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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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也。

     人情有當然之願,有過分之欲。

    聖王者,足其當然之願,而裁其過分之欲,非以相苦也。

    天地間欲願隻有此數,此有餘而彼不足,聖王調劑而均厘之,裁其過分者以益其當然。

    夫是之謂至平,而人無淫情、無觖望。

     惡惡太嚴,便是一惡;樂善甚亟,便是一善。

     “投佳果于便溺,濯而獻之,食乎?”曰:“不食。

    ”“不見而食之,病乎?”曰:“不病。

    ”“隔山而指罵之,聞乎?”曰:“不聞。

    ”“對面而指罵之,怒乎?”曰:“怒。

    ”曰:“此見聞障也。

    ”夫能使見而食,聞而不怒,雖入黑海、蹈白刃,可也!此煉心者之所當知也。

     隻有一毫麄疏處,便認理不真,所以說惟精,不然衆論淆之而必疑;隻有一毫二三心,便守理不定,所以說惟一,不然利害臨之而必變。

     種豆,其苗必豆;種瓜,其苗必瓜,未有所存如是,而所發不如是者。

    心本人欲,而事欲天理;心本邪曲,而言欲正直,其将能乎?是以君子慎其所存。

    所存是,種種皆是;所存非,種種皆非,未有分毫爽者。

     屬纩之時,般般都帶不得,惟是帶得此心,卻教壞了,是空身歸去矣。

    可為萬古一恨。

     吾輩所欠,隻是涵養不純不定。

    故言則矢口所發,不當事,不循物,不宜人;事則恣意所行,或太過,或不及,或悖理。

    若涵養得定,如熟視正鹄而後開弓,矢矢中的;細量分寸而後投針,處處中穴,此是真正體驗實用工夫,總來隻是個沉靜。

    沉靜了,發出來,件件都是天則。

     定靜中境界與六合一般大,裡面空空寂寂,無一個事物,才問他索時,般般足,樣樣有。

     暮夜無知,此四字,百惡之總根也。

    人之罪莫大于欺,欺者,利其無知也。

    大奸大盜,皆自無知之心充之。

    天下大惡隻有二種:欺無知、不畏有知。

    欺無知,還是有所忌憚心,此是誠僞關。

    不畏有知,是個無所忌憚心,此是死生關。

    猶知有畏,良心尚未死也。

     天地萬物之理,出于靜,入于靜;人心之理,發于靜,歸于靜。

    靜者,萬理之橐鑰,萬化之樞紐也。

    動中發出來,與天則便不相似。

    故雖暴肆之人,平旦皆有良心,發于靜也;過後皆有悔心,歸于靜也。

     動時隻見發揮不盡,那裡覺錯?故君子主靜而慎動。

    主靜,則動者靜之枝葉也;慎動,則動者靜之約束也。

    又何過焉? 童心最是作人一大病,隻脫了童心,便是大人君子。

    或問之。

    曰:“凡炎熱念、驕矜念、華美念、欲速念、浮薄念、聲名念,皆童心也。

    ” 吾輩終日念頭離不了四個字,曰:“得、失、毀、譽。

    ”其為善也,先動個得與譽底念頭;其不敢為惡也,先動個失與毀底念頭。

    總是欲心、僞心,與聖人天地懸隔。

    聖人發出善念,如饑者之必食,渴者之必飲。

    其必不為不善,如烈火之不入,深淵之不投,任其自然而已。

    賢人念頭隻認個可否,理所當為,則自強不息;所不可為,則堅忍不行。

    然則得、失、毀、譽之念可盡去乎?曰:“胡可去也!”天地間,惟中人最多。

    此四字者,聖賢籍以訓世,君子藉以檢身。

    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以得失訓世也。

    曰“疾沒世而名不稱”,曰“年四十而見惡”,以毀譽訓世也。

    此聖人待衰世之心也。

    彼中人者,不畏此以檢身,将何所不至哉?故堯舜能去此四字,無為而善,忘得失毀譽之心也。

    桀纣能去此四字,敢于為惡,不得失毀譽之恤也。

     心要虛,無一點渣滓;心要實,無一毫欠缺。

     隻一事不留心,便有一事不得其理;一物不留心,便有一物不得其所。

     隻大公了,便是包涵天下氣象。

     士君子作人,事事時時,隻要個用心。

    一事不從心中出,便是亂舉動;一刻心不在腔子裡,便是空軀殼。

     古人也算一個人,我輩成底是甚什人?若不愧不奮,便是無志。

     聖、狂之分,隻在苟、不苟兩字。

     餘甚愛萬籁無聲,蕭然一室之趨。

    或曰:“無乃大寂滅乎?”曰:“無邊風月自在。

    ” 無技癢心,是多大涵養!故程子見獵而癢。

    學者各有所癢,便當各就癢處搔之。

     欲,隻是有進氣無退氣;理,隻是有退氣無進氣。

    善學者,審于進退之間而已。

     聖人懸虛明以待天下之感,不先意以感天下之事。

    其感也,以我胸中道理順應之;其無感也,此心空空洞洞,寂然曠然。

    譬之鑒光明在此,物來則照之,物去則光明自在,彼事未來而意必,是持鑒覓物也。

    嘗謂:鏡是物之聖人,鏡日照萬物而常明,無心而不勞故也。

    聖人日應萬事而不累,有心而不役故也。

    夫惟為物役而後累心,而後應有偏着。

     恕心養到極處,隻看得世間人都無罪過。

     物有以慢藏而失,亦有以謹藏而失者;禮有以疏忽而誤,亦有以敬畏而誤者。

    故用心在有無之間。

     說不得真知明見,一些涵養不到,發出來便是本象,倉卒之際,自然掩護不得。

     一友人沉雅從容,若溫而不理者。

    随身急用之物,座客失備者三人,此友取之袖中,皆足以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