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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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立君以為民也,奈何以我病百姓?夫為君之道無他,因天地自然之利而為民開尋撙節之,因人生固有之性而為民倡率裁制之,足其同欲,去其同惡,凡以安定之使無失所,而後立君之意終矣。

    豈其使一人肆于民上而剝天下以自奉哉?嗚呼!堯舜其知此也夫。

     三代之法,井田、學校,萬世不可廢。

    世官、封建,廢之已晚矣。

    此難與不思者道。

     聖王同民心而出治道,此成務者之要言也。

    夫民心之難同久矣。

    欲多而見鄙,聖王識度豈能同之?噫!治道以治民也,治民而不同之,其何能從?即從,其何能久?禹之戒舜曰:“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

    ”夫舜之欲豈适己自便哉?以為民也,而曰:“罔咈。

    ”盤庚之遷殷也,再四曉譬;武王之伐纣也,三令五申。

    必如此而後事克有濟。

    故曰:“專欲難成,衆怒難犯。

    ”我之欲未必非,彼之怒未必是,聖王求以濟事,則知專之不勝衆也,而不動聲色以因之,明其是非以悟之,陳其利害以動之,待其心安而意順也,然後行之。

    是謂以天下人成天下事,事不勞而底績。

    雖然,亦有先發後聞者,亦有不謀而斷者,有拟議已成,料度已審,疾雷迅電而民不得不然者。

    此特十一耳、百一耳,不可為典則也。

     人君有欲,前後左右之幸也。

    君欲一,彼欲百,緻天下亂亡,則一欲者受禍,而百欲者轉事他人矣。

    此古今之明,而有天下者之所當悟也。

     平之一字極有意味,所以至治之世隻說個天下平。

    或言:“水無高下,一經流注無不得平。

    ”曰:“此是一味平了。

    世間千種人,萬般物,百樣事,各有分量,各有差等,隻各安其位而無一毫拂淚不安之意,這便是太平。

    如君說則是等尊卑貴賤小大而齊之矣,不平莫大乎是。

     國家之取士以言也,固将曰言如是行必如是也。

    及他日效用,舉背之矣。

    今闾闫小民立片紙,憑一人,終其身執所書而責之不敢二,何也?我之所言,昭然在紙筆間也,人已據之矣。

    籲!執卷上數千言,憑滿闱之士大夫,且播之天下,視小民片紙何如?奈之何吾資之以進身,人君資之以進人,而自處于小民之下也哉?噫!無怪也。

    彼固以空言求之,而終身不複責券也。

     漆器之谏,非為舜憂也,憂天下後世極欲之君自此而開其萌也。

    天下之勢,無必有,有必文,文必靡麗,靡麗必亡。

    漆器之谏,慎其有也。

     矩之不可以不直方也,是萬物之所以曲直斜正也。

    是故矩無言而萬物則之無毫發違,直方也。

    哀哉!為政之徒言也。

     暑之将退也先燠,天之将旦也先晦。

    投丸于壁,疾則内射,物極則反,不極則不反也。

    故愚者惟樂其極,智者先懼其反。

    然則否不害于極,泰極其可懼乎! 餘每食雖無肉味,而蔬食菜嘗足。

    因歎曰:“嗟夫!使天下皆如此而後盜可誅也。

    ”枵腹菜色,盜亦死,不盜亦死。

    夫守廉而俟死,此士君子之所難也。

    奈何以不能士君子之行而遂誅之乎?此富民為王道之首務也。

     窮寇不可追也,遁辭不可攻也,貧民不可威也。

     無事時埋藏許多小人,多事時識破了許多君子。

     法者,禦世宰物之神器,人君本天理人情而定之,人君不得與;人臣為天下萬世守之,人臣不得與。

    譬之執圭捧節,奉持惟謹而已。

    非我物也,我何敢私?今也不然,人藉之以濟私,請托公行;我藉之以巿恩,聽從如。

    而辯言亂政之徒又借曰長厚、曰慈仁、曰報德、曰崇尊。

    夫長厚慈仁當施于法之所不犯,報德崇尊當求諸己之所得為,奈何以朝廷公法徇人情、伸己私哉?此大公之賊也。

     治世之大臣不避嫌,治世之小臣無橫議。

     姑息之禍甚于威嚴,此不可與長厚者道。

     卑卑世态,袅袅人情,在下者工不以道之悅,在上者悅不以道之工。

    奔走揖拜之日多,而公務填委;簡書酬酢之文盛,而民事罔聞。

    時光隻有此時光,精神隻有此精神,所專在此,則所疏在彼。

    朝廷設官本勞己以安民,今也憂民以相奉矣。

     天下存亡系人君喜好,鶴乘軒,何損于民?且足以亡國,而況大于此者乎? 動大衆,齊萬民,要主之以慈愛,而行之以威嚴,故曰:“威克厥愛。

    ”又曰:“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若姑息寬緩,煦煦沾沾,便是婦人之仁,一些事濟不得。

     為政以徇私、弭謗、違道、幹譽為第一恥,為人上者自有應行道理,合則行,不合則去。

    若委曲遷就,計利慮害,不如奉身而退。

    孟子謂枉尺直尋,不可推起來。

    雖枉一寸,直千尺,恐亦未可也。

    或曰:“處君親之際,恐有當枉處。

    ”曰:“當枉則不得謂之枉矣,是謂權以行經,畢竟是直道而行。

    ” “與其殺不辜,甯失不經。

    ”此舜時獄也。

    以舜之聖,臯陶之明,聽比屋可封之民,當淳樸未散之世,宜無不得其情者,何疑而有不經之失哉?則知五聽之法不足以盡民,而疑獄難決自古有之,故聖人甯不明也而不忍不仁。

    今之決獄辄恥不明而以臆度之見、偏主之失殺人,大可恨也。

    夫天道好生,鬼神有知,奈何為此?故甯錯生了人,休錯殺了人。

    錯生則生者尚有悔過之時,錯殺則我亦有殺人之罪。

    司刑者慎之。

     大纛高牙,鳴金奏管,飛旌卷蓋,清道唱驺,輿中之人志驕意得矣。

    蒼生之疾苦幾何?職業之修廢幾何?使無愧于心焉,即匹馬單車,如聽鈞天之樂。

    不然是益厚吾過也。

    婦人孺子豈不驚炫,恐有道者笑之。

    故君子之車服儀從足以辨等威而已,所汲汲者固自有在也。

     徇情而不廢法,執法而不病情,居官之妙悟也。

    聖人未嘗不屐正奉公,至其接人處事大段圓融渾厚,是以法紀不失而人亦不怨。

    何者?無躁急之心而不狃一切之術也。

     寬簡二字,為政之大體。

    不寬則威令嚴,不簡則科條密。

    以至嚴之法繩至密之事,是謂煩苛暴虐之政也。

    困己憂民,明王戒之。

     世上沒個好做底官,雖抱關之吏,也須夜行早起,方為稱職。

    才說做官好,便不是做官的人。

     罪不當笞,一樸便不是;罪不當怒,一叱便不是。

    為人上者慎之。

     君子之事君也,道則直身而行,禮則鞠躬而盡,誠則開心而,禍福榮辱則順命而受。

     弊端最不可開,弊風最不可成。

    禁弊端于未開之先易,挽弊風于既成之後難。

    識弊端而絕之,非知者不能;疾弊風而挽之,非勇者不能。

    聖王在上,誅開弊端者以徇天下,則弊風自革矣。

     避其來銳,擊其惰歸,此之謂大智,大智者不敢常在我。

    擊其銳,避其惰歸,此之謂神武,神武者心服常在人。

    大智者可以常戰,神武者無俟再戰。

     禦衆之道,賞罰其小者,賞罰小,則大者勸懲;甚者,賞罰甚者費省而人不驚;明者,人所共知;公者,不以己私。

    如是雖百萬人可為一将用,不然必勞、必費、必不行,徒多賞罰耳。

     為政要使百姓大家相安,其大利害當興革者不過什一,外此隻宜行所無事,不可有意立名建功以求烜赫之譽。

    故君子之建白,以無智名勇功為第一。

    至于雷厲風行,未嘗不用,譬之天道然,以沖和鎮靜為常,疾風迅雷間用之而已。

     罰人不盡數其罪,則有餘懼;賞人不盡數其功,則有餘望。

     匹夫有不可奪之志,雖天子亦無可奈何。

    天子但能令人死,有視死如饴者,而天子之權窮矣。

    然而竟令之死,是天子自取過也。

    不若容而遂之,以成盛德。

    是以聖人體群情,不敢奪人之志,以傷天下之心,以成己之惡。

     臨民要莊謹,即近習門吏起居常侍之間,不可示之以可慢。

     聖王之道以簡為先,其繁者,其簡之所不能者也。

    故惟簡可以清心,惟簡可以率人,惟簡可以省人己之過,惟簡可以培壽命之原,惟簡可以養天下之财,惟簡可以不耗天地之氣。

     聖人不以天下易一人之命,後世乃以天下之命易一身之尊,悲夫!吾不知得天下将以何為也。

     聖君賢相在位,不必将在朝小人一網盡去之,隻去元惡大奸,每種芟其甚者一二,示吾意向之所在。

    彼群小衆邪與中人之可惡者莫不回心向道,以逃吾之所去,舊惡掩覆不暇,新善積累不及,而何敢怙終以自溺邪?故舉臯陶,不仁者遠;去四兇,不仁者亦遠。

     有一種人,以姑息匪人巿寬厚名;有一種人,以毛舉細故巿精明名,皆偏也。

    聖人之寬厚不使人有所恃,聖人之精明不使人無所容,敦大中自有分曉。

     申、韓亦王道之,聖人何嘗廢刑名不綜核?四兇之誅,舜之申、韓也;少正卯之誅,侏儒之斬,三都之堕,孔子之申、韓也。

    即雷霆霜雪,天亦何嘗不申、韓哉?故慈父梃诟,愛肉有針石。

     三千三百,聖人靡文是尚而勞苦是甘也。

    人心無所存屬則惡念潛伏,人身有所便安則惡行滋長。

    禮之繁文使人心有所用而不得他适也,使人觀文得情而習于善也,使人勞其筋骨手足而不偷慢以養其淫也,使彼此相親相敬而不傷好以起争也,是範身聯世制欲已亂之大防也。

    故曠達者槳于簡便,一決而潰之則大亂起。

    後世之所謂禮者則異是矣,先王情文廢無一在而乃習容止,多揖拜,寀顔色,柔聲氣,工頌谀,豔交遊,密附耳蹑足之語,極笾豆筐之費,工書刺候問之文,君子所以深疾之,欲一洗而入于崇真尚簡之歸,是救俗之大要也。

    雖然,不講求先王之禮而一入于放達,槳有簡便,欠而不流于西晉者幾希。

     在上者無過,在下者多過。

    非在上者之無過,有過而人莫敢言。

    在下者非多過,誣之而人莫敢辯。

    夫惟使人無心言,然後為上者真無過;使人心服,而後為下者真多過也。

     為政者貴因時。

    事在當因,不為後人開無故之端;事在當革,不為後人長不救之禍。

     夫治水者,通之乃所以窮之,塞之乃所以決之也。

    民情亦然。

    故先王引民情于正,不裁于法。

    法與情不俱行,一存則一亡。

    三代之得天下,得民情也;其守天下也,調民情也。

    順之而使不拂,節之而使不過,是謂之調。

     治道之衰,起于文法之盛;弊蠹之滋,始于簿書之繁。

    彼所謂文法簿書者,不但經生黔首懵不見聞,即有司專職,亦未嘗檢閱校勘。

    何者?千宗百架,鼠蠹雨浥,或一事反複異同,或一時互有可否。

    後欲遵守,何所适從?隻為積年老猾媒利巿權之資耳,其實于事體無裨,弊蠹無損也。

    嗚呼!百家之言不火而道終不明,後世之文法不省而世終不治。

     六合都是情世界,惟朝堂官府為法世界,若也隻徇情,世間更無處覓公道。

     進賢舉才而自以為恩,此斯世之大惑也。

    退不肖之怨,誰其當之?失賢之罪,誰其當之?奉君之命,盡己之職,而公法廢于私恩,舉世迷焉,亦可悲矣。

     進言有四難:“審人、審己、審事、審時。

    ”一有未審,事必不濟。

     法不欲驟變,驟變雖美,駭人耳目,議論之媒也。

    法不欲硬變,硬變雖美,拂人心志,矯抗之藉也。

    故變法欲詳審,欲有漸,欲不動聲色,欲同民心而與之反複其議論。

    欲心如青天白日,欲獨任躬行不令左右惜其名以行胸臆。

    欲明且确,不可含糊,使人得持兩可以為重輕。

    欲着實舉行,期有成效,無虛文搪塞,反贻實害。

    必如是而後法可變也。

    不然,甯仍舊貫而損益修舉之。

    無喜事,喜事人上者之僇也。

     新法非十有益于前,百無慮于後,不可立也。

    舊法非于事萬無益,于理大有害,不可更也。

    要在文者實之,偏者救之,敝者補之,流者反之,怠廢者申明而振作之。

    此治體調停之中策,百世可循者也。

     用三代以前見識而不迂,就三代以後家數而不俗,可以當國矣。

     善處世者,要得人自然之情。

    得人自然之情,則何所不得?失人自然之情,則何所不失?不惟帝王為然,雖二人同行,亦離此道不得。

     夫坐法堂,厲聲色,侍列武卒,錯陳嚴刑,可生可殺,惟吾所欲為而莫之禁,非不泰然得志也。

    俄而有狂士直言正色,诋過攻失,不畏尊嚴,則王公貴人為之奪氣。

    于斯時也,威非不足使之死也,理屈而威以劫之,則能使之死而不能使之服矣。

    大盜昏夜持利刃而加人之頸,人焉得而不畏哉?伸無理之威以服人,盜之類也,在上者之所恥也。

    彼以理伸,我以威伸,則彼之所伸者蓋多矣。

    故為上者之用威,所以行理也,非以行勢也。

     禮之一字,全是個虛文,而國之治亂、家之存亡、人之死生、事之成敗罔不由之。

    故君子重禮,非謂其能厚生利用人,而厚生利用者之所必賴也。

     兵革之用,德化之衰也。

    自古聖人亦甚盛德,即不過化存神,亦能久道成孚,使彼此相安于無事。

    豈有四夷不可講信修睦作鄰國邪?何至高城深池以為衛,堅甲利兵以崇誅,侈萬乘之師,靡數百萬之财以困民,塗百萬生靈之肝腦以角力,聖人之智術而止于是邪?将至愚極拙者謀之,其計豈出此下哉?若曰無可奈何不得不爾,無為貴聖人矣。

    将幹羽曲格、因壘崇降,盡虛語矣乎?夫無德化可恃,無恩信可結,而曰去兵,則外夷交侵,内寇嘯聚,何以應敵?不知所以使之不侵不聚者,亦有道否也?古稱“四夷來王”,八蠻通道,越裳重譯,日月霜露之所照堕者莫不尊親,斷非虛語。

    苟于此而歲歲求之,日日講之,必有良法,何至因天下之半而為此無可奈何之策哉! 事無定分則人人各诿其勞而萬事廢,物無定分則人人各滿其欲而萬物争。

    分也者,物各付物,息人奸懶貪得之心,而使事得其理、人得其情者也。

    分定雖萬人不須交一言。

    此修齊治平之要務,二帝三王之所不能外也。

     驕慣之極,父不能制子,君不能制臣,夫不能制妻,身不能自制。

    視死如饴,何威之能加?視恩為玩,何惠之能益?不禍不止。

    故君子情盛不敢廢紀綱,兢兢然使所愛者知恩而不敢肆,所以生之也,所以全之也。

     物理人情,自然而已。

    聖人得其自然者以觀天下,而天下之人不能逃聖人之洞察;握其自然者以運天下,而天下之人不覺為聖人所斡旋。

    即其軌物所繩于矯拂,然拂其人欲自然之私,而順其天理自然之公。

    故雖有倔強锢蔽之人,莫不憬悟而馴服,則聖人觸其自然之機而鼓其自然之情也。

     監司視小民然,待左右肅然,待寮寀溫然,待屬官侃然,庶幾乎得體矣。

     自委質後,此身原不屬我。

    朝廷名分,為朝廷守之。

    一毫貶損不得,非抗也;一毫高亢不得,非卑也。

    朝廷法紀為朝廷執之,一毫徇人不得,非固也;一毫任己不得,非葸也。

     未到手時,嫌于出位而不敢學;既到手時,迫于應酬而不及學。

    一世業官苟且,隻于虛套搪塞,竟不嚼真味,竟不見成功。

    雖位至三公,點檢真足愧汗。

    學者思之。

     今天下一切人、一切事,都是苟且做,尋不真正題目。

    便認了題目,嘗不真正滋味。

    欲望三代之治甚難。

     凡居官,為前人者,無幹譽矯情立一切不可常之法以難後人;為後人者,無矜能露迹為一朝即改革之政以苦前人。

    此不惟不近人情,政體自不宜爾。

    若惡政弊規,不防改圖,隻是渾厚便好。

     将古人心信今人,真是信不過;若以古人至誠之道感今人,今人未必在豚魚下也。

     泰極必有受其否者,否極必有受其泰者。

    故水一壅必決,水一決必涸。

    世道縱極,必有操切者出,出則不分賢愚,一番人受其敝。

    嚴極必有長厚者出,出則不分賢愚,一番人受其福。

    此非獨人事,氣數固然也。

    故智者乘時因勢,不以否為憂,而以泰為俱。

    審勢相時,不決裂于一懲之後,而驟更以一切之法。

    昔有獵者入山,見驺虞以為虎也,殺之,尋複悔。

    明日見虎以為驺虞也,舍之,又複悔。

    主時勢者之過于所懲也,亦若是夫。

     法多則遁情愈多,譬之逃者,入千人之群則不可覓,入三人之群則不可藏矣。

     兵,陰物也;用兵,陰道也,故貴謀。

    不好謀不成。

    我之動定敵人不聞,敵之動定盡在我心,此萬全之計也。

     取天下,守天下,隻在一種人上加意念,一個字上做工夫。

    一種人是那個?曰民。

    一個字是甚麼?曰安。

     禮重而法輕,禮嚴而法恕,此二者常相權也。

    故禮不得不嚴,不嚴則肆而入于法;法不得不恕,不恕則激而法窮。

     夫禮也,嚴于婦人之守貞而疏于男子之縱欲,亦聖人之偏也。

    今輿隸仆僮皆有婢妾娼女,小童莫不淫狎,以為丈夫之小節而莫之問,陵嫡失所,逼妾殒身者紛紛。

    恐非聖王之世所宜也,此不可不嚴為之禁也。

     西門疆尹河西,以賞勸民。

    道有遺羊,值五百,一人守而待。

    失者謝之,不受。

    疆曰:“是義民也。

    ”賞之千。

    其人喜,他日謂所知曰:“汝遺金,我拾之以還。

    ”所知者從之。

    以告疆曰:“小人遺金一兩,某拾而還之。

    ”疆曰:“義民也。

    ”賞之二金。

    其人愈益喜。

    曰:“我貪,每得利則失名,今也名利兩得,何憚而不為?” 笃恭之所發,事事皆純王,如何天下不平?或曰:才說所發,不動聲色乎?曰:“日月星辰皆天之文章,風雷雨露皆天之政令,上天依舊笃恭在那裡。

    笃恭,君子之無聲無臭也。

    無聲無臭,天之笃恭也。

    ” 君子小人調停,則勢不兩立,畢竟是君子易退,小人難除。

    若攻之太慘,處之太激,是謂土障狂瀾,灰埋烈火。

    不若君子秉成而擇才以使之,任使不效,而次第裁抑之。

    我懸富貴之權而示之的曰:“如此則富貴,不如此則貧賤。

    ”彼小人者,不過得富貴耳,其才可以偾天下之事,亦可以成天下之功;可激之釀天下之禍,亦可養之興天下之利。

    大都中人十居八九,其大奸兇極頑悍者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