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回 月夜挾飛仙 萬裡驚波明遠鏡 山雷攻異魅 千峰回雪蕩妖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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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

    真個不舍,也把事情打點清楚,缜密行事為是。

    "飛娘原意,是為峨眉樹敵,特意加枝添葉,假說林寒現時已是峨眉門下。

    不料猿精聽了向、韋二人之言,震于峨眉威聲,臨事審慎,反而遲遲不敢下手。

    隔了好些時,直到托人屢向峨眉派中人探聽,知無林寒在内。

    又苦于不知所在,才親去林寒老家,打聽出林寒生辰八字,在摩霄峰洞内設壇行法,攝取林寒真魂禁制。

     原意攝到全神,逼他供出居處,自獻玉符,即行放卻,初無相害之意。

    淮知林寒自在雪山苦修,根基日固。

    猿精連祭了四十九日,好容易快将真神攝入洞内,又被逸去。

    同時林寒也有了覺察,慌忙趕到芬陀大師那裡求救,又學會了金剛、天龍禅功。

    猿精不但不能再遙攝他的心神,所使招魂邪法,反被芬陀大師所傳的法術破去。

    猿精見事不濟,頗有知難而退之意。

     隔了多時,猿精偶遊洞庭,欲飽啖東山白沙獨核枇杷,并拟擇取佳種,用法術移歸摩霄峰下種植。

    行至莫釐峰下,正是五月望夜,月光照得萬頃澄波,水天一色;湖中漁火明滅,宛如殘星;山寺疏鐘,時聞妙音。

    襯得夜景甚是清曠。

    猿精在批粑林中,邊吃邊賞玩湖中景緻,不覺到了深夜。

    正在起勁,忽然一眼瞥見林屋山後,霞光寶氣,上沖霄漢,知有寶物出現。

    因林屋内洞自來多有仙靈栖息,近來更聽向、韋二人說洞中住着異人,飛劍厲害,道法高強,料那寶物必是異人所有,不曾在意。

    夏日夜短,到了子未醜初,離天明較近,那寶氣仍在原處未動,越看越覺奇怪。

    及經再三仔細觀察,竟似由山寺側土中透出,不似洞中異人有心炫耀。

    先還不敢冒昧行事,一經躊躇,天已将明,寶氣也逐漸而隐,益發斷定寶物埋藏土内無疑。

    暗忖:"這事奇怪,難道寶物近在咫尺,洞中人竟未覺察麼?"想要罷休,卻又不舍。

    天已大明,山上下居民俱已起身。

    湖中風帆遠近,橹聲效乃,漁歌相屬。

    猿精枇杷樹尚未掘得,因恐引山民駭怪,又蹈前轍。

    想了想,林屋洞外表無奇,内洞金庭玉柱,深達百裡,與世隔絕,相去尚遠,異人不緻便遇,決計勾留一日,喬裝前往西山寶氣上升之處看個究竟。

     及至趕到西山一看,山上下居民甚多,雜以廟宇。

    昨晚寶氣上升之處,在包山寺左近,遍地果園,并無異狀。

    把寺左右一帶踏遍,找不到絲毫痕迹,心中納悶。

    猛想起漢朝仙人劉根修道莫釐峰頂,後來結壇林屋,成道後身長綠毛,門下有黑白二猿獻果服役,人因呼之為毛公。

    聞說毛公壇在靈枯觀旁,壇上還有毛公的鎮壇符。

    既是古仙人成道遺址,必與此寶有些關聯。

    于是連忙尋往寺後靈祜觀旁一看,果有一座石壇,仙靈渺渺,遺址空存,石傾壇圯,漸廢為牧童樵豎遊息納涼之所,心中感慨非常。

    深悔昨晚隔湖遙望,隻看出寶物在左近一帶埋藏,既未跟蹤來此,又未升空查看準确所在,以緻茫無頭緒。

    萬一今晚不再出現,或被别人捷足先得,豈非失之交臂? 猿精正在慨歎,忽聽壇側石條上一個躺卧着的赤膊鄉漢,向左側大樹下剛睡起的老頭說道:"阿根伯伯,格個毛公菩薩真靈。

    前日我搭俚老人家燒仔一棵香,昨日到蘇州城裡去賣枇杷,叫說大清早将一進城,就碰着一個大公館裡廂,走出一個俏皮娘姨,拿我喊進花園裡面去,請出一個老太太,人交關和氣,一擔枇杷全留下,撥仔我加倍個銅钿。

    還說我鄉下人做生意交關苦,叫娘姨拿出半桶黃米飯,一大碗肉,還有弗少菜蔬撥吾吃。

    走個辰光,叫我隔三五日再挑一擔好白沙去,還要多撥銅钿。

    格位老太太真叫有良心,人好得邪氣,難怪俚有這樣大格福氣。

    "那老頭答道:"怪弗得耐今朝太陽實梗高,弗去做生意,還拿朵乘風涼,困晏早寫意,原來照着仔牌頭者。

    阿是我搭耐說個哪,毛公菩薩格塊碑,弗要看俚弗起,格麼叫靈。

    靈枯觀裡向格道士,阿要死快。

    大前日夜裡,碑倒脫仔,告訴俚扶起來,俚為仔觀裡向呒不啥香火,叫說話假癡假呆,陰陽怪氣。

    我想耐搭我擺啥卵架子,擺轉仔屁股就走,背後頭罵煞快。

    阿是我教耐燒仔棵香,就有實梗靈驗。

    今早橫豎阮啥事,天麼滿風涼,阿要再叫仔兩個人來,一道去拿格塊碑扶起來,包耐還有好運道。

    耐阿去哪?"那鄉漢喜道: "格麼你就喊人去,啥人弗去是衆生。

    "說罷,翻身扒起,順手抓起一塊墊背的大蒲扇,叉開褲裆,扇了兩下,便要走去。

     猿精自來深山修煉,絕少與世人對面。

    洞庭東西山雖是舊遊之地,多系空中來往,避人而行,從未與土人交談。

    這次因尋寶物至此,聽二人說話,滿口吳音,甚是耳熟,像是以前哪裡常聽,不由伫定了足。

    正想不起在哪裡聽過,忽聽說起扶碑之事,猛然靈機一動。

    暗忖:"聞得那道鎮壇符正在碑下,仙迹傳說,頗多異聞;寶氣又在這一帶發現。

    何不同他前往一觀?也許能尋出線索。

    "便蜇近前去攔道:"二位不須喚人。

    此乃道家仙迹,未便任其坍倒,待貧道偕往相助如何?"那二山民見是一個相貌清奇的白發道人,便笑道:"耐個人倒像個老三清,弗像觀裡向格老道士,靠仔格幾頃果園,香阿弗燒。

    必過格塊碑交關重,我們三人恐怕扶俚弗起,還是再喊幾個人相幫好點。

    "猿精笑道:"無妨。

    二位隻領我去,用不着動手,扶碑還原,我一人已足。

    "二山民聽他外路口音,又是突如其來,口出大言,各看了一眼道:"格個容易?"說罷,興沖沖領了猿精便走。

     越過毛公壇,走入一片果林之内,果見有一石碑,仆地卧倒。

    猿精見碑不在壇上樹立,問起原由,才知此方是舊毛公壇原址,壇并不大,隻有丈許見方,二尺來高,原是一塊整石。

    觀中道士因貪壇側土地肥沃,又要附會仙迹,在觀旁石地上重建一個大出數倍的壇,卻将原壇廢為果林。

    末後因觀中香火不旺,索性連新壇也不去修理,任其坍壞。

    先還嫌原壇占地,無奈是塊整石,重約萬斤,無法移動。

    經過積年培壅,地土日厚,嫌原壇礙眼,便漫了土,将它蓋沒。

    再試一種樹秧,分外繁茂易長。

    隻剩這塊石碑,兀立土内,如生了根一般,千方百計,鏟扒不動。

    漸疑有靈,保存至今。

    前數日一夜大雷雨後,碑忽自拔,正中道士心意,打算伺機運沉湖底,怎肯再立。

    那老頭年已七十,深悉經過,頗忿觀中道士所為,隻是無力與争,莫可如何。

    猿精細看那碑,其長徑丈,寬隻二尺七寸,下半截有泥土侵蝕痕迹。

    俯身伸手扶起碑額,輕輕往上一擡便起。

    一看碑上符篆,乃玄門正宗,已經奇異。

    碑起以後,現出一穴,霞光寶氣,隐隐自穴中透出,不由驚喜交集。

    此穴既現,寶物必在下面。

    當時不取,恐被别人知曉,就此取走。

    看形勢神情,寶物定然深藏地底,取決非易。

    又恐驚人耳目,驚動林屋内洞所居異人,引起争奪,惹出是非。

    一再熟計,隻有将碑仍放回原穴,暗用禁法封固,仍等深夜來取較妥。

    忙将碑緩緩捧起,扶向穴中立好。

    行法之後,二山民見他如此神力,全都疑神疑鬼,當是毛公白日現形,吓得跪倒地下,叩拜不止。

     猿精将計就計,命二人晚間仍來壇上納涼,隻不許對人吐露隻字。

    道士見了如問,隻說此碑無故自立。

    夜來必有好處。

    二山民謝了又謝。

    猿精索性賣個神通,一溜火光隐身飛起,仍在附近山頂瞭望。

    日落無事,又飽啖了一頓好白沙枇杷。

    先去蘇州城内,擇那大富之家,盜了數千兩黃金白銀。

    猶恐事發贻害受主,到手後又用法術将它一一換了原形。

    分作三份,帶往東山連夜吃人家枇杷的一家,喊開門來,說是神賜,向他買果,留下一份。

    候到子夜,将下餘兩份,帶往毛公壇,二山民果然在彼相候未離。

    猿精給了每人一份,二山民自然喜出望外,跪倒拜謝。

    原壇地方僻靜,果子未熟,連觀中道士也未知曉。

    再走向碑前一看,真是無人到過,甚是欣喜。

    當下取出小幡,交給二山民,命隐身壇下僻靜之處,背碑遙立,無論有甚動靜,不許回看。

    "如見有面生之人要闖進林來,可将此幡朝他連展三次,不管來勢多麼兇惡,也不要睬他,他絕不敢來傷你們。

    一聽空中有了長嘯之聲,連忙将幡朝天一擲,各自拿了金銀回家,沒你們的事了。

    "二山民受了重金,又把他當作神仙下凡,自然無不諾諾連聲,惟命是從。

    猿精知道無人覺察,仍要這等施為,原是一時小心,防備萬一;恰巧又有這兩個鄉民甘心情願,任他驅使,不料竟然用上,非此幾乎功虧一篑。

     這時寶光霞芒早已升起。

    雖然日間将碑豎好,又有禁法封閉,仍然掩蓋不了。

    猿精分配好後,更不怠慢,首先将碑放倒,行法破上。

    不多一會,碑下面開放一個深穴,寶光越盛。

     猿精不知何故,隻覺心頭怦然跳動。

    正在驚異,穴底土花飛湧中,先現出一片玉簡,上有玄門大清符篆和一些字迹,知道寶物就在下面,将要現出。

    才伸手取起,未及審視,一陣破空之聲,從天飛墜,直落林外。

    接着便聽來人在向二山民說話,料到來者不善,心中隻盼二山民能守前約,便可支持些時;否則到手之物,難免又要失去。

    好生着急,連回看都顧不得,隻管加緊運用玄功,行法破土。

    幸而大功垂成,晃眼工夫,穴中又現出一個鐵匣,寶光便自匣中透出。

    匣上面還有一鈎一劍,看去非常眼熟。

    連忙一并取起,見穴中寶光已隐。

    還恐未盡,欲再往下搜尋,百忙中偶一回頭,一個藍面星冠的長髯道人,手掐五雷天心正訣,正在施為,不禁大驚。

    一則估量來人不是易與,恐有失閃;二則又恐來人情急反臉,傷了兩個山民,又是自己造孽。

    忙抱了鐵匣、鈎、劍,縱起遁光,長嘯一聲,破空遁去。

     那二山民甚忠誠,奉了猿精之命,持幡在林外背碑遙立,真個連頭也未回。

    待有一會,忽聽頭上噓噓之聲,轉眼間落下一個藍面高身量的道士,乍見時滿面俱是喜容,及至走到林前,倏然轉喜為怒,拔步便要往林中走進。

    二山民明知半夜三更從空飛落,近乎怪異。

    但因金銀作祟,日裡目睹老道人臨走光影,有了先入之見,以為有神仙在林内保佑,決不妨事;再者神仙又賜了多少金銀,可以終身吃着不盡,就算被妖怪吃了也值,何況手中還有寶物。

     當時照着猿精所說,将幡朝來人晃了三晃。

    那道人也是跟尋寶氣匆匆到此,不曾看出埋伏。

     一眼望見林内有人捷足先登,使的又是旁門法術,心中大怒。

    剛要喝罵沖進,猛覺天旋地轉,前面現出太清五行禁制之法,将路阻住。

    初意以為還有妖人餘黨,忙定心神一看,乃是兩個凡夫俗子,手持道家防魔兩儀幡,在林外大樹下招展。

    一則不願傷及無辜,二則頗費手腳,先用好言勸導,說林中道人是個精怪,不可助纣為虐,即速走開,免遭波及。

    不料山民俱是實心眼,若一上來就和他們硬來,倒可吓走,這一說好話,更覺與猿精付托之言相同。

    見道人又生得異相,轉疑來的是個精怪,固執成見,連理都未理,那道人好說歹說,都無用處。

    道人見猿精手上放光,寶物業已取出,才發了急。

    正待行使五雷天心正法,破禁入林,猿精見機,已得寶飛遁。

    二山民聞得空中噓聲,忙将手中幡往上一舉,那幡立時化為兩溜火光,直升霄漢。

    猿精回手一招,便已收了逃走。

    道人大怒,即一縱遁光,破空而起,跟蹤過去。

    二山民哪知就裡,各自望空拜祝了一陣,高高興興攜了金銀回家安度不提。

     猿精雖是異類,劍術卻極高深。

    劫後精魂,尤知奮勉。

    更精于玄功變化,飛行絕迹,一舉千裡。

    道人追沒多遠,便被他變化隐形遁去,不見蹤迹。

    當時不知是何方精怪,既已漏網,隻得任之。

    猿精得了毛公壇下埋藏的寶物,回到摩霄峰,猶恐對頭尋上門來,忙使禁法,将洞用幻形封鎖。

    然後走入内洞,越看那幾件寶物越眼熟,直似自己以前常見之物;回憶平生,又絕未見過:心中好生奇怪。

    取一鈎一劍把玩了片時,想不出是何緣故。

    再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