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義解

關燈
盧鴻,隐居于别峰,道高學富,朝廷累降蒲輪,終辭不起。

    大會主事先請鴻為導文,序贊邑社。

     是日,鴻自袖出其文,置之機案。

    鐘梵既作,鴻謂寂公曰:“某為數千百言,況其字僻文古,請求朗隽者宣之,當須面指擿而授之。

    ”寂公呼行,伸紙覽而微笑,複置機案。

    鴻怪其輕脫。

    及僧聚于堂中,行乃攘袂而進,抗音典裁,一無遺誤。

    鴻愕,視久之,降歎不能已,複謂寂公曰:“非君所能教導也,當縱其遊學。

    ”自是三學名師,罕不咨度。

     因往當陽,值僧真,纂成《律藏序》,深達毗尼。

    然有陰陽谶緯之書,一皆詳究,尋訪算③術,不下數千裡,知名者往詢焉。

    末至天台山國清寺見一院,古松數十步,門枕流溪,淡然岑寂,行立于門屏,聞院中布算,其聲簌簌然。

    僧謂侍者曰:“今日當有弟子自遠求吾算法,計合到門,必無人導達耶?”即除一算子,又謂侍者曰:“門前水合卻西流,弟子當至。

    ”行承其言而入,稽首請法,盡授其決焉,門前水複東流矣。

    自此聲振遐迩,公卿籍甚。

     玄宗聞之,诏入,謂行曰:“師有何能?”對曰:“略能記覽,他無所長。

    ”帝遂命中官取宮籍以示之,行周覽方畢,複其本,記念精熟,如素所習。

    唱數幅後,帝不覺降榻,稽首曰:“師實聖人也。

    ”嗟歎良久。

    尋乃诏對無恒,占其災福,若指于掌,言多補益。

     時邢和璞者,道術人,莫窺其際,嘗謂尹愔曰:“一行和尚真聖人也。

    漢落下闳造曆雲:‘八百歲當差一日,則有聖人定之。

    ’今年期畢矣。

    屬《大衍曆》出,正其差謬,則落下闳之言可信。

    非聖人孰能預于斯矣!” 又于金剛三藏學陀羅尼秘印,登前佛壇,受法王寶,複同無畏三藏譯《毗盧遮那佛經》,開後佛國,其傳密藏,必抵淵府也。

    睿宗、玄宗并請入内集賢院,尋诏住興唐寺。

    所翻之經,遂著《疏》七卷,又《攝調伏藏》六十卷、《釋氏系錄》一卷、《開元大衍曆》五十二卷。

    其曆編入《唐書·律曆志》,以為不刊之典。

    又造遊儀黃赤二道,以鐵成規,于院制作。

     次有王媪者,行鄰裡之老妪,昔多贍行之貧,及行顯遇,常思報之。

    一日拜谒雲:“兒子殺人,即就誅矣,況師帝王雅重,乞奏減死,以供母之殘齡!”如是泣涕者數四。

    行曰:“國家刑憲,豈有論請而得免耶?”命侍僧給與若幹錢物,任去别圖。

    媪戟手曼罵曰:“我居鄰周給疊互,繃褓間抱乳汝,長成,何忘此惠耶!”行心慈愛,終夕不樂,于是運算畢,召淨人④戒之曰:“汝曹挈布囊于某坊閑靜地,午時坐伺,得生類投囊,速歸。

    ” 明日,果有猳彘引七個,淨人分頭驅逐,猳母走矣,得而歸。

    行已備巨甕,逐一入之,閉蓋,以六乙泥封口,誦胡語數契而止。

    投明,中官⑤下诏入問雲:“司天監奏昨夜北鬥七座星全不見,何耶?”對曰:“昔後魏曾失熒惑星,至今帝車不見,此則天将大儆于陛下也。

    夫匹夫匹婦不得其所,猶隕霜天旱,盛德所感,乃能退之。

    感之切者其在葬枯骨乎!釋門以慈心降一切魔,微僧曲見,莫若大赦天下。

    ”玄宗依之。

    其夜占奏北鬥一星見,七夜複初。

    其術不可測也。

     又,開元中嘗旱甚,帝令祈雨,曰:“當得一器上有龍狀者,方可緻雨。

    ”敕令中官同于内庫中遍視之,皆言弗類。

    數日後指一古鑒,鼻盤龍,喜曰:“此真龍也。

    ”乃将入壇場,一日而雨。

    其異術通感為若此也。

     玄宗在大明宮,從容密問社稷吉兇并祚運終畢事,行對以他語。

    帝詢之不已,遂曰:“陛下當有萬裡之行。

    ”又曰:“社稷畢得終吉。

    ”帝大悅。

    複遺帝一金合子,形若彈丸,内貯物,撼必有聲,發之不得,雲:“有急則開。

    ”帝幸蜀,倉黃⑥都忘斯事,及到成都,忽憶啟之,則藥分中當歸也。

    帝曰:“伊藥産于此,師知朕違難至蜀當歸也。

    ”複見萬裡橋,曰:“一行之言,信其神矣。

    ”命中官焚香祝之,乃告謝也。

    及昭宗初封吉王,至太子德王,唐為梁滅,終行之言“社稷畢得終吉”也。

     開元十五年九月于華嚴寺疾笃,将輿病入辭,小間而止。

    乃诏京城名德緻大道場,為行祈福,危疾微愈,其寵愛如是。

    十月八日随駕幸新豐,身無諸患,口無一言,忽然浴香水換衣,趺坐正念,怡然示滅。

     一雲:辭告玄宗後,自駕前東來嵩山谒禮本師,即寂也。

    時河南尹裴寬正谒寂,寂雲:“有少事,未暇與大尹款話,且請踟蹰休息也。

    ”寬乃屏從人,止于旁室,伺寂何為。

    見潔淨正堂,焚香默坐,如有所待。

    斯須,叩門連聲雲:“天師一行和尚至。

    ”(僧号天師,始見于此,言天子師也。

    )行入,頗匆切之狀,禮寂之足,附耳密語,其貌愈恭。

    寂但颔應言:“無不可者。

    ”語訖又禮,禮語者三,寂唯言:“是!是!無不可者。

    ”行語訖,降階入南室,自閉其戶。

    寂乃徐召侍者曰:“速聲鐘,一行已滅度。

    ”左右疾走視之,瞑目而坐,手掩伺息,已絕。

    四衆弟子悲号沸渭,撼動山谷,乃停神于罔極寺。

    自終及葬,凡經三七日,爪甲不變,髭發更長,形色怡悅,時衆驚異。

    帝覽奏,悲怆曰:“禅師舍朕,深用哀慕!”喪事官供,诏葬于銅人原,谥曰大慧禅師。

    禦撰塔銘,天下釋子榮之。

     注釋 ①巨鹿:今河北省巨鹿縣。

    一說一行為河南省南樂縣人。

     ②征士:不應朝廷征聘之士。

     ③算:計算用的籌。

     ④淨人:指寺院中未剃度而服淨類作務者。

     ⑤中官:指宦官,即太監。

     ⑥倉黃:同“倉皇”,匆忙的意思。

     譯文 釋一行,俗姓張,巨鹿(今河北省巨鹿縣)人。

    本名遂,系唐初佐命郯國公公謹之支孫。

    童年即聰穎超群,有老成之風,讀書過目成誦。

    那時,普寂禅師大弘禅法,很多人都皈依了他,一行也拜普寂為師,披剃出家。

    所誦經法,無不精究。

    普寂禅師曾設大法會,遠近沙門都如期前去參加,達一千多人。

    當時有征士盧鴻,隐居于别峰,道高學富,朝廷屢次征召,都婉言謝絕。

    大會主事先請盧鴻寫一導文,贊頌盛況。

     那一天,盧鴻從袖中拿出導文,放在案幾之上。

    大會開始後,盧鴻對普寂禅師說:“我作了一篇導文,其字冷僻,其文古奧,可請機靈博學者宣讀,我必須當面做一些指點。

    ”普寂禅師遂叫一行宣讀。

    一行打開一看,面帶微笑,又把導文放在桌上。

    盧鴻對其不以為然頗感詫異。

    主事把僧衆都召集到法堂上,一行從容走上台去,朗朗讀來,一無遺漏。

    盧鴻愕然,視之良久,十分贊歎,回頭對普寂禅師說:“此子非你所能教導也,當讓他自行遊學。

    ”自此之後,三學名師,無不咨詢。

     曾往當陽一帶,遇到僧真法師,纂成《律藏序》,深得毗尼意旨。

    此外,他對陰陽谶緯之書,也都多加探究,并到處尋訪那些精通天文曆數者,舉凡略有些名氣的,他都前去參訪。

    後來,在天台山國清寺見一庭院,古松參天,門枕溪流,寂靜異常,一行站立于門外,聽到裡面有用籌子算數者,其聲簌簌然。

    當時院中的僧人對侍者說:“今日當有弟子從很遠的地方來向我學曆數,大概已經到門外了,難道沒有人引他前來嗎?”即投一籌,又對侍者說:“門前的水若西流,是人當至。

    ”一行聞其言後,便進入屋裡,稽首請法,該僧盡授其法,門前的水又向東而流。

    自此之後,聲名大振。

     唐玄宗知道後,就把他召入宮内,問一行道:“你有什麼才能?”一行答道:“略能記覽,其他的就沒有什麼特長了。

    ”玄宗遂命太監拿來典籍讓他看,一行草草看了一遍,就把書合上,背誦流利,如以往早就熟讀過一樣。

    隻背誦了幾篇,玄宗不知不覺從座上下來,稽首道:“法師實聖人也。

    ”嗟歎不已。

    後來,就經常诏他入内,與之對談,請其占蔔吉兇禍福,所說多有靈驗,對皇上多有補益。

     當時有一稱為邢和璞的道士,凡人難窺其玄奧,曾對尹愔說:“一行和尚真聖人也。

    漢代造曆法之落下闳曾說過:‘現在之曆法八百年會出現一日之誤差,将來必有聖人出來訂正它。

    ’看來時機已經到了。

    其所作之《大衍曆》,正好訂正了以往曆法之誤差,落下闳之言可信也。

    非聖人焉能至此!” 一行又曾從金剛智三藏學“陀羅尼秘印”,又同善無畏一起翻譯《毗盧遮那佛經》,對密藏頗是精通。

    睿宗、玄宗都曾請他入宮内之集賢院,後又敕住于興唐寺。

    他曾就所翻之經典著《疏》七卷,又著《攝調伏藏》六十卷(一說十卷)、《釋氏系錄》一卷、《開元大衍曆》五十二卷。

    其曆編入《唐書·律曆志》,以為不刊之典。

    又曾于院内制造黃赤二道遊儀等,并用鐵制成規。

     有一個叫王媪之鄰裡老妪,在一行貧困時曾經常幫助他,等到一行成名顯貴之後,常想報答她。

    有一天,此老妪來拜訪他,說:“我的兒子因殺人,就要被定罪問斬了,當今帝王很敬重你,想請你向皇上求個情,免我兒子的死罪,以便贍養我。

    ”痛哭流涕,請一行一定幫這個忙。

    一行說:“國家之刑法,豈有以情求赦之理!”遂令侍僧給此老妪一些錢物,請她放棄這個念頭。

    此老妪見狀,破口大罵道:“你我做鄰居時,我曾經常幫助于你,你小的時候,我就盡力哺養你,現在顯貴了,竟如此忘恩負義!”一行畢竟是一副菩薩心腸,經她這麼一說,終日悶悶不樂,于是運籌而算,後召集在寺中服淨務之人,對他們說:“你們拿着這個布袋到街坊某個閑靜之處,坐在那裡稍等一會,如果遇有生物走入袋中,速速帶回。

    ” 第二天,果然有一頭母豬領着七頭小豬前來,大家分頭追趕,母豬逃脫,他們就帶着幾頭小豬回來。

    其時,一行準備好一個大甕,逐一把小豬趕入甕中,然後蓋上蓋子,并用泥巴封住甕口,又念動咒語真言。

    不久太監傳皇上诏書來問一行,曰:“有奏昨日北鬥七座星全不見,不知何故?”一行答道:“過去後魏時也曾出現過熒惑星不見的事,後來果然有不吉利的事情發生,此乃上天以天象譴告陛下。

    ……依僧看來,最好能大赦天下。

    ”玄宗聽後,遂依一行所奏,大赦天下。

    那一天夜裡,七星中的一星又出現了,七日後,七星恢複如初。

    其法術真是深不可測。

     又,開元年間曾經發生大旱,皇上下令祈雨,一行道:“當得一器物,上有龍狀,方可緻雨。

    ”遂下敕太監到内庫中尋找,都說内庫中無這種器物。

    幾天之後,一行指着一個鼻盤龍古鏡,大喜,曰:“此真龍也。

    ”遂将此鏡帶入壇場,當天就祈來一陣大雨。

    其異術通感若此。

     唐玄宗在大明宮時,向一行問及社稷吉兇及運祚長短諸事,一行避而不答。

    玄宗一再追問,不得已乃說:“陛下當有萬裡之行。

    ”又說:“社稷最後會終于吉也。

    ”玄宗大悅。

    後來,他又送給玄宗一個金盒子,形如彈丸,内藏有東西,搖之有聲,但又拿不出來,并對玄宗說:“遇有急事,再把它打開。

    ”後來,安祿山作亂,玄宗逃至四川,因走得很匆忙,把一行的話都忘記了。

    等到成都後,才想起此事,遂把那盒子打開,見裡面原來是中藥“當歸”。

    玄宗曰:“一行知道此藥産于此地,又知我必遇難逃至此地也。

    ”後來,見到萬裡橋,曰:“一行之言真如神也!”遂命太監焚香祝之,以表謝意。

    及昭宗初封吉王,至太子德王,唐為梁滅,又應了一行所說的:“社稷最後會終于吉也。

    ” 開元十五年九月于華嚴寺患重疾,遂向玄宗辭别。

    玄宗乃召集京城大德建立道場,為一行禳災祈福,一行之病果有小愈,其受恩寵,一至于此。

    是年十月八日随駕至新豐,身無任何病痛,也不曾說過什麼,忽然沐浴香水,更換衣服,趺坐正念,怡然而滅。

     另有一說法,曰:一行辭别玄宗後,自己去到嵩山參谒本師,即普寂也。

    當時河南尹裴寬正好也去參拜普寂,普寂禅師曰:“有一點小事,未能與你多談,請你稍事休息。

    ”裴寬乃摒退随從,自己進入旁舍,看看普寂有什麼事。

    隻見普寂讓人打掃正堂,焚香默坐,如有所待。

    過了片刻工夫,隻聽見叩門聲,通報道:“天師一行和尚到。

    ”一行入内後,好像很匆促的樣子,行禮足之儀後,又附于普寂的耳朵說了一些密語,其狀甚是恭敬。

    隻見普寂頻頻點頭,并說:“無不可也。

    ”說完,就吩咐侍者:“速敲鐘,一行已入滅了。

    ”左右趕忙走過去,隻見一行瞑目而坐,一摸,其氣已絕。

    四衆弟子悲号痛哭,哀動山谷,遂把其遺體停放于罔極寺。

    自他入滅至埋葬,有三個七日,但其爪甲絲毫不變,須發甚至還在繼續生長,形色怡悅,大衆都歎為奇異。

    皇上聞奏,極感悲怆,曰:“禅師舍朕,良可哀也。

    ”喪事一由官府承辦,下诏葬于銅人原,賜谥号曰“大慧禅師”。

    皇上親自為之撰寫塔銘,天下釋子都以此為榮。

     唐京兆西崇福寺智升 原典 釋智升,未詳何許人也。

    義理懸通,二乘俱學,然于毗尼①,尤善其宗。

    此外文性愈高,博達今古。

    每慊②聶道真、道安,至于明佺、宣律師各著大藏目錄,記其翻傳年代人物者,謂之《晉》《魏》《漢》等錄,乃于開元十八年歲次庚午,撰《開元釋教錄》二十卷,最為精要。

    何耶? 諸師于同本異出、舊目新名,多惑其文,真僞相亂,或一經為兩本,或支品作别翻,一一裁量,少無過者。

    如其舊錄江泌女子誦出經,黜而不留,可謂藻鑒;杜塞妖僞之源,有茲獨斷。

    後之圓照《貞元錄》也,文體意宗,相岠不知幾百數裡哉。

    麟德中道宣出《内典錄》十卷,靖邁出《圖紀》四卷,升各續一卷。

    經法之譜,無出升之右矣。

     注釋 ①毗尼:意譯為“毗奈耶”“毗那耶”“鼻奈耶”,亦即“律”“律藏”。

     ②慊:不滿、不滿足。

     譯文 釋智升,未詳何許人也。

    二乘俱學,精通義理,而尤擅長于律學。

    他博達古今,才華橫溢。

    常不滿意于聶道真、道安乃至明佺、道宣所著之大藏目錄中記其所翻的年代人物,也就是所謂《晉錄》《魏錄》《漢錄》等,遂于開元十八年(公元七三〇年)撰著《開元釋教錄》,凡二十卷。

    在所有經錄中,此《開元釋教錄》最為精要。

     以往諸錄,對于同本異出、舊目新名等,都很混亂,或一經有兩錄,或支品作别翻。

    《開元釋教錄》對于這些都一一予以校勘、訂正。

    如舊錄中江泌女子所誦出之經,此錄則不予保留,可說是藻鏡;對杜塞妖僞的亂源,也有獨到的見解。

    後來圓照之《貞元錄》也遠不如此錄。

    麟德年間道宣所出之《大唐内典錄》十卷,靖邁出《圖紀》四卷,智升各續一卷。

    經法之譜,沒有超出智升者。

     唐代州五台山清涼寺澄觀 原典 釋澄觀,姓夏侯氏,越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