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篇七 4人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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轍,不知其不勝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

    戒之!慎之!積伐爾美者以犯之,幾矣。

    汝不知夫養虎者乎?不敢以生物與之,為其殺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與之,為其決之之怒也;時其饑飽,達其怒心。

    虎之與人異類,而媚養己者,順也。

    故其殺之者,逆也。

    夫愛馬者,以筐盛屎,以蜃盛尿。

    适有蚊虻仆緣,而拊之不時,則缺銜,毀首,碎胸。

    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可不慎邪?&rdquo 【今譯】 顔阖即将出任衛靈公太子蒯聩的師傅,遂問蘧伯玉說:&ldquo有人在此,天賦物德甚薄。

    我若教導無方,就會危害衛國;我若教導有方,就會危及吾身。

    他的心知僅知他人有過,卻不知他人為何有過。

    如此之人,我如之奈何?&rdquo 蘧伯玉說:&ldquo問得好啊!要戒懼!要審慎!你要自正己身!身形不如與他親近,德心不如與他應和。

    盡管如此,僅僅做到兩者仍有危殆。

    身形親近而不可投入,德心應和而不可外顯。

    身形親近而且投入,将被(廟堂刑教)颠覆毀滅,崩潰倒下。

    德心應和而且外顯,将被(廟堂名教)彰揚聲名,成妖成孽。

    太子如同嬰兒,你也如同嬰兒;太子不拘小節,你也不拘小節;太子漫無邊際,你也漫無邊際。

    達至此境,即可無過。

     &ldquo你不知螳螂嗎?螳螂怒舉其臂阻擋車輪,不知自己不能勝任,實為自美其才。

    要戒懼!要審慎!一再自矜美德而冒犯太子,必近危殆。

    你不知養虎之人嗎?養虎之人不敢用活物喂虎,是因為殺死活物将會誘發殺戮之怒;不敢用全物喂虎,是因為撕裂全物将會激發殘忍之怒;洞悉虎之饑飽,駕馭虎之怒心。

    虎與人是異類,卻媚事養虎之人,是因為養虎之人順道因應外境。

    所以虎若殺死養虎之人,是因為養虎之人悖道因應外境。

    愛馬之人,用竹筐裝馬屎,用蚌殼盛馬尿。

    恰有蚊虻飛近馬身,愛馬之人突然拍擊,馬會受驚掙脫銜口,踢毀人首,踏碎人胸。

    善意雖達極至,然而因愛自招死亡,豈可不慎?&rdquo 匠石之齊,至于曲轅,見栎社樹。

    其大蔽數千牛,絜之百圍;其高臨山,十仞而後有枝,其可以為舟者旁十數。

    觀者如市。

    匠石不顧,遂行不辍。

     弟子餍觀之,走及匠石曰:&ldquo自吾執斧斤以随夫子,未嘗見材如此其美也。

    先生不肯視,行不辍,何邪?&rdquo 曰:&ldquo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為舟則沉,以為棺椁則速腐,以為器則速毀,以為門戶則液樠,以為柱則蠹。

    是不材之木也,無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壽。

    &rdquo 匠石歸,栎社見夢曰:&ldquo汝将惡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柤梨橘柚,果蓏之屬,實熟則剝,剝則辱;大枝折,小枝抴。

    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終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擊于世俗者也。

    物莫不若是。

    且予求無所可用久矣,幾死,乃今得之,為予大用。

    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與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爾幾死之散人,又惡知散木!&rdquo 匠石覺而診其夢。

     弟子曰:&ldquo趨取無用,則為社何邪?&rdquo 曰:&ldquo密!若無言!彼亦直寄焉,以為不知己者诟厲也。

    不為社者,且幾有剪乎?且也,彼其所保與衆異,爾以義譽之,不亦遠乎?&rdquo 【今譯】 匠石前往齊國,到了曲轅,看見一棵成為社神的栎樹。

    樹冠之大可以遮蔽數千頭牛,樹幹之粗達到百臂合圍;樹冠之高可比山峰,十仞以上始有旁枝,可造舟船的旁枝數以十計。

    圍觀之人多如集市。

    匠石頭也不回,繼續行路不止。

     弟子看夠以後,趕上匠石問:&ldquo從我手執斧斤跟随夫子至今,未曾見過如此完美的木材。

    先生不肯一看,行路不止,是何緣故?&rdquo 匠石說:&ldquo罷了,不必說它了,不過是散木!做成舟船必沉,做成棺椁必定迅速腐爛,做成器具必定迅速毀壞,做成門戶必滲樹脂,做成梁柱必生蛀蟲。

    這是不材之木,無所可用,故能如此長壽。

    &rdquo 匠石回到家,栎社樹托夢說:&ldquo你用何物比況我?你竟用文木比況我?那些楂、梨、橘、柚,瓜果之類,果實成熟就被摘掉,摘掉果實就是受辱;大枝被砍,小枝被折。

    這是它們願意自苦其生,所以不終天年而中途夭亡,自動撞擊于世俗斧斤。

    有用之物無不如此。

    而我祈求無所可用已經很久,瀕于死亡,如今始得如願,成為我之大用。

    假使我是有用文木,豈能如此高大?再說,你我均屬道生之物,為何把我視為供你砍伐之物?你這瀕于死地的散人,又如何能知散木?&rdquo 匠石夢覺以後診斷其夢。

     弟子問:&ldquo既然趨求無用,為何又做社木?&rdquo 匠石說:&ldquo住口!你勿再言!它也隻是寄身廟堂,任憑不知自己之人诟病诋毀。

    若不寄身廟堂,豈非難逃斧斤修剪?再說,它所保全的與衆生相異,你用廟堂之義毀譽它,豈非相差太遠?&rdquo 南伯子綦遊乎商之丘,見大木焉有異,結驷千乘,将隐庇其所藾。

     子綦曰:&ldquo此何木也哉?此必有異材夫!&rdquo 仰而視其細枝,則拳曲而不可以為棟梁;俯而視其大根,則軸解而不可以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