

    今日奉了師命來此殺她,并将毒果用火焚燒,以免後患,乃是為世除害。

    錯把大仙當作她的門人黨羽,無知冒犯,還望饒恕,感恩不盡。

    "說時,允中見二甘目光閃爍,已料有詐。

    又聽出是颠仙門人的對頭,更知不是好路數。

    方想喊魏青留意,那甘氏弟兄原用的是緩兵之計,甘熊說着話,甘象已在暗中施為,準備遁走。

    魏青還未及答話,甘象猛将甘熊一拉,手揚處,一團五色煙光,直朝二人打來。

    接着一溜黑煙,其疾如矢,便往空中射去。

     魏青驟出不意,幾為所中。

    幸虧允中防備得快,一見甘象手上發出煙光,早就将飛劍放出,一道銀光,将彩煙擋住。

    魏青也将飛劍二次出手,才沒有中了他的道兒。

    等到二人飛劍将煙驅散,雖隻瞬息工夫,甘氏弟兄業已逃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隻氣得魏青亂蹦。

    允中道:"自來邪正不能相容,這一來益信這裡主人不是邪惡一類。

    而師父命我們途中所管閑事,也必指此無疑了。

    目前妖黨已逃,你急你氣,有甚麼用?還是找到劉、趙二位師兄商議行事吧。

    "魏青道:"這麼久時候,他二人許已走遠了吧?其實一追便能追上。

    師父教我們路上不許飛行,又不将事情明說,白教我們跑了許多冤枉路,擔了多少天心思,這是何苦乃爾?"允中正色答道:"師弟不可如此。

    人都說師父性情古怪,我看師父雖然有些遊戲三昧,言行不羁,但他老人家大綱節目上卻是一絲不苟,道行修持尤其艱苦卓絕,并不随便任性。

     細窺師父言行動作,哪一樣不含着深意?平日常說我們得之太易。

    除我在雪山頂上受過點罪外,别位簡直沒怎受苦,哪像他老人家得道的艱難?據我想,這次奉命下山,為我師弟兄四人積修外功之始,分明借此磨砺我們,一則長點見識,二則也使稍知修行人的辛苦。

    或者内中還藏有别的玄機,俱說不定。

    我們道行淺薄,難測高深,怎可信口亂說?即使師父不知,也失尊師之道。

    下次千萬不可。

    " 魏青人本粗直,有話脫口即出,自覺失言,漲紅了臉,隻顧同了允中飛步前行,不再則聲。

    允中因當初衡山拜師,追雲叟執意不收,幾乎送命,多虧淩渾垂憐,破格收容,師門厚恩,有逾再造,由此心志益堅,尊師重道之心最切。

    平日修為,也極勤苦堅毅。

    淩渾細行不羁,師徒相處,一任别人笑言無忌,他卻始終謹慎肅恭,不敢稍微忽略。

    與魏青曾共患難,同門至交,自己又是師兄,聞言不合,便以正語相勸,原是情發于中,自然流露,并非成心給魏青下不來。

    見魏青臉紅頸漲,面有愧容,又覺言太切直了些,正欲勸勉幾句。

    忽聽魏青道:"師兄,這裡地高,除開前面那片密林,遠遠望過去數十裡外,金弓壩鎮集上的竹樓都看得見。

    已有好大一會,他們許都回到地頭了吧?"允中一看,當地乃是一座極高峻的橫嶺,越過去便是出山的樵徑。

    夕陽欲墜,将近黃昏,時光已是不早。

    暗忖:"劉、趙二人不特道行高深,心思尤為細密。

    大師兄劉泉更是見多識廣,算無遺策。

    就算行時沒有看出魏青中毒,也決無撇下我們,快步先回集鎮之理。

    他二人原說前途緩步相待,隔了這麼多時候,我和魏青沒有追上去,定知出事無疑,怎會沒有回尋?走到這裡,又不見他二人影子,難道在前面密林之内呆等不成?"越想越覺事情奇怪,加以先前所聞所見,一面催着加緊快走,暗中便多留了一分心。

     二人劍術已有根底,身輕足健,雖是步行,也比常人快出百倍,不一會,便行近嶺下密林外面。

    林内盡是參天老樹,又當春夏之交,濃蔭如幕,郁郁森森,交柯連幹,密葉如織,離地三五丈以上,暗沉沉不辨天日。

    四人來時,行經林側,隻趙光鬥見大林深密,恐藏精怪,曾放出飛劍入内穿行了一周,餘人均未進去。

    允中尋思:"劉、趙二人要等人,也應在林外守候,怎會藏身林内?"便和魏青順着林外往來路走去。

    走沒數十步,忽聽身後破空之聲。

    連忙回顧,乃是二道黃光,帶起一片彩煙,朝斜刺裡亂山中飛去,與先前妖徒所放一般無二,隻是功力要強得多,逃走的方向不同罷了。

    就在二人回身一瞥之間,從林内又飛出一道本門的劍光,正是大師兄白水真人劉泉。

    知道遇見異派仇敵,不顧得說話招呼,忙和魏青放出飛劍,随同追趕。

    敵人逃得真快,晃眼工夫,已沒了蹤迹。

    與妖徒逃法相仿,直似一過山頭,便沒入地裡一般。

     還待前追,劉泉将二人喚住,說道:"妖人大可惡,趙師弟幾為所害。

    你二人如若早來半個時辰,定可遇上;或是略微晚來一會,不走過來,也正好迎面堵住。

    他這四九遁法來不及施展,也不會被他逃走了。

    "說時,七星真人趙光鬥也從林内飛出,向劉泉道:"這厮已經入網,竟會被他逃走。

    想是命不該絕,真出乎意料之外了。

    "劉泉道:"看這厮行徑,乃天門神君林瑞門下,妖法頗得乃師傳授。

    他師徒作惡多端,狡猾非常。

    林賊自從碧雞坊被白眉老禅師削掉頭皮驚走,久已不知他的住處,想必潛伏此處。

    師父之言,定是說他。

    反正還有些閑日子,好歹将他師徒除去,以免為害人間吧。

    " 允中便說了前事。

    一問經過,才知劉、趙二人看出魏青神色不佳,料是不聽話,誤吃毒果。

    因他身帶師父靈丹,又有允中随去,決無大害。

    既然諱疾不言,便沒有給他揭穿。

    又因沿途山景靈秀瓊奇,天也還早,意欲沿途觀賞,緩行相候。

    行近密林外面,偶然停步凝眺,随意閑談,談起途中并無所遇,元江取寶之行,能否手到成功,不辱使命。

    劉泉忽想起俞、魏二人去久未歸,心疑中毒太劇,欲招呼光鬥起身,回視魏青病況如何。

    這時二人一坐一立,趙光鬥正坐在劉泉左側山石上面,二人原是同向來路,觀看夕照紅霞。

    劉泉這一偏臉,猛見斜陽陰影裡,一片彩煙裹着萬千根紅色光針,朝二人存身之處打來。

    劉泉發現得早,尚可縱避。

    趙光鬥卻是危機已迫,絕少幸理。

    幸而劉泉機智絕倫,一見光針,便知來意惡毒,别的破法已來不及,仗着道法神妙,大喝一聲,身劍合一,飛迎上去,将那片煙光擋住;一面運用玄功,将它消滅。

     來人正是天門神君的心愛大徒弟申武,所放煙光乃林瑞獨門煉就的血焰針。

    此針煉時,先養下南疆特産的毒蜂,然後擒來成千累萬的毒蟲蛇蟒,用妖法使其互相參雜交配,采下精涎,去澆灌培養一種名葉快活花,山人叫作公母花的毒草。

    草極難得,也難成形,尤不易活。

    快活草之得名,便由于此。

    非有蟲蟒精涎浸潤,便沒有種子,也不能生。

    雖經妖法培植将護,也須三年,始能成形。

    花分雌雄,成形的花,與男陽女陰無異,并且自能配合。

    越是炎天熱曬,越發鮮豔生動。

    可是雌雄二花一接之後,略顫即成腐朽,臭汗淋漓,不可向迩。

    越是成形的花,越完得快。

    花腐不消片刻,全株随即枯萎。

    所以第一二兩年,花未成形要開之時,須命門徒晝夜防守。

    隻要見二花對舞,立用竹刀将花夾去。

    否則一任交合,就無成形之望了。

    此草不成形的花,已是奇毒,蟲鳥望風遠飕,不敢挨近,何況吃它。

    那毒蜂都有拳頭大,産自南疆深谷幽壑之中,口尾均有毒針,無論人獸紮上,即難求活,隻有此花能治,也是罕見之物。

    喂時全仗妖法禁制,算準花開正在交合欲腐未腐之際,驅遣蜂群,飛上花田。

     每花隻喂一隻毒蜂,等蜂嘴插入二花交合縫裡,立時撤禁。

    蜂受妖法所迫,原出無奈,嘴插在花裡,真是又臭又痛,身子還被花汁粘住。

    忽然禁制一去,一掙未掙脫,自然發作刺人刺物的天性,掉尾一刺,二次再用力一掙。

    那花交合後,已經腐朽,自然可以掙脫。

    可是花毒全部被蜂刺吸收了去,蜂也奄奄欲斃。

    這才在毒蜂未死之前,将蜂刺取下,另用妖法祭煉成針。

    如為所中,立時周身麻癢狂樂而死,真個厲害無比。

    林瑞這針,共煉了兩大革囊,傷了無數生靈,才能煉成。

    仗此為惡,不知凡幾。

    因是煉既奇難,又是隻發不收,傷人與否,隻用一回。

    前在碧雞坊害人,巧遇白眉禅師,又給他毀了十之七八。

    近年已舍不得再給門人使用。

    申武所煉,雖也惡毒,并非原針,所以易為劉泉所破。

    劉泉隻是聞名,不曾親會過妖人師徒,因此輕敵,日後吃虧。

    不提。

     劉泉破了飛針,趙光鬥跟着放起飛劍。

    申武原是路過當地,看出劉、趙二人不是同門,潛伏靜聽,恰逢二人談起元江之事,知是乃師對頭,妄想用飛針暗算。

    一見事敗,仗着精通妖法,竟然挺身出鬥。

    劉泉和趙光鬥自拜在窮神淩渾門下,因以前所學許多法術,當年曾用苦功,棄了可惜,如若用之于正,一樣可以禦患防身,所以每日勤修正道之餘,稍微得暇,便共同練習。

    不特沒有棄掉,反因受了玄門真傳,融會貫通,比起以前,還要精進。

    内中最厲害的是當初苦鐵長老所傳五行陣法。

    遇敵之時,隻要當地有五行之物,便可運用,将敵人圍住。

    這次本因師言未驗,心中猶疑,妖人突然出現,料定師言必是指此。

    劉泉立意要将他生擒,拷問來曆巢穴。

    又知林瑞師徒妖法詭計多端,精于逃遁,一面對敵,暗向趙光鬥使了個眼色。

    意思是道旁森林甚多,五行之中,以東方乙木為最猛,擒敵較有把握。

    誰知申武在林瑞門下多年,最得寵愛,也是見多識廣。

    劉、趙二人如用金火之陣傷他,或者尚能成功,這一想擒活口,卻錯了主意。

     申武恰巧最精土木遁法。

    他見劉泉飛劍神妙,趙光鬥人未受傷,忽然隐去,本來就有些留意。

    又聽劉泉喝道:"你這厮是天門神君林瑞的徒弟麼?"申武脫口答聲:"正是。

    "言還未畢,劉泉喝得一聲:"好!"便縱遁光,往來路退去。

    申武雖然心疑有詐,敵人是個正派門下,未必便為乃師威名所懾。

    一則自恃妖法,二則适才偷聽二人所說之言,僅知是往元江取寶,不知二人姓名宗派來曆。

    偏生敵人不等答完了話就走,意欲問個明白,回山報與乃師,好作準備。

    口中大喝:"你二人叫甚名字?快些說出,饒你等不死!"一手指定妖光,縱身便追,鬥處相隔那片森林甚近,瞬息即至。

    申武追近林側,猛覺眼前一暗。

    接着便聽萬木号風之聲,眼前又由暗轉明,天地人物,全都無影無蹤,全變成了極濃厚的青綠之氣,将身圍住,映得通體皆碧,身上又似有極大潛力擠壓上來。

    知道中了敵人的圈套,人已困入埋伏以内,心中大驚。

    忙運妖光,暫且護住身體,抵禦青氣,不使侵上身來。

    又取出身帶法寶,化成一道赤虹,待要沖圍逃走。

    不料劉泉、趙光鬥二人法術高深,申武所到之處,俱有千尋綠氣層層圍繞,一任他用盡心力,左沖右突,隻是逃不出陣去。

    漸覺青綠之氣越發濃重,耳聽敵人喝聲:"急速跪下投降!"聲音近在咫尺,偏看不見人影。

    敵暗己明,又不知敵人用的是甚麼法術禁制,無由破解,時候久了,知難幸免,正在悔恨焦急,欲逃無計。

     也是妖人命數未盡。

    劉泉見妖人拼命抵禦,不肯降伏,心仍不願就去傷他。

    方想用法寶拿人,還未下手,趙光鬥在一旁主持陣法,一見妖人煙光也頗神妙,竟将東方乙木真氣抵住,急切間擒他不了。

    忙着收功,便将陣法妙用發動,打算驅遣萬木,将他四面阻住一擠壓,妖光雖然厲害,也無用處。

    如不見機降伏,立被壓成血泥。

    妖人被逼無奈,必然降伏。

    否則就先除了他,再去搜尋巢穴黨羽,至多費一點事,既在此山,不愁找他不着。

    當時也未和劉泉商量,陣法一經發動變化,申武方苦不支,猛又聽飓風大作,雜以隆隆之聲,恍如濤奔海沸,雷鼓齊喧,驚天震地。

    響過一陣,沉沉青綠重氣之中,上下四方俱是成排成排的整根大木,如潮水一樣卷壓過來,乍看甚是驚惶。

    明知邪正水火,降也難逃活命,萬般無奈,隻得仍竭全力,拼命抵禦。

    真也虧他,這麼厲害的陣法,居然被他苦苦支持,未受到大傷害,直經過了個把時辰。

    劉泉先因陣法已經發動,也就由他。

    繼見妖人雖漸勢衰力微,仍借那道虹光護身,大木近到身側兩丈左近,便被阻住。

    趙光鬥仍不住在運用發揮,上下四方大木前軋後擠,幾乎融成一體,頗似一個極大圓木桶子,将妖人裝在裡面。

    雖然困住,急切間仍傷他不得。

    此時忽想起俞、魏二人久不回來,莫非也遇見了林瑞手下妖黨?一着急,姑且網開一面,将木陣現出了一條縫隙,把飛劍法寶同放進去。

    申武見後面突現空隙,隻恐上當,未敢速出。

    猛想起師父獨門土木遁法甚是精妙,敵人明明是東方乙木之陣,豈不正好借以逃走? 想到這裡,又恐敵人陣法中藏有先後天五行互為生克的變化,借此遁去,無異自尋死路。

    方在舉棋不定,倏地敵人飛劍,連同一道有尾如剪,具有紅黃二色的光華,似電一般飛來,一到便雙雙将護身光絞住。

    百忙中認出那道紅黃色剪尾光華,乃苦鐵長老舊時鎮山之寶,名為金鴛神剪,共是兩把。

    内中一把,曾經見過,端的厲害非常。

    敵人飛劍已是難敵,何況又加上這麼厲害的法寶,這護身朱虹恐要保不住,但又不敢收回。

    微一遲疑之間,果然虹光首先被敵人劍光法寶絞成粉碎。

    晃眼當頭,危機瞬息。

    申武心膽皆裂,情急逃命,隻得拼着九死一生,施展土木遁法,一縱煙光,徑往萬木叢中遁去。

    劉泉還想生擒問話,劍光法寶沒有遽下絕情,竟被借遁沖出重圍,逃出了險地,後悔已是無及了。

     四人見面,說完經過,知天門神君林瑞師徒,必尋卧雲村主蕭逸的晦氣。

    蕭逸為人如何,雖然不知,既和妖人對敵,乃妻歐陽霜又是鄭颠仙的門徒,想必是個正人君子。

    不過師父要幫他忙,就嫌為期尚遠,也可言明,命大家暫在青螺峪練習道法,算準日期,來此相助,除卻妖人,再去元江,豈不直捷了當?何以老早就命步行起身,白受許多跋涉?沿途又沒遇見一點可辦的事。

    如說是借以磨煉身心,又俱是身輕體健,不畏險阻,誰也沒覺受到絲毫苦楚。

    四人想了一陣,均不解師命所在。

    因知妖人業已發動,妖徒二人俱受挫折,難保不疑四人是蕭逸請來的救兵,事不宜遲,速往為妙。

    略微商量,便同往卧雲村進發。

     那村僻處萬山深谷之中,外有層崖疊蟑屏蔽,以前隻有一個小洞,是入村通路。

    洞臨廣溪,水流甚急,水面相隔洞頂不過二三尺。

    人在船中,休說起立撐篙,連坐起來都不能夠,必須卧倒,手足并用,推抵洞頂而行。

    最底處,船與洞頂相去隻有尺許上下,由洞口舟行,直達村前的落梅澗絕壑之下,有七八裡路之遙。

    沿途石筍鐘乳,參差錯落。

    端的森若懸劍,鋒利非常,舟面不時擦刃而過,軋軋有聲。

    長的卻直刺水中,時為梗阻。

    遇到山水漲發之時,便村中人也難進出,何況外人。

    俞、魏二人所經溪邊谷徑,還是近數年間歐陽霜為種七禽毒果,恐村中溪澗染了果毒,因谷外小源别有泉溪,又流不到山外去,特地開出這條通路,以便看守人來往經行,就這條路,也隻通到村側萬松崖絕壁之下為止。

    危崖倚天,仰觀落帽。

    崖左有一條極窄的裂縫,深約百丈。

    雖可連肩魚貫而行,但是夾壁縫隙,藤藓厚密,一線天光,時複隐晦,景象既極陰森,途徑又複曲折。

    口離地面還有兩丈高下,百年老藤掩蔽其間,下面灌木盤郁,草高沒人。

    春夏之交,蛇虺四伏,穿行如梭。

    在此防守的,都是蕭逸門下健者。

    每次出入,内設繩梯,外用飛索,由縫口将索頭、鐵抓擲向離壁十餘丈成抱大樹之上扣牢,然後挨個跳索懸空而渡。

    壁間藤苔草樹,全不損折。

    外人即使能到,也是即此而止,休說入村,直看不見絲毫人迹。

    防守時存身所在,是一崖洞,就在毒果林旁谷壁之下,也極隐秘,如不出聲,也難發現。

    此外村中還有一條通往山後琵琶壟的道路,也是危絕,須要攀崖缒磴,翻山過去。

    全村除去蕭逸,隻有幾個武功最好的能手能夠攀渡。

     蕭氏上輩,由明季年間帶了家屬戚友門人,一同避世,來此哀牢山中,先隐在一個山谷裡面住了數年。

    後來蕭父玉叟冬遊到此,無心中發現這水洞,天寒本來水淺,恰巧那年的水更淺,水面相隔洞頂幾達一丈四五尺以上。

    蕭氏全家俱精水性,便聯合十幾個同遊的少年戚眷,同門世弟兄,斫木以舟,燃着火炬,逆流往探。

    頭兩次俱為水中大石、鐘乳所阻,不得窮源。

    蕭父為人最有恒心,末次換了入水衣靠,泅行而入,居然通過,尋到這一片世外桃源,高興已極。

    回去說與父母和同隐諸家,大舉前往。

    先合群力,将幾個最礙舟行的大石筍、鐘乳能毀的毀去,過大不能毀的,設法探路繞越,不消多日,便即開通。

    悄悄全數移入,端的塵飛不到,與世隔絕。

    除卻天仙空中飛過,可以下矚,否則踏遍四外山頭,也難看見。

    真比起桃花源,還要險僻幽奇得多。

    村人已曆三世,所辟良田桑圃,果園菜畦,何止千頃。

    連左近土人山民,都不能知此中還有樂土。

    所以四人連在山中奔馳尋找,均未發現。

    如非魏青中毒腹瀉,巧走溪邊,聞得村中人語,就由高處望見,也隻當是一個素無人迹的死谷,怎識此中别有天地。

     俞、魏二人還以為走回适才溪谷,便可令守樹村人引導,如其不在,也不難循徑而入。

     及至四人趕到谷口,毒果林的左近,大石後面,先時守樹村人一個未見。

    順路前行三二裡路,便到盡頭,隻見迎面峭壁千尋,矗天直上。

    那條人行小徑,本就不顯,早為深草所掩。

    近壁數十丈,直不似平日有人行過。

    四外草樹叢雜,荊榛匝地,更不似可通别處情景。

    壁苔繡合,綠肥如染。

    崖頂萬松雜音,一片青蒼,時複挺生于石罅崖隙之間。

    崖腰以上,疏密相同,滿壁皆是蟠屈郁伸,輪園磅礴,恍如千百虬龍,盤壁憑崖,怒欲飛舞。

    更有葛蘿藤蔓,寄生蒼鱗鐵幹之上,盡是珠絡彩纓,萬縷千條,累累下垂。

    一陣山風過處,先吹起稷稷松聲,山谷皆鳴,仿佛濤湧,清喧未歇,虬枝齊舞。

    又見绛雪亂飛,落紅成陣,花雨缤紛,漫天而下。

    境固清妙,幽麗絕倫,可是用盡目力,也找不到一個人影。

    如說村人是絕迹飛行,越崖而至,證以所聞,又覺不似。

     正尋不到入村途徑,意欲折回原路尋找,趙光鬥猛然一眼看到左側一株大樹上,樹幹樹皮均有新斷裂痕迹,忙和劉泉說了,四人一同趕到樹下,俱都是行家,一看便認出是銅鐵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