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百八十四 雜傳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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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勝。

    乃歌《薤露》之章,舉聲清越,響振林木。

    曲度未終,聞者歔欷掩泣。

    西肆長為衆所诮,益慚恥,密置所輸之直于前,乃潛遁焉。

    四座愕眙,莫之測也。

    先是天子方下诏,俾外方之牧,歲一至阙下,謂之入計。

    時也,适遇生之父在京師,與同列者易服章,竊往觀焉。

    有老豎,即生乳母婿也,見生之舉措辭氣,将認之而未敢,乃泫然流涕。

    生父驚而诘之,因告曰:“歌者之貌,酷似郎之亡子。

    ”父曰:“吾子以多财為盜所害,奚至是耶?”言訖,亦泣。

    及歸,豎間馳往,訪于同黨曰:“向歌者誰,若斯之妙欤?”皆曰:“某氏之子。

    ”征其名,且易之矣,豎凜然大驚。

    徐往,迫而察之。

    生見豎,色動回翔,将匿于衆中。

    豎遂持其袂曰:“豈非某乎?”相持而泣,遂載以歸。

    至其室,父責曰:“志行若此,污辱吾門,何施面目,複相見也?”乃徒行出,至曲江西杏園東,去其衣服。

    以馬鞭鞭之數百。

    生不勝其苦而斃,父棄之而去。

    其師命相狎昵者,陰随之,歸告同黨,共加傷歎。

    令二人赍葦席瘗焉。

    至則心下微溫,舉之良久,氣稍通。

    因共荷而歸,以葦筒灌勺飲,經宿乃活。

    月餘,手足不能自舉,其楚撻之處皆潰爛,穢甚。

    同輩患之,一夕棄于道周。

    行路鹹傷之,往往投其餘食,得以充腸。

    十旬,方杖策而起。

    被布裘,裘有百結,褴褛如懸鹑。

    持一破瓯巡于闾裡,以乞食為事。

    自秋徂冬,夜入于糞壤窟室,晝則周遊廛肆。

    一旦大雪,生為凍餒所驅。

    冒雪而出,乞食之聲甚苦,聞見者莫不凄恻。

    時雪方甚,人家外戶多不發。

    至安邑東門,循裡(“裡”原作“理”,據明抄本改)垣,北轉第七八,有一門獨啟左扉,即娃之第也。

    生不知之,遂連聲疾呼:“饑凍之甚。

    ”音響凄切,所不忍聽。

    娃自閣中聞之,謂侍兒曰:“此必生也,我辨其音矣。

    ”連步而出。

    見生枯瘠疥疠,殆非人狀。

    娃意感焉,乃謂曰:“豈非某郎也?”生憤懑絕倒,口不能言,颔頤而已。

    娃前抱其頸,以繡襦擁而歸于西廂。

    失聲長恸曰:“令子一朝及此,我之罪也。

    ”絕而複蘇。

    姥大駭奔至,曰:“何也?”娃曰:“某郎。

    ”姥遽曰:“當逐之,奈何令至此。

    ”娃斂容卻睇曰:“不然,此良家子也,當昔驅高車,持金裝,至某之室,不逾期而蕩盡。

    且互設詭計,舍而逐之,殆非人行。

    令其失志,不得齒于人倫。

    父子之道,天性也。

    使其情絕,殺而棄之,又困踬若此。

    天下之人,盡知為某也。

    生親戚滿朝,一旦當權者熟察其本末,禍将及矣。

    況欺天負人,鬼神不祐,無自贻其殃也。

    某為姥子,迨今有二十歲矣。

    計其赀,不啻直千金。

    今姥年六十餘,願計二十年衣食之用以贖身,當與此子别蔔所詣。

    所詣非遙,晨昏得以溫清,某願足矣。

    ”姥度其志不可奪,因許之。

    給姥之餘,有百金。

    北隅四五家,稅一隙院。

    乃與生沐浴,易其衣服,為湯粥通其腸,次以酥乳潤其髒。

    旬餘,方薦水陸之馔。

    頭巾履襪,皆取珍異者衣之。

    未數月,肌膚稍腴。

    卒歲,平愈如初。

    異時,娃謂生曰:“體已康矣,志已壯矣。

    淵思寂慮,默想曩昔之藝業,可溫習乎?”生思之曰:“十得二三耳。

    ”娃命車出遊,生騎而從。

    至旗亭南偏門鬻墳典之肆,令生揀而市之,計費百金,盡載以歸。

    因令生斥棄百慮以志學,俾夜作晝,孜孜矻矻。

    娃常偶坐,宵分乃寐。

    伺其疲倦,即谕之綴詩賦。

    二歲而業大就,海内文籍,莫不該覽。

    生謂娃曰:“可策名試藝矣。

    ”娃曰:“未也,且令精熟,以俟百戰。

    ”更一年,曰:“可行矣。

    ”于是遂一上登甲科,聲振禮闱。

    雖前輩見其文,罔不斂衽敬羨,願友(“友”原作“女”,據明抄本改)之而不可得。

    娃曰:“未也。

    今秀士苟獲擢一科第,則自謂可以取中朝之顯職,擅天下之美名。

    子行穢迹鄙,不侔于他士。

    當砻淬利器,以求再捷,方可以連衡多士,争霸群英。

    ”生由是益自勤苦,聲價彌甚。

    其年遇大比,诏征四方之隽。

    生應直言極谏策科,名第一,授成都府參軍。

    三事以降,皆其友也。

    将之官,娃謂生曰:“今之複子本軀,某不相負也。

    願以殘年,歸養老姥。

    君當結媛鼎族,以奉蒸嘗。

    中外婚媾,無自黩也。

    勉思自愛,某從此去矣。

    ”生泣曰:“子若棄我,當自刭以就死。

    ”娃固辭不從,生勤請彌懇。

    娃曰:“送子涉江,至于劍門,當令我回。

    ”生許諾。

    月餘,至劍門。

    未及發而除書至,生父由常州诏入,拜成都尹,兼劍南采訪使(“使”原作“役”,據明抄本改)。

    浃辰,父到。

    生因投刺,谒于郵亭。

    父不敢認,見其祖父官諱,方大驚,命登階,撫背恸哭移時。

    曰:“吾與爾父子如初。

    ”因诘其由,具陳其本末。

    大奇之,诘娃安在。

    曰:“送某至此,當令複還。

    ”父曰:“不可。

    ”翌日,命駕與生先之成都,留娃于劍門,築别館以處之。

    明日,命媒氏通二姓之好,備六禮以迎之,遂如秦晉之偶。

    娃既備禮,歲時伏臘,婦道甚修,治家嚴整,極為親所眷尚(“尚”原作“向”,據明抄本改)。

    後數歲,生父母偕殁,持孝甚至。

    有靈芝産于倚廬,一穗三秀,本道上聞。

    又有白燕數十,巢其層甍。

    天子異之,寵錫加等。

    終制,累遷清顯之任。

    十年間,至數郡。

    娃封汧國夫人,有四子,皆為大官,其卑者猶為太原尹。

    弟兄姻媾皆甲門,内外隆盛,莫之與京。

    嗟乎,倡蕩之姬,節行如是,雖古先烈女,不能逾也。

    焉得不為之歎息哉!予伯祖嘗牧晉州,轉戶部,為水陸運使,三任皆與生為代,故谙詳其事。

    貞元中,予與隴西公佐,話婦人操烈之品格,因遂述汧國之事。

    公佐拊掌竦聽,命予為傳。

    乃握管濡翰,疏而存之。

    時乙亥歲秋八月,太原白行簡雲。

    (出《異聞錄》) 汧國夫人李娃是長安的歌舞藝人,節操高潔,個性孤傲,受到人們的稱贊。

    所以監察禦史白行簡為她作了傳記。

    唐代天寶年間,有位常州刺史荥陽公(這兒略去他的姓名不寫出來),當時的名望很高,家中的奴仆很多,五十歲時才有一個兒子,兒子長到二十歲時,俊秀聰明,文章也寫得很好,跟一般人大不一樣,當時的人都很稱道佩服。

    他的父親很喜歡他器重他,說:“這是我們家的千裡駒啊!”這位公子由州縣選拔到京師應試,出發前家中讓他穿上很考究的衣服,并帶着很多車馬。

    還算好了他在京城的日常生活用錢,父親對他說:“我看你的才能,會一舉考中,現在給你準備了兩年的費用,并且一定充分地供給你,是為了使你實現志向。

    ”這位公子也很自信,把考取功名看得像彈彈手指那樣容易。

    公子從毗陵出發,一個多月就到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