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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所說,我們可以明白的知道:天台學者用中論、智論的教證,以成立他的三谛、三觀說。那是勉強的,可說是不可能的!然則難道這完全是天台的臆說,而毫沒有他的根據嗎?不然!三谛、三觀的名稱,見于現存的仁王經及竺佛念譯的菩薩璎珞本業經。

    仁王經卷上,菩薩教化品第三說:“無緣無相第三谛”;“忍心無二三谛中”;“三谛現前大智光”;“于第三谛常寂然”。在這諸句中,雖每句都說到三谛或第三谛,但第三谛是指的什麼,三谛又何所指,我們從經文中,完全看不出來。到二谛品中,才說出三谛:“以三谛攝一切法,空谛、色谛、心谛故,我說一切法,不出三谛”。但此所說的三谛,是否可以即是上來所說的三谛,那還是個問題。受持品第七又說有三谛三昧:“世谛三昧,真谛三昧,第一義谛三昧,此三谛三昧,是一切三昧王三昧”。據此,仁王經中确曾說到三谛。其次,在菩薩璎珞本業經卷上賢聖學觀品第三中,講到十六谛的時候,于中說有:“有谛、無谛、中道第一義谛”的三谛。在佛母品第五,顯示三谛為佛母時,又說:“所謂有谛、無谛、中道第一義谛,是一切諸佛菩薩之母”。但于“所以者何”下,說明所以然時,卻又大談二谛,并且結說:“吾今為是大衆略說明月璎珞經中二谛要義”。依名義看,既不怎麼顯了,三谛二谛間雜而說,似乎非常零亂,所以學者間,一向對于仁王、璎珞二經,抱著懷疑的态度,說這不是印度傳來的經典,而是西曆第五世紀時,在中國所成立的。由于懷疑經典的确實性,對于三谛、三觀的思想,也就認為是由我國南北朝中期無名的經典作者所唱出,不可求于印度的聖教量。但這種看法,我們不能同情。因為無論是從文字或内容方面去看,我們确信兩部經,都是從西方傳來的,決不是中國人的創作。倘若國人有此崇高而偉大的思想,那他表現這一思想所運用的文字,決不會如此地艱澀難懂,如此地前後不相關照。所以依我們的研究所得,不特深信二經是由西方傳來,而且确認這是透過唯識思想,含有非常濃厚的唯識色彩;又是含有非常濃厚的真常色彩。這是後期佛教的前驅經典,已傾向于真常唯心而還不曾圓熟。如仁王經說:“衆生最初一念,生得善,生得惡”,即是唯識說。又如仁王所說的三谛,就是唯識說的三性。辨中邊頌說:“境故,分别故,及二空故說”。遍計執性,是離心而外在的客觀獨立存在的境,也就是經中說的“色谛”;依他起性,是指能變似的主觀分别心,也就是經中說的“心谛”;圓成實性,就是二空所顯遍一切法的空性,也就是經中說的“空谛”。谛是真實不虛的意思,三性也就是三真實,可見與經所說的三谛,除了次第稍有出入外,其意義可說完全相同。還有,宇宙萬有的諸法,雖說多得不可勝數,但唯識者以三性攝盡無遺,如攝論的所知相分,就是綜合一切所知而為三性來說的。仁王經說:“以三谛攝一切法”,“我說一切法,不出三谛”,豈不是兩者的思想更相吻合嗎?至于仁王經與璎珞經中所說的五住煩惱,與勝鬘、楞伽經相合,同是後期真常大乘的特色,就是其他所說的什麼金剛寶藏、法身藏、自性清淨藏……一切聖果無量功德藏等,無不徹底的顯露了真常思想。所以可說:仁王與璎珞經,都是唯識學的,真常學的,都淵源于印度的。原來,無論是妄心或真心的教學,都是以空為不了義的,都是超有超空的“非有非空”,或“空有并寂”的中道。三谛說,與第三時教,有著密切關系。

    至于天台所說的三觀名稱,在菩薩璎珞本業經賢聖學觀品中,也有明文可見:“三觀者:從假名入空二谛觀,從空入假名平等觀,是二觀方便道,因是二空觀,得入中道第一義谛觀”。根據這個所說,可看出他是先觀重理的空,次觀重事相的有,最後到達空有無礙的中道。三觀雖前後不同,但很近于從假入空證空性,從空出假見如幻,空有無礙,而見中道的思想。這種說法,引發了中國學者的思想,而我國學者也每以此去理解。經義是否如此,又是另一問題。中道,是中道第一義,即絕對的勝義性,唯識家所說的勝義勝義。為表示勝義不離世俗,世俗不離勝義,所以說名中道。中觀家在未證悟以前的加行位上,确實是即有觀空,空不礙有的。然即在此二谛無礙的勝解觀中,深刻的了知空有相依相待,即能到達畢竟空寂的實證。所以知道證悟之前是方便觀,要由如是的不斷觀察,才能證悟真勝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