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回 靈根不昧 再世修真 狹路逢仇 初番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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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和井囡一樣,誓死不肯出嫁,每日吃齋念佛。

    姊妹中,她與井囡尤為相得,從井囡病起,真恨不能以身相代。

    一聞此言,猛地心中一動。

    見衆人圍擠井囡,七張八嘴,悲哭勸慰,插不下嘴,忙向身側長兄說了句:"事在緊急,我們還不給小妹妹請老師父去?"随說拉了便跑。

     等阿福喝住衆兒女,問明井囡是要門外敲木魚宣佛号的恩師時,阿珍和他長子已将那敲木魚人請進。

    一看來人,也是一個中年尼姑,生得身相清癯,面如白玉,眼皮半開半閉,時閃精光。

    右手一個小木魚,左手一副念珠,布衲芒鞋,甚是整潔。

     阿福全家素敬僧尼,見這尼姑風采動作與衆不同,料是異人。

    方要為禮,井囡已從衆人脅下擠出,搶上前抱住那尼雙腿,跪下悲哭道:"弟子還當優昙大師有意相欺,憤而欲死。

     不想恩師今日才到,真想煞弟子了。

    "尼姑喝道:"怎的當衆妄言?我來自有處置,還不起去。

    "阿福見尼姑喝問,還恐驚吓了愛女,又不好出口攔阻,正在為難。

    誰知井囡竟聽話非常,叩了一個頭,忙即起立,喜容滿面,恭身侍側。

    尼姑朝衆人看了一看,說道:"适才小姑娘病狀,已聽說起,外人不知病源,怎能醫得?這裡雖無外人,人多終是不便,大家請先出去,隻留賢夫婦在此足矣。

    "阿福夫妻聞言,忙将衆兒女喊出房去。

    又要向尼姑行禮,尼姑攔道:"賢夫婦無須多禮。

    貧尼芬陀,少時尚須往普陀一行,不能久住,休要耽延時刻。

     令愛原是借體回生,我隻将她與賢夫妻這場因果說出,便明白了。

    " 阿福夫妻依言起立,請芬陀大師落座,敬問究竟。

    芬陀大師先将井囡前生姓名以及借體回生之事說了一遍。

    末後又道:"她前生原是貧尼弟子,隻因她所學盡是禅門斬魔誅邪的上乘功夫,加以前生俗緣未盡,未成道便嫁了人。

    雖然當時原奉有貧尼之命,為了宿因,特令帶發修行,所嫁又是方今有名的劍仙。

    到底還是貧尼看出她道心不堅,道基未固,知須再轉一劫,方有此舉。

    後來在開元寺為異派妖邪所傷,兵解坐化。

    貧尼正在南海講經,她又應有此劫,不便分身往救。

    于是托了她夫妻好友神尼優昙,帶了她的真靈,來此借體回生,收去她原有的道法寶劍,使其從頭做起,重立道基。

    優昙道友原代我與她訂下七年之約。

    她雖居俗家,但是靈元未昧,前生因果,全都了了,每日盼我前來接引,好容易才滿了這七年期限。

    偏巧我又因降魔羁身,來遲數日。

    她見貧尼逾期未至,以為優昙道友打了诳語,心中憂急,并非甚麼真病。

    貧尼一開導她,便無事了。

    " 說罷,轉向井囡說道:"所有這些前因後果,你已知悉。

    我不久便須解脫,隻為了你,才遲去一甲子。

    你原是我衣缽傳人,今日本應将你帶了同行。

    惜乎你前生殺孽未清,外功未足,還有許多塵事未了;況且你雖借體回生,身乃父母所賜,加以平日撫育之恩與那等鐘愛,寸恩未報,就這樣脫身一走,未免大傷親心,有違世法。

    由今算起,你在此尚須十年羁留。

    我少時便傳你禅功道法,并酌還你前身所用幾件防身法寶。

    從此應潛心用功,時機到來,略報親恩。

    十年期滿,再行回轉仙山,勤苦修煉三十二年。

    除每年一次,回轉俗家省親外,不奉師命,不得與及外事。

    一俟道法精進,再行下山積修外功。

    等赴過峨眉群仙開府盛宴,回山受了衣缽,親送為師去後,再有一甲子工夫,便可成道飛升。

    "井囡本來跪倒領命,聞言也不敢回答,隻不禁凄然淚下。

    芬陀大師佛然不悅道:"你能望到将來地步,已是曠世仙緣,難道還有甚不足之處麼?"井囡忍淚禀道:"弟子怎敢如此悖謬?隻是弟子托生此間,懷想恩師度日如歲,好容易得盼降臨,不想少時又要分手。

    親恩未報,不便追随,想起師門天地厚恩,此别竟要十年之久,一時傷心難忍,并非他意,還望恩師鑒宥。

    "芬陀大師微哂道:"你怎地轉了一劫,還是這等癡法?你的心意,我豈不知,但是世緣種種,命數注定,擺脫不得。

    在此十年以内,我每年必來查看進境如何,何須如此悲苦呢?" 井囡便對父母說:"原說七年期滿,恩師便來接引。

    女兒先意,恩師一到,即可同行,否則絕食而死,自去尋找。

    适承師命,尚須在父母膝前承歡十載。

    那時女兒已十六歲了,爹媽譬如将女兒嫁在遠方,或是優昙大師未曾送回,也就罷了。

    現在還有十年光陰,可以常承歡笑;便是他年回山之後,每年也須歸省一次。

    此乃命數中注定,尚望多放寬心,以免女兒更增罪戾。

    "說罷,痛哭起來。

    阿福夫妻見狀,越發心疼,雙雙抱住井囡,悲哭不止。

    芬陀大師道:"貧尼有事普陀,未便久羁。

    常言道:'一子得道,九祖升天。

    '況且十年之期,歲月悠長,以後又不是不能相見,賢夫婦何必如此悲哭?請暫退出房,容貧尼傳了令女禅功道法,便即去也。

    "井囡更在懷中低聲位訴:"如誤我事,恩師一去,我便死也。

    "當時阿福夫妻也不知如何才好,早料井囡不是常人,今日這位老師太定又是神佛點化,不敢違抗,隻得含悲忍淚,行禮走出。

    芬陀大師又叮囑:"今日之事,不許在人前走漏,使令媛在此存身不得。

    "然後閉門傳道。

     一家人在房外,先聽井囡轉悲為喜,低聲詢問了幾句,入後便不聞聲息。

    從門縫中愉看,隻見金光閃了幾閃,益信那尼是個神佛降凡,又歡喜,又擔心。

    延了頓飯光景,井囡開門出來,進房一看,哪有芬陀大師蹤迹,一問才知已駕遁光飛走。

    行時吩咐井囡,改名楊瑾,不許洩漏機密。

    全家驚歎,望空拜禱了一陣。

    好在阿福居家勤儉,身雖富有,仍守鄉農本分;兒女衆多,俱已成長;家中未用一個閑人,長短工俱在地裡,并無外人在側。

    隻須叮囑好了衆兒女,均知說出于楊瑾有害,不敢傳揚出去。

     這些奇迹,俱看在阿珍眼裡,向道之心越發堅誠。

    先是低首下心,再三懇求楊瑾傳她道法。

    又禀明父母,借伴為名,終日厮守不離。

    挨到楊瑾遣她不去,沒奈何,隻得自己用功時,她也學着閉目打坐。

    無師之學,也不問其對否,隻是一味堅苦自持。

    後來楊瑾見她向道心堅,一晃半年,總是随定自己起坐,毫不退縮,不由動了憐惜,才向她說明,隻教她一個,每晚無人之時傳授,不可向别的兄弟姊妹提起。

    阿珍自是喜出望外。

     阿福夫妻原因楊瑾孤身獨往後園,每日養靜,除晨昏定省外,不願人進她房,難得阿珍能耐心煩,與她作伴,兩姊妹又極相得,自然心喜。

    不但不去過問,反囑兒女:小妹妹是神仙下凡,我家全靠伊一個人興旺起來。

    現在隻要阿珍陪俚,除開日常見面,大家弗要進去,搭俚多盤多話。

    "衆兒女本來敬她如神,自是遵命不疊。

    這一來,楊瑾更少了俗擾,得以安心學道,又禀夙慧靈根,進境極為神速。

     第二年,芬陀大師果背人降臨,甚是嘉慰。

    楊瑾又跪代阿珍苦求,收歸門下。

    芬陀大師道:"此女原非凡骨,去年我來時,早已看出。

    不過她的殺孽,較你前生尤重。

    我衣缽傳人,隻你一個,已受了如許牽累,一誤豈容再誤?念其道心堅誠,可暫時由你傳她諸般防身道法,以為異日地步。

    機緣一到,自有她的遇合,不可勉強。

    "楊瑾便從裡房喚出阿珍,上前拜謝。

    芬陀大師勉勵了幾句,便即飛去。

    由此,芬陀大師每年或早或晚,必來一次,傳授楊瑾的道法。

     楊瑾到了十二歲上,身材已亭亭玉立。

    再過一年,便奉了芬陀大師之命,在蘇淞常錫一帶暗中行道。

    有時也帶了阿珍同去,用乃師所賜的靈藥濟衆。

    仗着家資富有,父兄都是好善的人,予取予攜,任憑她随便施舍。

    由十三到十七歲這數年之間,善行義舉,也不知作了多少。

     楊瑾因前生道力已被封禁,所煉法寶飛劍,師父沒有全數發還,最終隻給了飛劍和兩件防身法寶。

    為求道基堅厚,所學已由博近約,按芬陀大師正宗心法,從頭做起。

    當所學尚未深造時,如遇上真正厲害的異派敵人,尚非其敵。

    加以前生殷鑒,日裡深閨枯坐,每出總是易服夜行,舉動非常慎密。

    所以近十年的時間,起初蘇淞常錫一帶隻是知有一個天外飛來的黑衣仙女,專一與人排難解紛,除強扶弱罷了。

    因她行蹤飄倏,來無影去無蹤,事完即去,從不肯留下名姓,有那好事的,便給她起了個外号,叫作玄裳仙子。

    日子一久,遠近哄傳,本地平民,公道人家,都把她當作仙佛供起。

    那些強暴紳豪,土棍惡霸,雖因不時受了懲治,稍稍斂迹,可是個個談虎色變,恨她入骨。

    也曾多次秘請能人,與她對抗,無奈均不是她對手。

    人不請還可,人才請到,她必飛來。

    雖不輕易殺人,大都使來人斷臂折骨而去。

    有的還不甘心,徑去官府控告,誣賴是仇家所遣。

    狀子上去,不等傳簽出衙,官府同時也受了她的飛帖警告,除不許牽累無辜外,并把告狀人諸般惡行縷指出來,轉要官府按律懲辦。

    官府害怕,對那财勢小的原告,少不得還要辦幾個來應付她,以求自免;财勢大的,無法辦理,隻得背人禱告,說出自己苦衷,請求鑒諒。

    一面暗把她的飛帖與原告看,說此女幾同飛仙,不特非人力所及,便是你也還要向她悔過禱求,才能免禍呢。

    原告人一聽無法,不敢再控,隻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