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賢

關燈
不顧言,則言如此而行如彼,口古人而心衰世,豈得與狂者同日語哉?“ 君子立身行已自有法度,此有道之言也。

    但法度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以來隻有一個,譬如律令一般,天下古今所共守者。

    若家自為律,人自為令,則為伯夷、伊尹、柳下惠之法度。

    故以道為法度者,時中之聖;以氣質為法度者,一偏之聖。

     聖人是物來順應,衆人也是物來順應。

    聖人之順應也,從廓然太公來,故言之應人如響,而吻合乎當言之理;行之應物也,如取詣宮中,而吻合乎當行之理。

    衆人之順應也,從任情信意來,故言之應人也,好莠自口,而鮮與理合;事之應物也,可否惟欲,而鮮與理合。

    君子則不然,其不能順應也,不敢以順應也。

    議之而後言,言猶恐尤也;拟之而後動,動猶恐悔也。

     卻從存養省察來。

    噫!今之物來順應者,人人是也,果聖人乎? 可哀也已! 聖人與衆人一般,隻是盡得衆人的道理,其不同者,乃衆人自異于聖人也。

     天道以無常為常,以無為為為。

    聖人以無心為心,以無事為事。

     萬物之情,各求自遂者也。

    惟聖人之心,則欲遂萬物而志自遂。

     為宇宙完人甚難,自初生以至屬纩,徹頭徹尾無些子破綻尤難,恐亘古以來不多幾人。

    其徐聖人都是半截人,前面破綻,後來修補,以至終年晚歲,才得幹淨成就了一個好人,還天付本來面目,故曰湯武反之也。

    曰反,則未反之前便有許多欠缺處。

    今人有過便甘自棄,以為不可複入聖人境域,不知盜賊也許改惡從善,何害其為有過哉?隻看歸宿處成個甚人,以前都饒得過。

     聖人低昂氣化,挽回事勢,如調劑氣血,損其侈不益其強,補其虛不甚其弱,要歸于平而已。

    不平則偏,偏則病,大偏則大病,小偏則小病。

    聖人雖欲不平,不可得也。

     聖人絕四,不惟纖塵微障無處着腳,即萬理亦無作用處,所謂順萬事而無情也。

     聖人胸中萬理渾然,寂時則如懸衡鑒,感之則若決江河,未有無故自發一善念。

    善念之發,胸中不純善之故也。

    故惟旦晝之牿食,然後有夜氣之清明。

    聖人無時不夜氣,是以胸中無無故自見光景。

     法令所行,可以使土偶奔趨;惠澤所浸,可以使枯木萌孽;教化所孚,可以使鳥獸伏馴;精神所極,可以使鬼神感格,吾必以為聖人矣。

     聖人不強人以太難,隻是撥轉他一點自然底肯心。

     參贊化育底聖人,雖在人類中,其實是個活天,吾嘗謂之人天。

     孔子隻是一個通,通外更無孔子。

     聖人不随氣運走。

    不随風俗走,不随氣質走。

     聖人平天下,不是夷山填海,高一寸還他一寸,低一分還他一分。

     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不可知,可知之祖也。

    無不可知做可知不出,無可知則不可知何所附屬? 隻為多了這知覺,便生出許多情緣,添了許多苦惱。

    落花飛絮豈無死生?他隻恁委和委順而已。

    或曰:“聖學當如是乎?” 曰:“富貴、貧賤、壽夭、寵辱,聖人末嘗不落花飛絮之耳。

    雖有知覺,心不為知覺苦。

    ” 聖人心上再無分毫不自在處。

    内省不疚,既無憂懼,外至之患,又不怨尤,隻是一段不釋然,卻是畏天命,悲人窮也。

     定靜安慮,聖人無一刻不如此。

    或曰:“喜怒哀樂到面前何如?”曰:“隻恁喜怒哀樂,定靜安慮,胸次無分毫加損。

    ” 有相予者,謂面上部位多貴,處處指之。

    予曰:“所憂不在此也。

    汝相予一心要包藏得天下理,相予兩肩要擔當得天下事,相予兩腳要踏得萬事定,雖不貴,子奚憂?不然,予有愧于面也。

    ” 物之入物者染物,入于物者染于物;惟聖人無所入,萬物亦不得而入之。

    惟無所入,故無所不入。

    惟不為物入,故物亦不得而離之。

     人于吃飯穿衣,不曾說我當然不得不然,至于五常百行,卻說是當然不得不然,又竟不能然。

     孔子七十而後從心,六十九歲未敢從也。

    衆人一生隻是從心,從心安得好?聖學戰戰兢兢,隻是降伏一個從字,不曰戒慎恐懼,則日憂勤惕勵,防其從也。

    豈無樂的,樂也隻是樂天。

    衆人之樂則異是矣。

    任意若不離道,聖賢性不與人殊,何苦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