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篇七 4人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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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我進谏之時神色端莊而态度謙虛,盡心盡力而話題專一,是否可行?&rdquo 仲尼說:&ldquo不!不可行!内心激昂卻冒充謙虛,神色不定,常人也不能違背這種情形。

    你想揣摩衛君感受,冀求谏言容納于衛君之心。

    這是說日漸養成的後天一習一性尚難改變,何況天性大德呢?衛君将會堅執成心而頑固不化。

    你将會外表附合而内心非議,怎麼可行呢?&rdquo 顔回說:&ldquo那麼我保持内德正直而婉曲因應外境,僅舉成例而上比古史。

    保持内德正直,就是德心與天道同行;德心與天道同行之人,徹悟天子與自己,都是天道之子,何必在乎吾之谏言是被衛君贊成還是不被衛君贊成?如此之人,人們稱為童子。

    這就叫德心與天道同行。

    婉曲因應外境,就是身形與人道周旋;拱手跪拜彎腰抱拳,這是人臣應守之禮,衆人皆為,我怎敢不為?為衆人所為之事,衛君必難指摘。

    這就叫身形與人道周旋。

    僅舉成例而上比古史,就是與古人同行;我之谏言雖屬教誨,然而言必有據,古已有之,非我編造。

    如此之人,即使直谏也無可指責。

    這就叫與古人同行。

    如此進谏,是否可行?&rdquo 仲尼說:&ldquo不!不可行!匡正方式太多,照此實行難達己意,雖然确實可能不被治罪。

    但是僅止于此,怎麼可能感化衛君?你和衛君仍将各師成心。

    &rdquo 顔回曰:&ldquo吾無以進矣,敢問其方?&rdquo 仲尼曰:&ldquo齋,吾将語若。

    有心而為之,其易邪?易之者,暤天不宜。

    &rdquo 顔回曰:&ldquo回之家貧,唯不飲酒不茹葷者數月矣。

    如此,則可以為齋乎?&rdquo 曰:&ldquo是祭祀之齋,非心齋也。

    &rdquo 回曰:&ldquo敢問心齋?&rdquo 仲尼曰:&ldquo一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

    耳止于聽,心止于符。

    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

    唯道集虛。

    虛者,心齋也。

    &rdquo 顔回曰:&ldquo回之未始得使,實有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

    可謂虛乎?&rdquo 夫子曰:&ldquo盡矣。

    吾語若,若能入遊其樊,而無感其名。

    入則鳴,不入則止。

    無門無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則幾矣。

    絕迹易,無行地難。

    為人使,易以僞;為天使,難以僞。

    聞以有翼飛者矣,未聞以無翼飛者也;聞以有知知者矣,未聞以無知知者也。

    瞻彼阕者,虛室生白,吉祥止也。

    夫且不止,是之謂坐馳。

    夫循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來舍,而況人乎?是萬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紐也,伏羲、幾蘧之所行終,而況散焉者乎?&rdquo 【今譯】 顔回說:&ldquo我已别無良策,請問進谏的方法?&rdquo 仲尼說:&ldquo你先齋戒,我再告訴你。

    自師成心而有為,豈能輕易成功?以為輕易之人,天道以為不宜。

    &rdquo 顔回問:&ldquo我家境貧寒,不飲酒不食葷已有數月。

    如此,可否視為齋戒?&rdquo 仲尼說:&ldquo這是祭祀鬼神的身形之齋戒,而非信仰天道的德心之齋戒。

    &rdquo 顔回問:&ldquo何為信仰天道的德心之齋戒?&rdquo 仲尼說:&ldquo專一你的心志!勿用耳朵傾聽而用心靈傾聽,勿用成心傾聽而用德心傾聽。

    耳朵止于有聲之一聲,成心止于有形之形。

    德心,就是沖虛而能容物的天池。

    天道僅僅栖止于沖虛之德心。

    自逍己德而沖虛,就是德心之齋戒。

    &rdquo 顔回說:&ldquo未得到夫子準許出使之時,弟子确實&lsquo有我’得到夫子準許出使以後,弟子已經&lsquo喪我&rsquo。

    如此可算德心沖虛嗎?&rdquo 夫子說:&ldquo達于至境了。

    我告訴你,你可以入遊廟堂樊籠,然而勿被&lsquo君主&rsquo假名迷惑。

    衛君聽得入耳就進言鳴放,衛君聽不入耳就知殆而止。

    勿開醫國之門,勿近毒民之藥,德心寄于一宅而寓于不能停止的自适其适,庶幾或能趨近彼道。

    隐身絕迹容易,行地無迹困難。

    被人道役使,易于違背德心;被天道驅使,難以違背德心。

    曾聞有真德之翼而能翺翔外境,未聞無真德之翼而能翺翔外境;曾聞有真谛之知而達俗谛之知,未聞無真谛之知而達俗谛之知。

    仰望天道高阕的至人,心室沖虛生白,吉祥栖止德心。

    遊心天道永無止境,這叫身坐心馳。

    收視返聽而内通德心,超越成心之知,鬼神亦将前來投宿,何況人呢?化育萬物的天道,是夏禹、虞舜欲往的樞紐,伏羲、幾蘧欲達的終極,何況凡庸俗君呢?&rdquo 葉公子高将使于齊,問于仲尼曰:&ldquo王使諸梁也甚重,齊之待使者,蓋将甚敬而不急。

    匹夫猶未可動,而況諸侯乎?吾甚慄之。

    子常語諸梁也,曰:&lsquo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歡成。

    事若不成,則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則必有陰陽之患。

    若成若不成而後無患者,唯有德者能之。

    &rsquo吾食也執粗而不臧,爨無欲清之人。

    今吾朝受命而夕飲冰,我其内熱欤?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陰陽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

    是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