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力篇第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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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才》、《量知》之篇,徒言知學,未言才力也。

    人有知學,則有力矣。

    文吏以理事為力,而儒生以學問為力。

    或問揚子雲曰:“力能扛鴻鼎、揭華旗,知德亦有之乎?”答曰:“百人矣。

    ”夫知德百人者,與彼扛鴻鼎、揭華旗者為料敵也。

    夫壯士力多者,扛鼎揭旗;儒生力多者,博達疏通。

    故博達疏通,儒生之力也;舉重拔堅,壯士之力也。

    《梓材》曰:“強人有王開賢,厥率化民。

    ”此言賢人亦壯強于禮義,故能開賢,其率化民。

    化民須禮義,禮義須文章,“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能學文,有力之驗也。

    問曰:“說一經之儒,可謂有力者?”曰:非有力者也。

    陳留龐少都每薦諸生之吏,常曰:“王甲某子,才能百人。

    ”太守非其能,不答。

    少都更曰:“言之尚少,王甲某子,才能百萬人。

    ”太守怒曰:“親吏妄言!”少都曰:“文吏不通一經一文,不調師一言;諸生能說百萬章句,非才知百萬人乎?”太守無以應。

    夫少都之言,實也,然猶未也。

    何則?諸生能傳百萬言,不能覽古今,守信師法,雖辭說多,終不為博。

    殷、周以前,頗載《六經》,儒生所不能說也。

    秦、漢之事,儒生不見,力劣不能覽也。

    周監二代,漢監周、秦,周、秦以來,儒生不知;漢欲觀覽,儒生無力。

    使儒生博觀覽,則為文儒。

    文儒者,力多于儒生,如少都之言,文儒才能千萬人矣。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己,不亦遠乎!”由此言之,儒者所懷,獨己重矣,志所欲至,獨己遠矣。

    身載重任,至于終死,不倦不衰,力獨多矣。

    夫曾子載于仁而儒生載于學,所載不同,輕重均也。

    夫一石之重,一人挈之,十石以上,二人不能舉也。

    世多挈一石之任,寡有舉十石之力。

    儒生所載,非徒十石之重也。

    地力盛者,草木暢茂。

    一畝之收,當中田五畝之分。

    苗田,人知出谷多者地力盛。

    不知出文多者才知茂,失事理之實矣。

    夫文儒之力過于儒生,況文吏乎?能舉賢薦士,世謂之多力也。

    然能舉賢薦士,上書〔占〕記也。

    能上書〔占〕記者,文儒也。

    文儒非必諸生也,賢達用文則是矣。

    谷子雲、唐子高章奏百上,筆有餘力,極言不諱,文不折乏,非夫才知之人不能為也。

    孔子,周世多力之人也。

    作《春秋》,删《五經》,秘書微文,無所不定。

    山大者雲多,泰山不崇朝辯雨天下。

    夫然則賢者有雲雨之知,故其吐文萬牒以上,可謂多力矣。

     世稱力者,常褒烏獲,然則董仲舒、揚子雲,文之烏獲也。

    秦武王與孟說舉鼎不任,絕脈而死。

    少文之人,與董仲舒等湧胸中之思,必将不任,有絕脈之變。

    王莽之時,省《五經》章句皆為二十萬,博士弟子郭路夜定舊說,死于燭下,精思不任,絕脈氣減也。

    顔氏之子,已曾馳過孔子于塗矣,劣倦罷極,發白齒落。

    夫以庶幾之材,猶有仆頓之禍,孔子力優,顔淵不任也。

    才力不相如,則其知〔惠〕不相及也。

    勉自什伯,鬲中嘔血,失魂狂亂,遂至氣絕。

    書五行之牍,〔奏〕十〔言〕之記,其才劣者,筆墨之力尤難,況乃連句結章,篇至十百哉!力獨多矣!江河之水,馳湧滑漏,席地長遠,無枯竭之流,本源盛矣。

    知江河之流遠,地中之源盛,不知萬牒之人,胸中之才茂,迷惑者也。

    故望見骥足,不異于衆馬之蹄,蹑平陸而馳騁,千裡之迹,斯須可見。

    夫馬足人手,同一實也,稱骥之足,不薦文人之手,不知類也。

    夫能論筋力以見比類者,則能取文力之人立之朝庭。

    故夫文力之人,助有力之将,乃能以力為功。

    有力無助,以力為禍。

    何以驗之?長巨之物,強力之人乃能舉之。

    重任之車,強力之牛乃能挽之。

    是任車上阪,強牛引前,力人推後,乃能升逾。

    如牛羸人罷,任車退卻,還堕坑谷,有破覆之敗矣。

    文儒懷先王之道,含百家之言,其難推引,非徒任車之重也。

    薦緻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