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論語》心得之六 理想之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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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再回過頭來看曾皙的理想,他在大地開凍、萬物欣欣向榮的時節,安排一個洗滌自己、親近自然的儀式,這個儀式看起來沒有任何實用的意義,但是它卻能給内心一個安頓。

    這種安頓需要我們與天地合一,去敏銳地感知自然節序的變化,感知四時,感知山水,感知風月。

     這一點對于我們今人來講是特别奢侈了。

    在現代化的今天,反季節的事太多了:到了盛夏的時候,屋子裡有空調,涼風習習;到了寒冬的時候,屋子裡有暖氣,溫暖如春;到了春節的時候,有大棚裡的蔬菜,擺在桌子上五顔六色*&hellip&hellip當生活的一切變得如此簡約的時候,四季走過的痕迹,在我們的心上已經變得模糊;什麼四季分明,什麼節序如流,在我們心中,已經激不起什麼反響。

    我們不會像曾皙那樣敏一感,想到在暮春時節,讓自己去受一次心靈的陶冶,從而把自己更大的理想,堅定地放飛出去。

     理想和行動的關系,就如同引線和風筝的關系。

    這個風筝能飛多遠,關鍵在于你手中的線。

    而這條線,就是你的内心願望。

    你的内心越淡定,越從容,你就越會舍棄那些激烈的,宏闊的,張揚的,外在的形式,而尊重安靜的,内心的聲音。

    這會使你走到社會角色*中的時候,能夠不失去自我,能夠有擔當,能夠做到最好。

     許多人感到,《侍坐》這樣一章闡述的理想似乎不同于我們一直以來對于《論語》關于立志的判讀,不同于曾子所說的&ldquo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rdquo(《論語·泰伯》)那樣的沉重。

    但是我們靜下來想一想,它卻是所有那些人生大道社會理想得以實現的内在基礎。

    一個人如果沒有内心的這種從容和對于自我的把握,在他的職業角色*中,隻能任職業擺一布,而不會有對這個職業的提升。

     孔子強調一個人的内心修養,決不是放棄對社會的責任,而是為了更好地為社會服務。

     在《論語》中有一段意味深長的對話。

     學生子貢去問老師:&ldquo何如斯可謂之士矣?&rdquo怎麼樣才可以叫做&ldquo士&rdquo呢? 我們知道,士這個階層是中國的知識分子階層,是那種無恒産有恒心,以天下為己任的階層,這應該是一個很崇高的名譽。

     老師告訴他說:&ldquo行己有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

    &rdquo 孔子的意思是說,一個人做事的時候要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也就是對自己的行為要有所約束,内心有堅定的不妥協的做人标準;同時這個人要對社會有用,就是你要為社會做事。

    也就是說,一個人有了内心的良好修養以後,不可以每天隻陶醉在自我世界,一定要出去為這個社會做事,你要忠于自己的使命,要做到&ldquo不辱君命&rdquo。

    這可不容易,因為你不知道你所要承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使命啊。

    所以這是孔子說的&ldquo士&rdquo的最高标準。

     子貢覺得這個标準太高了,就又問,&ldquo敢問其次&rdquo?還有沒有低一些的标準啊? 孔子回答他說:&ldquo宗族稱孝焉,鄉一黨一稱弟焉。

    &rdquo宗族稱贊他孝敬父母,鄉裡稱贊他恭敬尊長。

    你能夠從身邊做起,把你那種人倫的光芒放射一出來,用這種愛的力量去得到周邊人的認可,不辱祖先,這就是次一等的&ldquo士&rdquo。

     子貢又接着問,&ldquo敢問其次&rdquo。

    還有沒有更下一等的呢? 孔子說:&ldquo言必信,行必果,然小人哉&mdash&mdash抑亦可以為次矣。

    &rdquo說話信用誠實,行為堅定果決,這是不問是非黑白隻管自己貫徹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