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道集說(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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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夫婦長幼之節為贅疣,以天地日月春夏秋冬為夢幻,離天人,絕本未,決内外,[勞-力+凡]焭無偶,枯稿索寞,無滋潤之氣,如秋冬之時,萬木雕落,無複婆娑蔽蔭之狀,殆将滅五常,絕三綱,有孤高之絕體,無敷榮之大用,此其所以得罪於聖人也。

    又曰:人有四端,如人之有手足也,若釋氏則無手足矣,徒有腹心耳。

    安知運用行止之理哉! 屏山曰:張子之言,以欺儒者可也。

    頗知佛書者,其可欺乎?維摩譏弟子,比之焦芽敗種,《華嚴》謂定性二乘退堕,無為廣大深坑,正恐以出世法壞世間法爾。

    張子豈知世間法,即出世間法哉!藥山有言:或枯澹也得,或光明燦爛也得!禅者謂之枯樹糁華,寒灰發焰。

    彼欲通身是眼,豈兀然無手足乎?釋氏未嘗得罪於聖人,但得罪於俗儒耳。

     東萊曰:一固萬也,不待一塵萬境,而後知其一而萬也。

    萬固一也,不待萬境一塵,而後知其萬而一也。

    千載一念,一念千載,切意乾竺之學,俱不免近於辭費也。

    不生而說生,不滅而現滅,不生之生,不滅之滅,果固然之理耶?何為而複加現之一辭也。

     屏山曰:參萬歲而一成純,莊周氏之語也。

    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之者未嘗生,列禦寇之語也。

    豈乾竺之書,獨雲乎哉?如法界觀,亦中國書,有理法界,萬固一也。

    有事法界,一固萬也。

    有理事無礙法界,一而萬,萬而一。

    有事事無礙法界,一自一,而萬自萬,而一一之中,萬萬之一,萬中之一,一一之萬,如水之一,如漚之萬,水中之漚,一而萬,漚中之水,萬而一,水即漚也,一自一而萬,漚即水也。

    萬自萬而一,論至於此,豈非一中之萬,萬之一,萬中之一一之萬,甯有周遮之費辭乎?呂子於其所不知,蓋阙如也。

     南軒曰:《樂記》謂人生而靜,天之性感物而動,性之欲,性不能不動,未見其不善,好惡無節,則流為不善矣。

    譬諸水:泓然而澄者,其本然也。

    其水不能不流,流亦其性也。

    至於因其流激,泊於泥沙,則其濁也。

    豈其性哉? 屏山曰:張子之言誠辨矣!既知人生而靜,天之性即感物而動,非天之性,特人欲耳。

    謂不能不動,至流為不善,則以其性,水既流矣,其能不濁乎?是不知泥沙之所以來,又不知何物為泥沙也。

    惜哉! 南軒曰:天命之全體流行無間,貫乎古今,通乎萬物者衆人自昧之,而是理也,何嘗間斷,而聖人盡之,亦非有所增益也。

    若釋氏之見,則以為萬法皆吾心所起,是昧乎太極本然之全體,而反為自利自私。

    是亦人心而已,非識道心者也。

     屏山曰:張子之所謂天命之全體,釋氏之所謂心也。

    其言全出於佛老無毫發異矣。

    雖無疑萬法非心所為而歸之太極,是不知太極為何物,如父出而忘其家,見其子而不識,與劉儀同何異哉?蓋以情識蔔度,雖言道心而不知耳,反謂佛自私於人心。

    惑矣! 南軒曰:佛學所謂存心,與吾儒所謂存心,存字雖同,而有公私之異。

    吾學操而存者收其放,則公理存,故於所當思,而未嘗不思也。

    於所當為,而未嘗不為也。

    學佛之所謂存心者,無所為而已矣。

    於所當思,而不知思也。

    獨憑藉其無所為者,以為宗!日用間将眼前光爍爍地,弄為作用耳。

    目前一切,以為幻妄,自利自私,不知天地也。

     屏山曰:存之一字,非唯佛者,儒者不同,儒者之所謂存之一字亦自不同!操之則存,乃求放心之謂也。

    至於成性存存,又存其所當存者,道義之門也。

    方其無思也,無為也。

    則道是己。

    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義是己。

    此莊子所謂屍居而龍見,淵默而雷聲,老子所謂: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佛之所謂清水現前,名為初伏,客塵煩惱,去泥純水名為求斷根本無明。

    一切變現,不為煩惱,皆合涅盤清淨。

    《妙法》、《華嚴》八地菩薩,得無生法忍,菩提心,涅盤心,佛心菩薩心,皆不現起。

    況複起於世間之心。

    諸佛摩頂而言曰:善男子!汝适得此一說耳。

    此諸法之住,若不出世,此法常住,無有變易,諸佛不以得此法,故名為如來。

    一切二乘,亦能得此,無分别法。

    諸佛有無量法門,佛子當學,故焦芽敗種,淨名所譏,積塵聚塊,沖虛所笑,禅者亦謂:死水不藏龍,亦欲絕後重蘇耳。

    張子不知也。

    祖師以弄精魂為野狐精,豈以眼前光爍爍地為日用哉?倘止以枯槌竪拂為佛法,是以吟哦之輩為孔子之道也。

    悲夫! 南軒曰:異端之惑人,未必非賢士大夫。

    今日異端之害,烈於申韓。

    蓋以其說有若高且美矣。

    故明敏之士,樂從之!惟其近似而非,逐影而迷真,馮虛而舍實,拔本披根,自謂其直指人心,而初未識心也。

    使其果識其心,則君臣,父子,夫婦,是乃人道之經,而本心之所存也。

    其忍斷棄之乎?天下之禍莫大於似是而非,學者有志於學,必也於此一毫而不屑,而後可以得其門而入也。

     屏山曰:張子比佛老於申韓,三尺之童,亦不信也。

    意其近似而非。

    為天下之禍,又豈獨佛老乎?以世間法為真實,出世間法為虛妄,學道者當自知之矣。

    奚待予言!學者有志於學,必也於此一毫不可不辨其所以然,而後可以得其門而入也。

    雖然,學者内有三疪,外有四孽。

    何謂三疵?識、鑿之而賊,氣、馮之而亢,才、蕩之而浮。

    何謂四孽?學、封之而塞,辨、譁之而疑。

    文、甘之而狂。

    名、锢之而死。

    此七物者,心之奴也。

    乘其心,則為寇盜之媒也。

    叛其道,則為仇,此其所以蔽而不開,泥而不化,放而不反也,皆物翳於方寸之地,[石*暴]然而落,霍然而散,洗然而淨,無介然之私,或見其彷佛矣。

     晦庵曰:大抵目前所見,隻是儱侗底得個大本達道底影像,便執認以為是了。

    自覺殊無立腳下工夫處,蓋隻見得個直截根源,傾湫倒海,如在洪濤之中,不容少頃停泊,一向如是!故應事接物處,但覺猛利,勇敢增倍於前,而今而後,乃知浩浩大化之中,一家自一個安身立命處,所以,立大本行達道之樞要,所謂體用一源,顯微無間者,乃在於此。

     屏山曰:朱子之於性學,蓋嘗深體之矣。

    惜乎未聽佛書之多,而見禅者之少也!方其一向如是,知理而不知有事,知正而不知有偏,知有文殊而不知有普賢也。

    及其一家,知事而不知有理,知偏而不知有正,知有普賢而不知有文殊也。

    至於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始知有理有事,有正有偏,有文殊有普賢而已。

    顧豈知理事無礙,正偏回互,文殊普賢為一法身哉。

    至於周遍含融,兼中到位與善财入法界品,海印三昧,帝網相羅,未嘗夢見。

    所以,未免科分三段,話作兩橛,暗中摸索,止出於情識蔔度耳。

    謂道在於此,談何容易哉!自謂浩浩大化之中,安身立命,不覺識浪湛然之頃已滔天矣。

    如急流水,苦不自知耳。

    學者當審思而明辨,各自體之,或信予言之不妄雲。

     晦庵曰:大抵天下事物之理,無無對者,惟道無對,以形而上下論之,末嘗無對也。

    或以左右,或以上下,或以前後,或以多寡,或以類而對,或以反而對,反覆推之,天地之間,真無一物兀然無對而孤立者,此程子所以中夜以思,不覺手舞而足蹈也。

     屏山曰:惜乎朱子之才,未讀佛書也。

    《入楞伽經》一百八句皆對待法,豈止上下前後左右多寡哉?此真生死心也。

    程子未能洗去此心,謂有生則有死,任之以自寬耳!豈道也哉?蓋榮啟期之徒爾。

    或謂法界中,無孤單法。

    豈程子意欤?是又不然,程子安知有十玄門哉?一入一切,一切入一,亦會歸於一耳。

    程子求之於二,止謂世間法而已。

     晦庵曰:有是理則有是氣,氣則無不兩者。

    故《易》曰:太極生兩儀。

    而老子所謂道先生,而後一乃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