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公孫醜章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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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黝似子夏。

    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

    夫,音扶。

    黝務敵人,舍專守己。

    子夏笃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己。

    故二子之與曾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氣象,則各有所似。

    賢,猶勝也。

    約,要也。

    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舍比于黝,為得其要也。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好,去聲。

    惴,之瑞反。

    此言曾子之勇也。

    子襄,曾子弟子也。

    夫子,孔子也。

    縮,直也。

    檀弓曰:“古者冠縮縫,今也衡縫。

    ”又曰:“棺束縮二衡三。

    ”惴,恐懼之也。

    往,往而敵之也。

    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言孟施舍雖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

    孟子之不動心,其原蓋出于此,下文詳之。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氣。

    ’不得于心,勿求于氣,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

    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

    夫志至焉,氣次焉。

    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

    ’”聞與之與,平聲。

    夫志之夫,音扶。

    此一節,公孫醜之問。

    孟子誦告子之言,又斷以己意而告之也。

    告子謂于言有所不達,則當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于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于氣,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動之速也。

    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于心而勿求諸氣者,急于本而緩其末,猶之可也;謂不得于言而不求諸心,則既失于外,而遂遺其内,其不可也必矣。

    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耳。

    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将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于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

    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即次之。

    人固當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緻養其氣。

    蓋其内外本末,交相培養。

    此則孟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而自然不動之大略也。

    “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

    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夫,音扶。

    公孫醜見孟子言志至而氣次,故問如此則專持其志可矣,又言無暴其氣何也?壹,專一也。

    蹶,颠踬也。

    趨,走也。

    孟子言志之所向專一,則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

    如人颠踬趨走,則氣專在是而反動其心焉。

    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無暴其氣也。

    程子曰:“志動氣者什九,氣動志者什一。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惡,平聲。

    公孫醜複問孟子之不動心所以異于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長而能然,而孟子又詳告之以其故也。

    知言者,盡心知性,于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

    浩然,盛大流行之貌。

    氣,即所謂體之充者。

    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為善養之以複其初也。

    蓋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于天下之事無所疑;養氣,則有以配夫道義,而于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大任而不動心也。

    告子之學,與此正相反。

    其不動心,殆亦冥然無覺,悍然不顧而已爾。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

    孟子先言知言而醜先問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

    難言者,蓋其心所獨得,而無形聲之驗,有未易以言語形容者。

    故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之實有是氣可知矣。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閑。

    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

    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假本如是也。

    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

    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

    浩然之氣,乃吾氣也。

    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欿然而餒,卻甚小也。

    ”謝氏曰:“浩然之氣,須于心得其正時識取。

    ”又曰:“浩然是無虧欠時。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餒,奴罪反。

    配者,合而有助之意。

    義者,人心之裁制。

    道者,天理之自然。

    餒,饑乏而氣不充體也。

    言人能養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時所為雖未必不出于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于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

    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

    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慊,口簟反,又口劫反。

    集義,猶言積善,蓋欲事事皆合于義也。

    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之襲。

    言氣雖可以配乎道義,而其養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發生于中。

    非由隻行一事偶合于義,便可掩襲于外而得之也。

    慊,快也,足也。

    言所行一有不合于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于心而其體有所不充矣。

    然則義豈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義外,而不複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

    上文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即外義之意,詳見告子上篇。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

    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

    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

    ’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

    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

    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

    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長,上聲。

    揠,烏八反。

    舍,上聲。

    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