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道集說 (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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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無常有,佛之真空妙有乎?張子之陋也! 橫渠曰:一物而兩體,其大極之謂欤! 屏山曰:太極生兩儀,而張子雲爾。

    是胚胎未兆,而自為男女也夫? 橫渠曰:飲食男女皆性也。

    是烏可滅!莊老佛氏為此說久矣。

    果暢真理虖?有無不能為一,非盡性也! 屏山曰:飲食男女,氣血之嗜欲耳。

    豈其性耶?必欲混然而一,與禽獸奚擇哉?此正夫子之所謂:小人之中庸而無忌憚者,佛之所謂無礙禅也。

    莊子固有不食五谷,綽約如處子者,張子自不見耳。

    以近喻之,世間近道之士,辟谷而齊居者多矣,豈盡失其性哉!自殘其性,而必患天下後世者,必此言也夫! 橫渠曰:浮圖明鬼,謂有識之死,受生循環,厭苦求免,可謂知鬼。

    以人生為妄見,可謂知人乎?天人一物,輙生取舍,可謂知天虖?指遊魂為變,為輪廻,未之思也! 屏山曰:此說出於原始反終,知死生之說,莊子推而明之。

    謂生者死之徒,死者生之始,死生相尋乎無端。

    列子亦謂死于此者,安知其不生于彼,萬物皆出於機,皆入於機,非輪廻而何,老子謂生者暗噫物也。

    莊子亦有久憂不死,何其苦也之言?古之真人,有人之形,無人之情,彼且擇月而登假,乘彼白雲,至于帝鄉,忻則與造物為人,厭則出六合之外。

    如老子之柱下,莊子之漆園,列子之鄭圃,孔子之魯國,體性抱神,遊於世間可也。

    自此以降,遽欲泯其真妄,同天人,無取舍,均死生,嘻其誕矣! 橫渠曰:浮圖必謂:死生轉流,非得道不免,謂之悟道。

    自其說熾傳中國,雖真才閑氣,生則溺耳自恬習之事,長則師世儒崇尚之言,遂冥然被驅,謂聖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故未識聖人心,已謂不必求其迹;未見君子志,已謂不必事其文;此人倫所以不察,廢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亂,異言滿耳,上無禮以防其僞,下無學以稽其蔽,詖[泳-永+(瑤-王)]邪遁之詞,翕然并興,一出于佛氏之門者,千五百年,自非獨立不懼,精一自信,有大過人之才,可以正立其間,與之較是非,計得失乎? 屏山曰:自孔孟雲亡,儒者不談大道,一千五百年矣,豈浮圖氏之罪耶?至於近代,始以佛書訓釋老莊,浸及語孟,詩書大易,豈非諸君子所悟之道,亦從此人乎?張子憣然為反噬之說,其亦弗仁甚矣!謂聖人不修而至,大道不學而知,夫子自道也欤。

    詖[泳-永+(瑤-王)]邪遁之辭,亦将有所歸矣。

    所謂有大過人之才者,王氏父子,蘇氏兄弟是也。

    負心如此,甯可計較是非於得失乎?政坐為死生心所流轉耳。

     橫渠曰:釋氏謂實際以人生為幻妄,有為為贅疣,世界為陰濁,遂厭而不有,遺而不存,乃誠而惡明者也。

    儒者因明緻誠,因誠緻明,故學而可以成聖。

    天而未始違人,《易》所謂不遺不流不過者也。

    彼所謂實際,徒能語之而已,未始心解也。

     屏山曰:釋氏知實際矣。

    故以人生為幻妄,雖實際理地,不受一塵,萬行門中,不舍一法,不以無為破有為界,不以出世間法壞世間法,豈嘗有所厭惡而排遣哉!定慧圓成,止觀雙泯,因該果海,包法界而有餘;果徹因源,人微塵而無間;與吾聖人之道,将無同乎?第恐張子竊聞易道,未嘗心解,而況於實際乎? 橫渠曰:彼釋氏之語,雖似是,本與吾儒二本道一而已。

    此是則彼非,彼是則此非,固不可同日而語。

    其言流遁失守,窮大則[泳-永+(瑤-王)],推行則詖,一卷之中,數數有之。

     屏山曰:道本無一,而有二乎?道本無是,而有非乎?如來不說堕文字法,四十九年初無一字,維摩不離文字,而說解脫,不二法門,終於默然。

    張子欲以口舌滓污太虛,多見其不知量也。

    未讀南華第二篇耳!吾夫子「予欲無言」之旨,想亦未曾夢見也! 橫渠曰:大率知晝夜陰陽,則知性命。

    知聖人,知鬼神,釋氏未免陰陽晝夜之累,而談鬼神,妄也! 屏山曰:盡夜之往來,陰陽之消長,真死生之理也。

    聖人窮理盡性,以至於命,通乎晝夜之道,而知其未嘗往來,未見其陰陽不測之神,初無消長。

    以此洗心退藏於密,雖鬼神不之知也。

    鬼神之情狀,聖人其知之矣。

    此釋氏之說,與吾正同,而張子言其往來消長者,推而任之,聽其自然,自以為免陰陽晝夜之累,而正流於生死中矣。

    誣為易道,豈知聖人所謂生生之謂易,而生生者,未嘗生耶。

    夫學道者,一念萬擧初無首尾,豈有陰陽晝夜之累哉! 屏山先生《鳴道集說》卷之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