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也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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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公冶長》,是對前四篇整個學問系統,作一對話式讨論的前半集,本篇第六篇《雍也》是和第五篇的性質相銜接起來的,也就是讨論印證的後半集。

     閑置帝王才 這裡就講到一個人。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仲弓問子桑伯子。

    子曰:可也,簡。

    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這篇書,同上篇以公冶長的名字來作篇名一樣的,也是以學生&ldquo雍&rdquo的名字來作篇名。

    《公冶長》代表修德之體;《雍也》代表進業之用。

    雍是孔子學生中有名的一個,姓冉,名雍,字仲弓,比孔子年輕二十九歲。

    在孔門得意的高弟當中,他認為道德學問都行的是顔回;慷慨好義、軍事第一的是子路;政治、外一交一、經濟等等第一是子貢;另一個他最得意的學生,就是冉雍。

    他認為&ldquo雍也,可使南面。

    &rdquo所謂南面,就是說他有南面而王,君臨天下的大才。

    孔子周遊列國的時候,每個國家都怕孔子,因為他的排場太大了。

    一來就帶了那麼多弟子,而且他的弟子中,各國的人都有,他的理想國中的各項人才也都有:冉雍可以作君王,宰相可由子貢出任,三軍統帥子路可以站出來。

    這情形,諸侯列國有誰敢收容孔子?他在那裡一待,誰都緊張。

    所以從整個曆史來研究孔子,就可以知道,他之所以偉大,之所以成為聖人,實在是其來有自。

    他不是沒有辦法,而是非常有辦法,隻要他頭一點說:你們幹吧!問題就大了。

    以他的三千弟子,在春秋戰國時,随便哪一個大國都吃不消,都可以被他拿下來。

    但是孔子不走這條路,為什麼不走這條路?這種道德修養,就值得我們研究了。

    如果對當時的史料不清楚,好像孔子之成為聖人,是讀書人被逼得窮到無可奈何,才做了聖人,那就完全錯了,這點值得我們特别注意。

     孔子提出來:&ldquo雍也,可使南面。

    &rdquo這是說冉雍這個學生有帝王之才。

    古代帝王,依照傳統文化觀念,一定要坐北向南,一直到清朝被我們推翻以前,幾千年來都是如此。

    古時南北正向的房子,老百姓是不準修的,尤其在清代,老百姓如建南北正向的房子,地方官一向上報,就要論罪滅九族的。

    老百姓向南的房子有沒有?有的,但是大門一定向旁偏一偏,不許正向南方。

    隻有州、縣等官府的衙門,或者神廟可以坐北向南,其他不行。

    這是中國專制時代建築方向的規矩。

    還有,北京的房子,在過去絕不能高過宮殿,否則就是犯罪。

    所以&ldquo南面&rdquo這兩個字,在古文中往往就是稱帝稱王的代名詞。

     我們在這兩篇書上看得出來另外的一個道理。

    第五篇公冶長,坐在牢裡犯了法的人,孔子卻把女兒嫁給他;第六篇則講可以作帝王的是冉雍。

    而冉雍本來是最可憐的人。

    他的父親很不好,出身于貧賤家庭,如以階級觀念來講,他的父親是所謂下等人,可是他的兒子卻資質非凡。

    由這兩件事例,可以看出孔子在中國上古時代,那種注重階級的社會裡面,他并不考慮到這些。

    他隻問一個青年,他個人是不是人才,如果是一個人才,該如何就如何。

    所以後來他也一再鼓勵冉雍。

    當然,冉雍下意識中也會有一種心理&mdash&mdash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家庭如此,難免心理上有點自卑感。

    孔子就告訴他,不必要存有這種心理,一個人要靠自己站起來。

    所以這兩篇書,第一個提到的人,都是在困苦艱難中,由孔子的培養,學問德業才能有所成。

     說到冉雍,他有一天提出一個問題來問孔子,讨論到子桑伯子這個人,在《莊子》這部書中也曾經提到過,他非常豁達。

    在秦漢以後的文化中用豁達這兩個字,很有内涵。

    《史記》上寫漢高祖,也有這種字句。

    達者指度量的寬大,講得好聽點是豁達;講得難聽點,就是&ldquo吊兒郎當&rdquo,一種滿不在乎的态度,穿衣服領帶都打成歪的,扣子也扣不好,說不定領子也經常翻起來。

    這個樣子,也有一半像豁達&mdash&mdash不在乎。

    子桑伯子,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豁達的人往往太簡。

    關于這個&ldquo簡&rdquo字,值得研究了。

    我們須要特别了解:孔子經常提到的&ldquo簡&rdquo,就和老子所提到的&ldquo儉&rdquo,觀念是一樣的。

    這兩個字的定義,在古文中幾乎完全是一樣。

    隻是兩個字的表現不同而已。

    孔子說子桑伯子從簡,一切都是簡化,近乎豁達,批評得簡單明了。

    那麼冉雍就提到他的思想了。

    他說做一個領一導一人&ldquo居敬而行簡&rdquo,如果對一件事&mdash&mdash處事,對一個人&mdash&mdash待人,都是敬重的心理,事情自然就可以簡化。

    這樣來處理老百姓的事情,和一般社會的事務,就對了。

    如果說内心的精神,沒有尊重這件事情,沒有重視行政組織,沒有&ldquo敬業&rdquo的心理,隻是滿不在乎,以此來标榜簡化,以簡化的目的來實行簡化,就變成一種權術、一種手段,就不是政治的道德,這樣就未免過分簡化。

    在我們曆史文化上,做領一導一人的,要注意所謂&ldquo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rdquo上位的人,愛好一件事或一種動作,标榜一事或提倡某一點,下面的人就群起效颦,做得更熱烈、更過火了。

    孔子聽了冉雍的話,馬上就說,你的話對,我一時說錯了。

    由此也可看出孔子的民一主态度及教學精神的誠敬之處。

     下面又提出一個最有名弟子的重要問題。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

    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

     魯哀公問,你學生中,哪一個能真正繼承你的學問?最好學的是誰?孔子說,隻有顔回。

    他認為繼承學問道統的是顔回,不一定有帝王之才,卻有師道的風範;而冉雍則有君道之才。

    顔回足為人師的學問德業在哪裡呢?&ldquo不遷怒,不貳過。

    &rdquo但是&ldquo不幸短命死矣。

    &rdquo可惜已經死了。

    &ldquo今也則亡&rdquo,現在就沒有了。

    &ldquo未聞好學者也&rdquo,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好學的人了。

    從這段話又證明了我們的一個觀念&mdash&mdash學問并不專指文學知識。

     現在要讨論的是&ldquo不遷怒,不貳過。

    &rdquo這六個字我們一輩子都做不到。

    孔子也認為,除了顔回以外,三千弟子中,沒有第二個人了。

    凡是人,都容易犯這六個字的毛病。

    &ldquo遷怒&rdquo,就是脾氣會亂發,我們都有遷怒的經驗。

    舉例來說,我們最容易遷怒的是自己家人,在外面受了氣回家,太太好心前來動問:&ldquo今天回得那麼晚?&rdquo于是對太太:&ldquo你少讨厭吧!&rdquo這就是遷怒了。

    其實并不是罵太太,是在外面受了氣,無處可發,向太太遷怒了,所以我們有時候對長官、對朋友也要原諒。

    很多人挨了長官的罵,仔細研究一下,這位長官上午有件事弄不好,正在煩惱的時候,你再去找他,自然挨他的罵,這是被遷怒了。

    處理事情也是這樣,我們看到曆史上,有些人做了曆史的大罪人,就由于遷怒。

    有的因為對某一個人不滿意,乃至把整個國家拿來賭氣賭掉了。

    不遷怒真是太難的事。

     當皇帝的能受氣 我們講兩個故事: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前,德國的名宰相俾斯麥與國王威廉一世是對有名的搭擋。

    德國當時會強盛,不但是俾斯麥這個首相行,同時也因為有這個寬容大度的好皇帝。

    威廉一世回到後宮中,經常氣得亂砸東西,摔茶杯,有時連一些珍貴的器皿都砸壞。

    皇後問他:&ldquo你又受了俾斯麥那個老頭子的氣?&rdquo威廉一世說:&ldquo對呀!&rdquo皇後說:&ldquo你為什麼老是要受他的氣呢?&rdquo威廉一世說:&ldquo你不懂。

    他是首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下面那許多人的氣,他都要受。

    他受了氣哪裡出?隻好往我身上出啊!我當皇帝的又往哪裡出呢?隻好摔茶杯啦!&rdquo所以他能夠成功,所以德國在那時候能夠那麼強盛。

     另外一個故事。

    朱元璋的馬皇後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朱元璋當了皇帝以後,有一天在後宮廷與皇後談笑,兩個人談得高興,朱元璋突然拍了一下大腿,高興得跳起來說:&ldquo想不到我朱元璋也會當皇帝!&rdquo手舞足蹈,又露出了他寒微時那種樣子,這是非常失态的。

    當時還有兩個太監站在旁邊,他沒有留意到。

    一會兒朱元璋出去了,馬皇後立即對那兩個太監說:&ldquo皇帝馬上要回來,你們一個裝啞巴,一個裝聾子,否則你們兩人都會沒有命了,記住,聽話!&rdquo果然,朱元璋在外面一想,不對勁,剛才的失态,将來給兩個太監傳了出去,那還了得。

    于是回到後宮,一問之下,兩個太監,一個是啞巴,不會說話;一個是聾子,沒有聽見,這才了事。

    否則這兩個頭豈不掉下來了?所以馬皇後也是曆史上一個有名的好皇後。

     這就講到人生的修養與遷怒,一點事情不高興,脾氣發到别人身上,不能反省自訟。

    尤其是領導别人的,要特别注意。

     第二點最難的,&ldquo不貳過&rdquo。

    所謂貳過,第一次犯了過錯,第二次又犯。

    等于我們抽煙一樣,這次抽了,下決心,下次再不要抽,可是到時候又抽起來了。

    再犯同樣的過錯,這就是&ldquo貳過&rdquo。

    孔子說隻有顔回才能做到&ldquo不遷怒,不貳過&rdquo這六個字,人們真能做到如此,不是聖人,也算是個賢人了。

     &ldquo遷怒&rdquo的意義發揮起來還很多,總之,我們作人做事,要盡量注意&ldquo不遷怒,不貳過。

    &rdquo那麼,&ldquo雖不中,亦不遠矣。

    &rdquo 事實上,我們所講的&ldquo不遷怒,不貳過&rdquo,隻是其中的一小點。

    如果認真地研究起來,這兩句話是概括了全部曆史哲學,也概括了人類的行為哲學。

    人若真能修養到&ldquo不遷怒,不貳過&rdquo,那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孔子再三贊歎顔回,是有他的道理。

     譬如我們說&ldquo怨天尤人&rdquo,就是遷怒的一例。

    一個人到了困難的時候怨天,這是普通的事。

    說到&ldquo怨天&rdquo,如韓愈所說的,一個人&ldquo窮極則呼天,痛極則呼父母。

    &rdquo這是自然的現象。

    又如司馬遷《史記》中對《離騷》的評論:&ldquo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

    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澹,未嘗不呼父母也。

    &rdquo這裡所指的&ldquo窮&rdquo,并不隻是沒有錢了才叫作&ldquo窮&rdquo。

    一件事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就叫作窮。

    此時往往情不自禁地會感歎:&ldquo唉!天呀!&rdquo身上受了什麼難以忍受的痛苦,往往就脫口而出:&ldquo我的媽呀!&rdquo這是一種自然的反應。

    人到無可奈何的時候,心理上就逃避現實,認為這是上天給我的不幸。

    &ldquo尤人&rdquo,就是埋怨别人、诿過于人,反正是&ldquo我沒有錯&rdquo。

    古時平民文學中有一首詩說:&ldquo作天難作四月天,蠶要一溫一和麥要寒。

    行人望晴農望雨,采桑娘子望陰天。

    &rdquo像這樣,天作哪一種天才是好天呢?作天都難作,何況作人?所以一個人為朋友效力,受人埋怨,是難免的。

    尤其領導的人,受人物議,更是必然。

    所以老子說:&ldquo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rdquo這句話也就是包含了要我們效法天地廣大包容的氣度。

     至于&ldquo不貳過&rdquo這層修養,比起&ldquo不遷怒&rdquo的操守,那是更深一層的功夫了。

     下面文章氣勢再轉,更見《論語》編排之曲折而隐含條理之妙。

     周富濟貧 子華使于齊,冉子為其母請粟。

    子曰:與之釜。

    請益。

    曰:與之庾。

    冉子與之粟五秉。

    子曰:赤之适齊也,乘肥馬,衣輕裘。

    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

     子華名公西赤,孔子弟子,少孔子四十二歲。

    有一次公西赤派出去做大使,這時孔子大概在當政。

    冉求是公西赤的同學,他因為公西赤還有母親在家,于是就代公西赤的母親請求實物配給,也就是請撥一筆安家費。

    孔子說,好,給他一釜。

    &ldquo釜&rdquo是古代度量衡的單位,六鬥四升為一釜。

    這是米谷的成數,數量不多,所以冉求為他&ldquo請益&rdquo。

    冉求為同學說話了,老師,一釜少了一點,給他增加一些吧!于是孔子說,好吧!加給他一庾。

    庾是古代容量的單位,十六鬥。

    等于說孔子原來給他五萬元,現在又增加了八萬。

    大概當時冉求是在孔子那裡當總務,&ldquo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rdquo為了同學,不管孔子的意見,另外自己一批給了五秉。

    當時十六斛為一秉,現在來說,數字相當大,好像一下子給了三五十萬了。

    事後,孔子知道了,但是并沒有責怪冉求;這也是一種教育。

    當然現在做官就難了,以前做官,講情、理、法,除了法律以外,還要合理、合情。

    不像現在的時代精神,以法治為主,專講人事法規與人事管理,往往無法兼顧情理。

    冉求對于這件事情的處理,孔子如果專講法令,那冉求是不對的,很可能要撤職查辦。

    但是孔子沒有追究,他始終站在教育的立場上說:&ldquo赤之适齊也,乘肥馬,衣輕裘。

    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

    &rdquo意思是對學生們說,你們要知道,公西赤這次出使到齊國去,神氣得很;坐的是第一流的一交一通工具,穿的是第一流的行裝。

    等于現在西裝幾十套,皮箱幾十口。

    他有這許多置裝費,額外津貼,盡可以拿出一部分來給他媽媽用。

    我們幫忙别人,要在人家急難的時候幫忙人家。

    公西赤已經有了辦法,再給他那麼多,不是成了錦上添花嗎?這是不必要的。

    這也就是所講&ldquo求人須求大丈夫,濟人須濟急時無&rdquo的道理。

     不過我們經常會感覺到助人是件很難的事,這牽涉到社會心理問題。

    比如有一個朋友,又窮又病,于是替他找些朋友出錢治病。

    同樣是這人的事情,去找了一位朋友三次,第四次以後,就要找别的朋友了。

    有時為了周人之急,我們可以要求别人:&ldquo再來一次!&rdquo但别人的答複說:&ldquo今天實在不行。

    &rdquo我們也許可以勉強的說:&ldquo這一次算我要的!&rdquo這就等于硬上了。

    但是某人一死,朋友們又很熱心地出錢出力幫忙買棺材了。

    有時候碰到這種情形,真使人有很大的感慨,也感覺很奇怪。

    當某人生前有急難的時候,替他奔走,找人幫忙還不大順利。

    而他死了以後,大家又這樣踴躍幫忙,同情他,可憐他窮病得死了。

    這種心理用在某人生前多好呢?把準備給他死後買棺材的錢,在他生前多出一點醫藥費好不好呢?這都要仔細思量。

    所以說,道德行為,又該怎樣講呢?研究下來,還是應該&ldquo濟人須濟急時無&rdquo,比較重要。

    孔子說&ldquo君子周急不繼富&rdquo,已經有了的人,就不必再給他了。

     從公西赤的事件看起來,好像孔子當主管時,對于财政的管理是比較緊縮的。

    但是接着這一節書連下來,便講到另一件類似的事情,證明孔子對于财務并非悭吝。

     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

    辭。

    子曰:毋!以與爾鄰裡鄉一黨一乎! 原思名憲,字子思,孔子的學生。

    他在孔子過世以後,就辭官歸隐江湖。

    子貢後來相衛的時候,因為很佩服他,特别去看他,結果被他刮了一胡一子。

    子貢去時,排場很大;原憲故意裝扮成一個鄉巴佬,穿了破舊的衣服會見子貢。

    見面以後,子貢說:&ldquo你生病了吧?&rdquo原憲說:&ldquo我沒生病。

    我沒有錢,隻是窮;學道而不成,才是病。

    像我這樣子是窮,而不是病。

    可是你學了夫子之道,看你今天這個神氣、派頭&hellip&hellip。

    &rdquo雖然把子貢弄得下不了台,不過由此也可見原憲的俠義氣概。

    孔子當政時,&ldquo原思為之宰&rdquo,這個&ldquo宰&rdquo是家宰,以今天的職務來說,相當于總務。

    孔子&ldquo與之粟九百&rdquo,這個九百的數字,到底有多少,無法考據,總之很多。

    &ldquo辭&rdquo,他不要那麼多,希望減掉一點。

    但是孔子說,你不要推辭,你用不完可以周濟那些貧窮的親戚、朋友。

     這一節是記載孔子出仕當政時,兩個不同的态度。

    公西赤外放當大使,同學幫忙,要求多發一點安家費,孔子認為并不需要;而原憲經濟狀況較差,當他為孔子當總務的時候,孔子把他的待遇提得特别高。

    原憲不要,孔子卻反而勸他收下。

    從這個故事,我們看到孔子作之君、作之親、作之師的風範。

    除了是長官的身份之外,還身兼父母、師長之責,随時以生活中的事例來教育學生,這也就是後世儒家所該效法其教化精神的重點之處。

     天生我才必有用 由此又講到對仲弓的直接教育。

    仲弓就是冉雍,本篇的主角,孔子最得意的學生之一。

    本篇第一句話,孔子就說他有當皇帝的才具&mdash&mdash&ldquo可使南面&rdquo。

    前面我們曾經介紹過仲弓貧苦的出身,他父親當時的名譽也并不高明,大概各方面都很不如意。

    但這做兒子的,卻才德出衆。

    因此孔子全力提拔這個學生,給予特别培養。

     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他勸冉雍心理上不必有下意識的自卑感。

    &ldquo犁牛&rdquo是一種雜毛牛的名稱。

    現代畜牧中,荷蘭來的雜毛牛算是好品種。

    但在古代這種雜色的牛,除了耕種,沒有什麼其他的用途。

    尤其在祭祖宗、祭天地等莊嚴隆重的典禮中,一定要選用色澤光亮純淨的牛為犧牲。

    但這條雜毛牛卻生了一條赤黃發亮,頭角峥嵘的俊美小牛。

    雖然雜毛牛的品種不好,但是隻要這頭小牛本身條件好,&ldquo雖欲勿用&rdquo,即使在祭祀大典中,不想用它,&ldquo山川其舍諸?&rdquo山川神靈也不會舍棄它的。

    山川在往古和春秋時代,有時代表神祇。

    在這裡,孔子是說天地之神,也一定啟示人們,不會把有用的才具,平白地投閑置散的。

    這也是告訴仲弓,你心裡不要有自卑感,不要介意自己的家庭出身如何,隻要自己真有學問,真有才具,真站得起來,别人想不用你,天地鬼神都不會答應的。

     上面講了冉雍的才,下面就提到顔回的德了。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

    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這個仁字是講内養的境界,是前面《裡仁》篇所講的仁之體。

    也就是孔子告訴曾參的&ldquo吾道一以貫之&rdquo的仁的境界。

    這方面目前還沒有加以說明,以後有機會再詳細解說仁的修養。

    現在我們把&ldquo仁&rdquo的問題暫時擱一下。

    孔子說顔回能把仁的境界一直保持上三個月。

    至于其他同學們,隻是偶然地&ldquo日月至焉&rdquo而已。

    或是一天有一次仁的境界,或是幾天有一次,或者一個月有一次,現在我們姑且不談這個&ldquo仁&rdquo的修養,先反過來體會一下自己的情緒:我想大家都有這種經驗,心情好的時候,即使碰到問題,碰到困難的事,心情也是非常好,不會受到外境的幹擾。

    但是好景不常,情緒壞時,芝麻綠豆的事都會惹得一肚子悶氣。

    要說連續三個月不冒一點火氣,這步修養已經難得了,更何況&l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