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材篇第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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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者多謂儒生不及彼文吏,見文吏利便,而儒生陸落,則诋訾儒生以為淺短,稱譽文吏謂之深長。

    是不知儒生,亦不知文吏也。

     儒生、文吏皆有材智,非文吏材高而儒生智下也,文吏更事,儒生不習也。

    謂文吏更事,儒生不習,可也;謂文吏深長,儒生淺短,知妄矣。

    世俗共短儒生,儒生之徒,亦自相少。

    何則?并好仕學宦,用吏為繩表也。

    儒生有阙,俗共短之;文吏有過,俗不敢訾。

    歸非于儒生,付是于文吏也。

    夫儒生材非下于文吏,又非所習之業非所當為也,然世俗共短之者,見将不好用也。

    将之不好用之者,事多己不能理,須文吏以領之也。

    夫論善謀材,施用累能,期于有益。

    文吏理煩,身役于職,職判功立,将尊其能。

    儒生栗栗,不能當劇;将有煩疑,不能效力,力無益于時,則官不及其身也。

    将以官課材,材以官為驗,是故世俗常高文吏,賤下儒生。

    儒生之下,文吏之高,本由不能之将。

    世俗之論,緣将好惡。

     今世之将,材高知深,通達衆凡,舉綱持領,事無不定。

    其置文吏也,備數滿員,足以輔己志。

    志在修德,務在立化,則夫文吏瓦石,儒生珠玉也。

    夫文吏能破堅理煩,不能守身,〔不能守〕身,則亦不能輔将。

    儒生不習于職,長于匡救,将相傾側,谏難不懼。

    案世間能建蹇蹇之節,成三谏之議,令将檢身自敕,不敢邪曲者,率多儒生。

    阿意苟取容幸,将欲放失,低嘿不言者,率多文吏。

    文吏以事勝,以忠負;儒生以節優,以職劣。

    二者長短,各有所宜。

    世之将相,各有所取。

    取儒生者,必軌德立化者也;取文吏者,必優事理亂者也。

    材不自能則須助,須助則待勁。

    官之立佐,為力不足也;吏之取能,為材不及也。

     日之照幽,不須燈燭;贲、育當敵,不待輔佐。

    使将相知力,若日之照幽,贲、育之難敵,則文吏之能無所用也。

    病作而醫用,禍起而巫使。

    如自能案方和藥,入室求祟,則醫不售而巫不進矣。

    橋梁之設也,足不能越溝也;車馬之用也,走不能追遠也。

    足能越溝,走能追遠,則橋梁不設、車馬不用矣。

    天地事物,人所重敬,皆力劣知極,須仰以給足者也。

    今世之将相,不責己之不能,而賤儒生之不習;不原文吏之所得得用,而尊其材,謂之善吏。

    非文吏,憂不除;非文吏,患不救。

    是以選舉取常故,案吏取無害。

    儒生無閥閱,所能不能任劇,故陋于選舉,佚于朝庭。

    聰慧捷疾者,随時變化,學知吏事,則踵文吏之後,未得良善之名。

    守古循志,案禮修義,辄為将相所不任,文吏所毗戲。

    不見任則執欲息退,見毗戲則意不得。

    臨職不勸,察事不精,遂為不能,斥落不習。

    有俗材而無雅度者,學知吏事,亂于文吏,觀将所知,适時所急,轉志易務,晝夜學問,無所羞恥,期于成能名文而已。

    其高志妙操之人,恥降意損崇,以稱媚取進,深疾才能之儒,〔汨〕入文吏之科,堅守高志,不肯下學。

    亦時或精暗不及,意疏不密,臨事不識;對向謬誤;拜起不便,進退失度;秦記言事,蒙士解過,援引古義;割切将欲,直言一指,觸諱犯忌;封蒙約縛,簡繩檢署,事不如法,文辭卓詭,辟刺離實,曲不應義。

    故世俗輕之,文吏薄之,将相賤之。

     是以世俗學問者,不肯竟經明學,深知古今,急欲成一家章句,義理略具,同〔趨〕學史書,讀律諷令,治作〔請〕奏,習對向,滑習跪拜,家成室就,召署辄能。

    徇今不顧古,趨仇不存志,競進不案禮,廢經不念學。

    是以古經廢而不修,舊學暗而不明,儒者寂于空室,文吏嘩于朝堂。

    材能之士,随世驅馳;節操之人,守隘屏竄。

    驅馳日以巧,屏竄日以拙。

    非材頓知不及也,希見阙為,不狎習也。

    蓋足未嘗行,堯、禹問曲折;目未嘗見,孔、墨問形象。

     齊部世刺繡,恆女無不能;襄邑俗織錦,鈍婦無不巧。

    〔目〕見之,日為之,手狎也。

    使材士未嘗見,巧女未嘗為,異事詭手,暫為卒睹,顯露易為者,猶愦愦焉。

    方今論事,不謂希更,而曰材不敏;不曰未嘗為,而曰知不達。

    失其實也。

    儒生材無不能敏,業無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