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虛篇第十九

關燈
二八自南方來,集于廊門之危;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頸而鳴,舒翼而舞,音中宮商之聲,聲籲于天。

    平公大悅,坐者皆喜”。

    《尚書》曰:“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此雖奇怪,然尚可信。

    何則?鳥獸好悲聲,耳與人耳同也。

    禽獸見人欲食,亦欲食之;聞人之樂,何為不樂?然而“魚聽”、“仰秣”、“玄鶴延頸”、“百獸率舞”,蓋且其實;風雨之至、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殆虛言也。

    或時奏《清角》時,天偶風雨、風雨之後,晉國适旱;平公好樂,喜笑過度,偶發癃病。

    傳書之家,信以為然,世人觀見,遂以為實。

    實者樂聲不能緻此。

    何以驗之?風雨暴至,是陰陽亂也。

    樂能亂陰陽,則亦能調陰陽也。

    王者何須修身正行,擴施善政?使鼓調陰陽之曲,和氣自至,太平自立矣。

     傳書言:“湯遭七年旱,以身禱于桑林,自責以六過,天乃雨”。

    或言:“五年。

    禱辭曰:‘餘一人有罪,無及萬夫。

    萬夫有罪,在餘一人。

    天以一人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

    于是剪其發,麗其手,自以為牲,用祈福于上帝。

    上帝甚說,時雨乃至。

    言湯以身禱于桑林自責,若言剪發麗手,自以為牲,用祈福于帝者,實也。

    言雨至為湯自責以身禱之故,殆虛言也。

    孔子疾病,子路請禱。

    孔子曰:“有諸?”子路曰:“有之;《诔》曰:‘禱爾于上下神祗。

    ’”孔子曰:“丘之禱,久矣。

    “聖人修身正行,素禱之日久,天地鬼神知其無罪,故曰禱久矣。

    《易》曰:“大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叙,與鬼神合其吉兇。

    ”此言聖人與天地、鬼神同德行也。

    即須禱以得福,是不同也。

    湯與孔子俱聖人也,皆素禱之日久。

    孔子不使子路禱以治病,湯何能以禱得雨?孔子素禱,身猶疾病。

    湯亦素禱,歲猶大旱。

    然則天地之有水旱,猶人之有疾病也。

    疾不可以自責除,水旱不可以禱謝去,明矣。

    湯之緻旱,以過乎?是不與天地同德也。

    今不以過緻旱乎?自責禱謝,亦無益也。

    人形長七尺,形中有五常,有瘅熱之病,深自克責,猶不能愈,況以廣大之天,自有水旱之變。

    湯用七尺之形,形中之誠,自責禱謝,安能得雨邪?人在層台之上,人從層台下叩頭,求請台上之物。

    台上之人聞其言,則憐而與之;如不聞其言,雖至誠區區,終無得也。

    夫天去人,非徒層台之高也,湯雖自責,天安能聞知而與之雨乎?夫旱,火變也;湛,水異也。

    堯遭洪水,可謂湛矣。

    堯不自責以身禱祈,必舜、禹治之,知水變必須治也。

    除湛不以禱祈,除旱亦宜如之。

    由此言之,湯之禱祈,不能得雨。

    或時旱久,時當自雨;湯以旱久,亦适自責。

    世人見雨之下,随湯自責而至,則謂湯以禱祈得雨矣。

     傳書言:“倉颉作書,天雨粟,鬼夜哭。

    ”此言文章興而亂漸見,故其妖變緻天雨粟、鬼夜哭也。

    夫言天雨粟、鬼夜哭,實也。

    言其應倉颉作書,虛也。

    夫河出圖,洛出《書》,聖帝明王之瑞應也。

    圖書文章,與倉颉所作字畫何以異?天地為圖書,倉颉作文字,業與天地同,指與鬼神合,何非何惡而緻雨粟鬼哭之怪?使天地鬼神惡人有書,則其出圖書,非也;天不惡人有書,作書何非而緻此怪?或時倉颉适作書,天适雨粟,鬼偶夜哭,而雨粟、鬼神哭自有所為。

    世見應書而至,則謂作書生亂敗之象,應事而動也。

    “天雨谷”,論者謂之從天而下,〔應〕變而生。

    如以雲雨論之,雨谷之變,不足怪也。

    何以驗之?夫雲〔雨〕出于丘山,降散則為雨矣。

    人見其從上而墜,則謂之天雨水也。

    夏日則雨水,冬日天寒則雨凝而為雪,皆由雲氣發于丘山,不從天上降集于地,明矣。

    夫谷之雨,猶複雲〔布〕之亦從地起,因與疾風俱飄,參于天,集于地。

    人見其從天落也,則謂之天雨谷。

    建武三十一年中,陳留雨谷,谷下蔽地。

    案視谷形,若茨而黑,有似于稗實也。

    此或時夷狄之地,生出此谷。

    夷狄不粒食,此谷生于草野之中,成熟垂委于地,遭疾風暴起,吹揚與之俱飛,風衰谷集,墜于中國。

    中國見之,謂之雨谷。

    何以效之?野火燔山澤,山澤之中,草木皆燒,其葉為灰,疾風暴起,吹揚之,參天而飛,風衰葉下,集于道路。

    夫“天雨谷”者,草木葉燒飛而集之類也。

    而世以為雨谷,作傳書者以〔為〕變怪。

    天主施氣,地主産物。

    有葉、實可啄食者,皆地所生,非天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