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二十八 14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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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嘗絕音，君子之無一恥也，若此乎？&rdquo
顔回無以應，入告孔子。
孔子推琴，喟然而歎曰：&ldquo由與賜，細人也。
召而來，吾語之。
&rdquo 子路、子貢入。
子路曰：&ldquo如此者，可謂窮矣！&rdquo 孔子曰：&ldquo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謂通，窮于道之謂窮。
今丘也，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謂？故内省而不疚于道，臨難而不失其德。
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
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會稽。
陳蔡之厄，于丘其幸乎？&rdquo 孔子烈然返琴而弦歌，子路仡然執幹而舞。
子貢曰：&ldquo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rdquo 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所樂非窮通也。
道得于此，則窮通一也，為寒暑風雨之序矣。
故許由娛于颍陽，而共伯得乎共首。
【今譯】 孔子在陳蔡邊界遭到圍困，七天沒有生火做飯，野菜粥裡沒有飯粒，容貌氣色十分疲憊，卻在室内彈琴放歌不止。
顔回在門外采摘野菜，子路、子貢一起對他說：&ldquo夫子兩次被魯國驅逐，被衛人鏟除留下的足迹，被宋人砍掉倚靠的大樹，在商周故地窮途末路，在陳蔡邊界遭到圍困；欲殺夫子之人不被治罪，緝捕夫子之人不被禁止。
夫子卻彈琴放歌，聲音未曾斷絕，君子之無一恥，可以如此嗎？&rdquo 顔回無法回應，進屋轉告孔子。
孔子推琴，喟然長歎說：&ldquo仲由與端木賜，小人啊！叫進來，我對他們說。
&rdquo 子路、子貢進屋。
子路說：&ldquo到此地步，可謂窮困了！&rdquo 孔子說：&ldquo這是什麼話！君子通達于道才叫通達，窮困于道才叫窮困。
如今我啊，懷抱仁義之道，遭遇亂世之禍，豈能稱為窮困？所以我内心自省而無愧于道，面臨危難而不失己德。
大寒已到，霜雪已降，我因此知曉松柏之茂盛。
從前桓公流亡莒國而後稱霸，文公受辱曹國而後稱霸，越王敗守會稽而後稱霸。
陳、蔡的困厄，對我豈非大幸呢？&rdquo 孔子剛烈返身彈琴放歌，子路雄壯執盾随之起舞。
子貢說：&ldquo我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rdquo 古時得于道術之人，窮困也快樂，通達也快樂，所樂并非窮困、通達。
道術在于其身，那麼窮困、通達如一，一如寒暑風雨的自然秩序。
所以許由自娛于颍水之陽，而共伯得志于共山之首。
舜以天下讓其友北人無擇。
北人無擇曰：&ldquo異哉，後之為人也！居于畎畝之中，而遊堯之門。
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墁我。
吾羞見之！&rdquo 因自投清泠之淵。
【今譯】 虞舜禅讓天下給友人北人無擇。
北人無擇說：&ldquo怪異呀，大酋長的為人！身居田壟之間，然而遊曆唐堯之門。
不是到此為止，又欲用他的可恥行為污辱我。
我羞于看見他！&rdquo 因而自投于清泠之淵。
湯将伐桀，因卞随而謀。
卞随曰：&ldquo非吾事也。
&rdquo 湯曰：&ldquo孰可？&rdquo 曰：&ldquo吾不知也。
&rdquo 湯又因務光而謀。
務光曰：&ldquo非吾事也。
&rdquo 湯曰：&ldquo孰可？&rdquo 曰：&ldquo吾不知也。
&rdquo 湯曰：&ldquo伊尹何如？&rdquo 曰：&ldquo強力忍诟，吾不知其他也。
&rdquo 湯遂與伊尹謀，伐桀克之，以讓卞随。
卞随辭曰：&ldquo後之伐桀也，謀乎我，必以我為賊也；勝桀而讓我，必以我為貪也。
吾生乎亂世，而無道之人再來墁我，吾不忍數聞也。
&rdquo 乃自投于泂水而死。
湯又讓務光，曰：&ldquo知者謀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
吾子一胡一不立乎？&rdquo 務光辭曰：&ldquo廢上，非義也；殺民，非仁也；人犯其難，我享其利，非廉也。
吾聞之曰：&lsquo非其義者，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土。
&rsquo況尊我乎？吾不忍久見也。
&rdquo 乃負石而自沉于廬水。
【今譯】 商湯将要征伐夏桀，因緣卞随而後謀劃。
卞随說：&ldquo不是我的事情。
&rdquo 商湯問：&ldquo誰可以？&rdquo 卞随說：&ldquo我不知道。
&rdquo 商湯又因緣務光而後謀劃。
務光說：&ldquo不是我的事情。
&rdquo 商湯問：&ldquo誰可以？&rdquo 務光說：&ldquo我不知道。
&rdquo 商湯問：&ldquo伊尹如何？&rdquo 務光說：&ldquo強橫力行，能忍诟病，我不知其他。
&rdquo 商湯就與伊尹謀劃，征伐夏桀獲勝，然後禅讓天下給卞随。
卞随拒絕說：&ldquo大酋長征伐夏桀，謀劃于我，必定以為我是殘忍之人；戰勝夏桀而後禅讓天下給我，必定以為我是貪婪之人。
我生于亂世，而無道之人一再來污辱我，我不能忍受多次受辱。
&rdquo 于是自投泂水而死。
商湯又禅讓天下給務光，說：&ldquo知者謀劃，武者執行，仁者居位，是自古之道。
先生何不立為天子呢？&rdquo 務光拒絕說：&ldquo廢除君上，是不義；殺戮民衆，是不仁；他人冒險，我享利益，是不廉。
我曾聞教誨說：&lsquo不義之人，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土。
&rsquo何況尊我為君呢？我不能忍受長久看見不仁不義之人。
&rdquo 于是背負石頭
孔子推琴，喟然而歎曰：&ldquo由與賜，細人也。
召而來，吾語之。
&rdquo 子路、子貢入。
子路曰：&ldquo如此者，可謂窮矣！&rdquo 孔子曰：&ldquo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謂通，窮于道之謂窮。
今丘也，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謂？故内省而不疚于道，臨難而不失其德。
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
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會稽。
陳蔡之厄，于丘其幸乎？&rdquo 孔子烈然返琴而弦歌，子路仡然執幹而舞。
子貢曰：&ldquo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rdquo 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所樂非窮通也。
道得于此，則窮通一也，為寒暑風雨之序矣。
故許由娛于颍陽，而共伯得乎共首。
【今譯】 孔子在陳蔡邊界遭到圍困，七天沒有生火做飯，野菜粥裡沒有飯粒，容貌氣色十分疲憊，卻在室内彈琴放歌不止。
顔回在門外采摘野菜，子路、子貢一起對他說：&ldquo夫子兩次被魯國驅逐，被衛人鏟除留下的足迹，被宋人砍掉倚靠的大樹，在商周故地窮途末路，在陳蔡邊界遭到圍困；欲殺夫子之人不被治罪，緝捕夫子之人不被禁止。
夫子卻彈琴放歌，聲音未曾斷絕，君子之無一恥，可以如此嗎？&rdquo 顔回無法回應，進屋轉告孔子。
孔子推琴，喟然長歎說：&ldquo仲由與端木賜，小人啊！叫進來，我對他們說。
&rdquo 子路、子貢進屋。
子路說：&ldquo到此地步，可謂窮困了！&rdquo 孔子說：&ldquo這是什麼話！君子通達于道才叫通達，窮困于道才叫窮困。
如今我啊，懷抱仁義之道，遭遇亂世之禍，豈能稱為窮困？所以我内心自省而無愧于道，面臨危難而不失己德。
大寒已到，霜雪已降，我因此知曉松柏之茂盛。
從前桓公流亡莒國而後稱霸，文公受辱曹國而後稱霸，越王敗守會稽而後稱霸。
陳、蔡的困厄，對我豈非大幸呢？&rdquo 孔子剛烈返身彈琴放歌，子路雄壯執盾随之起舞。
子貢說：&ldquo我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rdquo 古時得于道術之人，窮困也快樂，通達也快樂，所樂并非窮困、通達。
道術在于其身，那麼窮困、通達如一，一如寒暑風雨的自然秩序。
所以許由自娛于颍水之陽，而共伯得志于共山之首。
舜以天下讓其友北人無擇。
北人無擇曰：&ldquo異哉，後之為人也！居于畎畝之中，而遊堯之門。
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墁我。
吾羞見之！&rdquo 因自投清泠之淵。
【今譯】 虞舜禅讓天下給友人北人無擇。
北人無擇說：&ldquo怪異呀，大酋長的為人！身居田壟之間，然而遊曆唐堯之門。
不是到此為止，又欲用他的可恥行為污辱我。
我羞于看見他！&rdquo 因而自投于清泠之淵。
湯将伐桀，因卞随而謀。
卞随曰：&ldquo非吾事也。
&rdquo 湯曰：&ldquo孰可？&rdquo 曰：&ldquo吾不知也。
&rdquo 湯又因務光而謀。
務光曰：&ldquo非吾事也。
&rdquo 湯曰：&ldquo孰可？&rdquo 曰：&ldquo吾不知也。
&rdquo 湯曰：&ldquo伊尹何如？&rdquo 曰：&ldquo強力忍诟，吾不知其他也。
&rdquo 湯遂與伊尹謀，伐桀克之，以讓卞随。
卞随辭曰：&ldquo後之伐桀也，謀乎我，必以我為賊也；勝桀而讓我，必以我為貪也。
吾生乎亂世，而無道之人再來墁我，吾不忍數聞也。
&rdquo 乃自投于泂水而死。
湯又讓務光，曰：&ldquo知者謀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
吾子一胡一不立乎？&rdquo 務光辭曰：&ldquo廢上，非義也；殺民，非仁也；人犯其難，我享其利，非廉也。
吾聞之曰：&lsquo非其義者，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土。
&rsquo況尊我乎？吾不忍久見也。
&rdquo 乃負石而自沉于廬水。
【今譯】 商湯将要征伐夏桀，因緣卞随而後謀劃。
卞随說：&ldquo不是我的事情。
&rdquo 商湯問：&ldquo誰可以？&rdquo 卞随說：&ldquo我不知道。
&rdquo 商湯又因緣務光而後謀劃。
務光說：&ldquo不是我的事情。
&rdquo 商湯問：&ldquo誰可以？&rdquo 務光說：&ldquo我不知道。
&rdquo 商湯問：&ldquo伊尹如何？&rdquo 務光說：&ldquo強橫力行，能忍诟病，我不知其他。
&rdquo 商湯就與伊尹謀劃，征伐夏桀獲勝，然後禅讓天下給卞随。
卞随拒絕說：&ldquo大酋長征伐夏桀，謀劃于我，必定以為我是殘忍之人；戰勝夏桀而後禅讓天下給我，必定以為我是貪婪之人。
我生于亂世，而無道之人一再來污辱我，我不能忍受多次受辱。
&rdquo 于是自投泂水而死。
商湯又禅讓天下給務光，說：&ldquo知者謀劃，武者執行，仁者居位，是自古之道。
先生何不立為天子呢？&rdquo 務光拒絕說：&ldquo廢除君上，是不義；殺戮民衆，是不仁；他人冒險，我享利益，是不廉。
我曾聞教誨說：&lsquo不義之人，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土。
&rsquo何況尊我為君呢？我不能忍受長久看見不仁不義之人。
&rdquo 于是背負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