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回 月夜挾飛仙 萬裡驚波明遠鏡 山雷攻異魅 千峰回雪蕩妖氛

關燈
鐵匣一看,外有靈符封鎖,連用諸法,俱破解不開。

    試取鈎就匣縫一劃,一片金光閃過,匣忽自裂,竟是幾片鐵。

    裡面還有一個尺許長、四寸來寬的木匣,匣上面有刀刻成的字迹,朱文篆引,古色古香。

    匣蓋一抽便開,裡面現出一本絹書,書面上寫着"内景元宗",下署"綠毛山人劉根著",共十一字,不禁心裡一動。

    翻開細看,書中盡是道家吐納參修的密旨妙谛。

    照此勤習,足可升仙證果,于己功行,大是有益,心中大喜,越看越愛。

    翻到後面,又發現綠毛山人的留言。

    大意說山人自從漢朝得道,隐居洞庭,身側自有蒼白二猿相随服役。

    在林屋内洞,一住百年,悟徹玄門妙道。

    著有《丹書》四冊,《仙箓》上中下三卷,《内景元宗》一卷。

    前二書另有遇合,獨這《内景元宗》乃異類修行捷徑。

    當時曾經推算未來,蒼猿根行較厚,山人未成道以前,便為天竺無心禅師借去守洞,從禅師苦煉多年,本可修成正果,因犯貪嗔殺戒,重堕輪回,曆多災劫,最後重投猿身,仍入道教。

    屆時在三英門下,極知奮勉,定有成就。

    白猿根鈍,随日最久,因為求進太急,走火入魔,毀了戒體,轉投人身,連曆三劫。

    山人兩次度化,俱以嗔妄敗道。

    三次轉劫,山人業已仙去,算出他後來也和蒼猿一樣,重轉猿身,苦修多年,還須經過一次兵解,始能成道。

    那白猿說的便是猿精。

    山人因念白猿獻果服役之勞,特為異日之地,将此書用鐵匣埋在當初鎮妖法壇之下,上有鎮壇符一道,神碑一座;書外并附山人禦魔的寶鈎、仙劍和玉簡三樣法寶。

    命以鈎、簡将來轉賜蒼猿,劍和此書賜與猿精,如法修為,便成正果。

     猿精先見書匣外表均似常見之物,苦憶不起。

    及一翻閱,又似未見之書。

    看完默運靈機,靜參前生之事,方始恍然大悟,自己竟是劉真人門下老猿。

    回憶所曆諸劫,與仙師相待厚恩,好生悲傷感泣,望空拜倒,通誠拜謝了一陣。

    嗣一尋思:"此蒼猿不知今在何處?且不說他。

    此書乃升仙要道,異類學它,最為容易。

    自己沒有一個幫手,煉時寶氣上騰,易招同類之忌,不特山精野魅齊來攘奪,難于防範,并且自身魔頭也難禁制。

    "想來想去,隻有把以前玉符收回,借以防魔,才可無患。

    重又勾動前事,無奈不知林寒住居何處,無法下手。

     每日将書藏帶身旁,到處尋訪。

     隔了一些時,仍覓不到林寒蹤迹,末後想出一計。

    明知魂招不來,但初行法時,卻能查出生魂來路方向。

    隻須不嫌費事,隔一二月,忽然來它一次,照這方向跟尋,早晚總能尋到。

    當下不嫌徒勞無功,耐心施為。

    果然第一次行法,林寒驟出不意,幾為所乘。

    所幸防禦有術,一發覺猿精又在弄鬼,忙即坐禅行法,攝住心神,不使搖動。

    可是猿精已從感應中查出方向,不等林寒破他,先收了法,跟蹤尋去。

    林寒防了些日,更無動靜,以為猿精想突然乘隙暗算,無功即止,不會再來,才放了心。

    過不幾天,猿精又施故伎。

    似這樣三次過去,猿精覺出敵人相隔尚遠。

    第四次特意循蹤飛出老遠,趕到雪山左近,才始行法。

    猿精因感應方向未變,料定人在雪山深處潛藏。

    同時林寒也料出他施展暗算,必有詭計,防備更嚴,鎮日都在坐禅。

    但猿精感應積極,直難搖動。

    幸而林寒用芬陀大師傳授破他法術,才得略知端倪。

    猿精因此卻幾乎吃了小虧。

    知對方不甚好惹,恐被警覺,未敢造次,便不再行法拘魂,每日在雪山一帶禦空搜尋,日夜不止。

     雪山幅員廣闊,峰嶺起伏,萬山環匝,洞壑甚多,林寒又是潛修不出,自然難于找到,連尋了月餘,仍無線索。

    中間有兩次俱打林寒所居峰頂上飛過,因為奇景所蔽,由上下望,隻是一座小小孤峰,頂上凹地如盆,碧草青青,甚是繁茂,當是一個幹涸了的池塘,與雁蕩絕頂雁湖相似。

    萬不料下面奇景之中别有洞天,對頭就藏在其内,當面錯過。

    猿精第一次飛過時,林寒正在洞内用功,不知敵人已經尋到臨近,漸涉戶庭。

    第二次猿精飛過,林寒因多日未覺猿精為祟,照近來慣例,業已逾期,恐又乘隙暗算,防範更嚴。

    他那金剛坐禅之法雖是初學,功候沒有楊瑾精微深奧,隻可防身,不能谛聽遠處,近處有敵卻能警覺。

    這日做完功課,正好到了每次猿精拘魂作祟之時。

    剛開始運用玄功,坐那金剛禅法,神儀内瑩,心正空靈,忽聽峰頂有隐隐破空之聲飛過。

    當時耳熟,默一凝思靜慮,竟是猿精尋到,不禁吃了一驚。

    暗忖:"妖猿業已尋到門上,自己佛法不深,決非坐禅所能抵禦,須預為之計。

    "知那拘魂禁制之法非設壇不可,對敵之時不能施為,連忙起身,将所有法寶、飛劍俱帶身旁,準備先擋一陣,不勝再作計較。

    等飛身出洞,仰面一看,猿精已經飛過,似未發覺池底有人。

    還不放心,忙隐身形飛上頂峰,四下觀察,瞥見以前在上方山初見猿精所見的一溜紅光,似火蛇一般,在遙天陰雲中閃了幾閃隐去,迅疾異常。

    林寒看出猿精多年修為,道行法力俱比以前還要精進:況且恩師遺訓和芬陀大師之言,均經明示,非其敵手,益發不敢輕敵。

     正尋思間,火光電射,去而複轉。

    才在天際密雲濃霧裡發現,晃眼工夫,便已臨頭。

    林寒因來勢急驟,雖然隐了身形,猶恐被他窺破,忙往池中一伏,隐身樹梢密葉之中朝上谛視。

    見别後猿精已迥非吳下阿蒙,不特曩年所聞飛行時的厲聲不再聽到,僅有些微破空聲息,并且光赤如火,純而不雜,電駛星流,神行無迹。

    再加上玄功變化,妙用無窮,如何抵擋其鋒?這時猿精已将全雪山的峰巒洞穴尋覓殆遍。

    先隻盤空下矚,繼恐遺漏,所到之處,稍有可疑,便要下落搜查,已經搜尋了好幾天。

    先時二次飛過,并不覺得峰頂上有甚可疑之處。

     過後想起峰腰上半截積雪不多,卻有密雲叢聚,以為敵人使用白雲封洞之計,想瞞過他的目光,特地飛回細查。

    猿精也頗仔細,因那雲封之處離峰頂甚近,自身落在峰頂注視下面,卻用玄功變化,分出一個化身,前往雲中搜索,以備萬一敵人厲害,既可以從上面乘機暗算,如其不支欲逃,也可兩下夾攻,不令遁走。

    猿精立的地方,正當峰角最高之處,林寒看得極清。

    見他老遠朝峰頂飛來,到後先在空中環峰繞了兩匝,落到峰頂。

    剛在疑慮,以為難免一場苦鬥。

    繼見他目注下面,好似别有所為,仍未發覺自己,才略放了點心。

    一會工夫,便聽峰腰那邊怪聲大作,猿精手掐太乙秘訣,口中喃喃,目注下面,并不飛落。

    林寒上次向芬陀大師求援,歸見峰腰白雲聚而不散,也覺有異。

    彼時急于防禦猿精禁制,未及詳查,由此在洞參修,一直未出。

    看出猿精頗似為了腰峰白雲而來,心想:"自己藏身之處雖秘,猿精既然在此留連,必己看出形迹,或略有耳聞。

    看他近來屢次為祟,一發即止,分明借去尋蹤,處心積慮,不得不止,焉知不是誤把峰腰白雲當作自己洞府?少時他在那裡尋不到自己,難免仍要仔細搜索,早晚必被他發覺。

    萬一被他尋到,就說能免于禍,池底洞府也定必遭殃,豈非可惜?反正也要前去求助于芬陀大師,轉不如隐身在旁,一探他的動靜。

    不被他看破行藏便罷,如被看破,當時不敵,也可引他追往龍象庵去,自投羅網,由大師下手除他,免得毀傷了自己的洞府。

    " 當下改了主意,便乘猿精背向自己,全神貫注下面之際,飛出池面,由峰頂隐身飛落。

     飛時見猿精似有所覺,回頭因不見人迹,下面又正鬥得吃緊,隻略看了兩眼,又複回過身去。

    林寒見猿精已煉得形神兩固,除一雙火眼外,身相與人一般無二,蒼顔鶴發,道氣盎然。

     休說異類精魂,便是尋常左道旁門中,也沒見有這等仙風道骨。

    知他修煉功深,靈警異常,隻得輕輕緩緩,繞向側面,隐入峰凹僻靜之處,再向外一窺探,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這一會兒工夫,峰腰白雲連同積冰浮雪,俱被猿精用法術去盡,現出一個大圓洞。

    全峰本是上下壁立的,隻有向陽這一面形勢陡斜。

    近洞一帶,更是一個斜坡。

    洞甚深黑,僅有兩點茶杯大小的碧綠光華和一道紅光,在洞裡頻頻閃動。

    斜坡上滿是石筍、冰淩,高下大小不等,離洞十丈左右。

    冰淩上站着一個道人,生相打扮,俱與猿精一般無二。

    手指洞内,仿佛那紅光是道人放出,與那點碧光已在相鬥神氣。

    林寒落下時,明明見猿精在上指揮運用飛劍,下面又有這一個化身,并且還能照樣行法,與敵相持,可見玄功變化,已臻妙境。

    益發不敢絲毫大意,随時準備,稍有不妙,便即遁走。

     待了一會,猿精那道紅光,倏地從洞内掣了出來,由洞口内噴出一團極濃厚的白氣。

    接着兩點碧光飛射處,沖出一個丈許大小的怪物,通身雪羽箭立,身子生得與刺猬一般無二,隻前半截大不相同。

    一條雞頸,粗如人臂,長有三尺,能伸能縮。

    一顆三角形的怪頭,大如五鬥栲栳。

    尖頭上豎着一個紅逾朱砂的冠子,高約尺許,襯着雪白的全身,更覺鮮豔非常。

     滴溜滾圓的一雙碧眼,精光遠射,竟達一二十丈以外。

    面黑如漆,兩耳卻是紅的,如鮮菌一般,緊貼額旁。

    凹鼻朝天,下面是血盆也似一張闊口。

    兩排疏落的利齒,森森若鋸。

    三角頭下邊兩角,便是它的兩腮,微一鼓起,收翕之間,便有一團白氣噴出,聚而不散,朝猿精的化身打去。

    一擊不中,張口一吸,又收了回去,二次再噴,比前還要加大一倍。

    自從出現,便箕踞在洞口之處,将口中白氣噴個不休。

    猿精先好似有些怕它,将劍收了回來。

    遇見那團白氣打來,不是疾升高空,便是縱遁光往斜刺裡避去。

    等白氣收回,又往前進,一味引逗,毫不抵禦。

    怪物隻守着洞口,時噴時收,也不迫趕。

    噴到後來,白氣越噴越大。

    怪物屢噴不中,也似激怒,口中嗷嗷怪叫。

    猿精化身,也以惡聲相報。

     林寒沒見聞過這類怪物,仍不肯離開洞門一步,隻當是刺猬一類的精靈,看他兩個相持,測不透是甚麼用意。

    忽見怪物又鼓動腮幫,将那團白氣噴出,朝猿精打去,疾若彈九。

    猿精化身因逗了一會,知怪物打不中,不由走近了些。

    沒料到怪物早運足了真氣,蓄勢待發,驟将毒氣噴出,勢絕迅速,氣團又比前大出了十好幾倍。

    這化身原由猿精本身在峰頂上操縱,竟好似預先知道毒氣厲害,來勢神速,往上往側,俱難避開,更不遲疑,身形往下一矮,便往雪地裡隐去。

    怪物隻防到他要縱身逃遁,白氣團彈射星馳,到了化身臨近,先就爆散開來,化為無數小團,冰雹一般,剛要往上下四方亂飛亂射,隻見仇敵身子往下一矮,知道上當,忙又紛紛照原立處打去,已是無及,隻得怒叫連聲,收了回去。

    這次想是用力過分,氣團太大,收時不似以前幾次迅速,口到即來,比較慢些。

    闊口張開之際,林寒遙望怪物喉間,隐隐似有火光。

    這才明白猿精遲遲不下手,是想逗它将内丹噴了出來。

     林寒見怪物緊守洞口,不肯離開,也知必有些原因,意欲看個水落石出,仍舊隐身崖凹之内,作壁上觀。

    因聽不見化身聲息,再往前一看,那一片數畝方圓地面,不論山石冰雪,凡是挨近白氣打中之處,全變成了烏黑,可見這東西所噴之氣奇毒無比。

    猿精恐将劍光污穢,收了回來,原是為此。

    方在驚訝尋思,猿精化身又在遠處現形,手中拿着好些木丸。

    先使一個,朝怪物打去,一出手便是一團碗大青光,眼看打到怪物頭上,怪物仍将那團白光飛出抵禦。

    第二木丸又複飛到,怪物連忙噴氣迎敵。

    似這樣接二連三,猿精這面發出了二十一團青光,怪物也将白氣化成二十一團,将青光包住,在半空裡滾轉不休。

    起初青光太小,白氣濃厚,一到便被裹住,不見光華透出,大有相形見绌之勢。

    猿精見勢不佳,将木丸全數飛出,這一來白氣分化改小,兩下裡才扯了個平手。

    白氣裹住青丸,飙飛電轉,仿佛二十一個太陽起了日暈,在空中上下飛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