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虛篇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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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相應也。

    ” 傳書言:“燕太子丹朝于秦,不得去,從秦王求歸。

    秦王執留之,與之誓曰:‘使日再中,天雨粟,令烏白頭,馬生角,廚門木象生肉足,乃得歸。

    ’當此之時,天地佑之,日為再中,天雨粟,烏白頭,馬生角,廚門木象生肉足。

    秦王以為聖,乃歸之。

    ”此言虛也。

    燕太子丹何人,而能動天?聖人之拘,不能動天,太子丹賢者也,何能緻此?夫天能佑太子,生諸瑞以免其身,則能和秦王之意以解其難。

    見拘一事而易,生瑞五事而難。

    舍一事之易,為五事之難,何天之不憚勞也?湯困夏台,文王拘羑裡,孔子厄陳、蔡。

    三聖之困,天不能佑,使拘之者睹佑知聖,出而尊厚之。

    或曰:“拘三聖者,不與三誓,三聖心不願,故佑聖之瑞無因而至。

    天之佑人,猶借人以物器矣。

    人不求索,則弗與也。

    ”曰:“太子願天下瑞之時,豈有語言乎!”心願而已。

    然湯閉于夏台,文王拘于羑裡,時心亦願出;孔子厄陳、蔡,心願食。

    天何不令夏台、羑裡關鑰毀敗,湯、文涉出;雨粟陳、蔡,孔子食飽乎?太史公曰:“世稱太子丹之令天雨粟、馬生角,大抵皆虛言也。

    “太史公書漢世實事之人,而雲“虛言”,近非實也。

     傳書言:杞梁氏之妻向城而哭,城為之崩。

    此言杞梁從軍不還,其妻痛之,向城而哭,至誠悲痛,精氣動城,故城為之崩也。

    夫言向城而哭者,實也。

    城為之崩者,虛也。

    夫人哭悲莫過雍門子。

    雍門子哭對孟嘗君,孟嘗君為之于邑。

    蓋哭之精誠,故對向之者凄怆感動也。

    夫雍門子能動孟嘗之心,不能感孟嘗衣者,衣不知恻怛,不以人心相關通也。

    今城,土也。

    土猶衣也,無心腹之藏,安能為悲哭感動而崩?使至誠之聲能動城土,則其對林木哭,能折草破木乎?向水火而泣,能湧水滅火乎?夫草木水火與土無異,然杞梁之妻不能崩城,明矣。

    或時城适自崩,杞梁妻适哭。

    下世好虛,不原其實,故崩城之名,至今不滅。

     傳書言:鄒衍無罪,見拘于燕,當夏五月,仰天而歎,天為隕霜。

    此與杞梁之妻哭而崩城,無以異也。

    言其無罪見拘,當夏仰天而歎,實也。

    言天為之雨霜,虛也。

    夫萬人舉口并解籲嗟,猶未能感天,皺衍一人冤而壹歎,安能下霜?鄒衍之冤不過曾子、伯奇。

    曾子見疑而吟,伯奇被逐而歌。

    疑、〔逐〕與拘同。

    吟、歌與歎等。

    曾子、伯奇不能緻寒,鄒衍何人,獨能雨霜?被逐之冤,尚未足言。

    申生伏劍,子胥刎頸。

    實孝而賜死,誠忠而被誅。

    且臨死時,皆有聲辭,聲辭出口,與仰天歎無異。

    天不為二子感動,獨為鄒衍動,豈天痛見拘,不悲流血哉?伯冤痛相似,而感動不同也?夫然一炬火,爨一镬水,終日不能熱也;倚一尺冰,置庖廚中,終夜不能寒也。

    何則?微小之感不能動大巨也。

    今鄒衍之歎,不過如一炬、尺冰,而皇天巨大,不徒镬水庖廚之醜類也。

    一仰天歎,天為隕霜。

    何天之易感,霜之易降也?夫哀與樂同,喜與怒均。

    衍興怨痛,使天下霜,使衍蒙非望之賞,仰天而笑,能以冬時使天熱乎?變複之家曰:“人君秋賞則溫,夏罰則寒。

    ”寒不累時,則霜不降,溫不兼日,則冰不釋。

    一夫冤而一歎,天辄下霜,何氣之易變,時之易轉也?寒溫自有時,不合變複之家。

    且從變複之說,或時燕王好用刑,寒氣應至;而衍囚拘而歎,歎時霜适自下。

    世見适歎而霜下,則謂鄒衍歎之緻也。

     傳書言:師曠奏《白雪》之曲,而神物下降,風雨暴至。

    平公因之癃病,晉國赤地。

    或言師曠《清角》之曲,一奏之,有雲從西北起:再奏之,大風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堕廊瓦。

    坐者散走。

    平公恐懼,伏乎廊室。

    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癃病。

    夫《白雪》與《清角》,或同曲而異名,其禍敗同一實也。

    傳書之家,載以為是;世俗觀見,信以為然。

    原省其實,殆虛言也。

    夫《清角》,何音之聲而緻此?“《清角》,木音也,故緻風雨,如木為風,雨與風俱。

    ”三尺之木,數弦之聲,感動天地,何其神也!此複一哭崩城、一歎下霜之類也。

    師曠能鼓《清角》,必有所受,非能質性生出之也。

    其初受學之時,宿昔習弄,非直一再奏也。

    審如傳書之言,師曠學《清角》時,風雨當至也。

     傳書言:“瓠芭鼓瑟,淵魚出聽;師曠鼓琴,六馬仰秣”。

    或言:“師曠鼓《清角》,一奏之,有玄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