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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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以流當沖,其不亡何待?劉先生是何等氣宇人,與魯肅議借荊州,忽聞震雷,遂失匕于地。

    論者謂出其不意,餘謂不然,先主故耐驚怕,意當議時必有斯孫權者,有歉于中者。

    人無素養,尚不足以當變,況所懷者先有以奪之乎。

     老氏論氣,欲専氣緻柔,如嬰兒;孟子論氣,以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

    二者,正相反。

    老氏、孟子俱可與,皆至于聖人之室也。

    從老氏,則廢孟子;從孟子,則廢老氏。

    以吾觀之,二說正不相妨。

    人氣散之,則與物敵,而剛専之,則反于已而柔。

    剛不可勝,勝剛者必以柔。

    則専氣者,乃所以為直也,直氣而無害于外。

    則所謂持其志,無暴其氣者,當能如曾子之守約。

    約之積,而發于微,則直養者,乃所以為柔也。

    故知道之至剛者,本自無二,惟其運動如何,初不矜其同,如楊雄以氣适善惡之馬。

    蓋胸中愦愦,本自不了,欲言善則有惡,欲言惡則有善,故不得已而兩存之,以罔後人。

    幸或其中不知以善惡論氣。

    此為何理?是陋三家村中老書生殆雄之謂耶! 沈存中(即沈括)論曰:食正陽之月,分“正”與“陽”為兩月,蓋取《爾雅》,十月為陽,以正為四月純陽,以陽為十月純陰。

    不知獨分此兩月為何義。

    以為天災耶?則他月不為災乎?以為當行禮耶?則他月不行禮乎?考于《春秋》,日食三十六,皆用周正。

    四月者,六月也;十月者,十二月也。

    書六月者二,皆記鼔用牲于社。

    十二月者,皆無聞焉,則豈以十月同四月哉?正陽之言,魯季孫之辭,古無是說也。

    其意,蓋以為惟此當行禮,他月則否。

    餘為《春秋傳》周正夏書言:“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

    ”豈以四月乎?凡書日食,皆記天災,而兩六月獨記“鼓用牲于社”者,正以魯人用禮之非,且天災有币無牲,不當用牲爾。

    當時,固自有變之者。

    正者,正也;若以四月純陽為正月,則歲而有兩正可乎?正陽不特不可分,雖四月亦不作名。

    君子所重,惟畏天威、謹邦禮而已。

    《詩》:“十月之交,朔日辛夘,日有食之,亦孔之醜。

    ”但譏純陰盛而陽幹,以為國醜。

    若以對四月,則純陽日雖食而陽尚強,不足以為醜,必無是也。

     《孟子》論“布縷、粟帛、力役”之征,即《周官·載師》所謂“宅不毛者,有裡布;田不耕者,出糓粟;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者也。

    此周公之法,而使民至此者乎?周公之為此,蓋為井田設也。

    夫既以八家為田矣,未有無田而坐食者。

    棄而不為,于是乎苦之。

    此非資其征以為利,廹之便反本也。

    當孟子時,井田廢矣,阡陌皆入于兼并;民之無田者,蓋不可勝數,此豈其罪?而周公之法獨存,蓋當時諸侯假是以殘民,豈知周公之義也哉。

    事不因時而徒泥于古固不可,況其假以為惡。

    世不可與之辨,則甯廢周公之法可也。

     名生于實,凡物皆然。

    以斛為石,不知起于何時。

    自漢已來,始見之。

    石本五權之名,漢志重百二十斤為石,非量名也。

    以之取民賦,如二千石之類,以谷百二十斤為斛,猶之可也。

    若酒言石,酒之多寡本不系谷數,從之取其醇醨。

    以今準之,酒之醇者,斛止取七鬥或六,漓者多至于十五六鬥。

    若以谷百二十斤為斛,酒從其權名,則權當為酒十五六鬥;從其量名,則斛當谷百八十九斤,進退兩無所合。

    是酒言石者,未嘗有定數也。

    隻于麹言石斛,麺未必正為麥百二十斤,而麥之實又有大小虛實,然沿至今,莫知為非。

    乃弓弩較方言鬥言石,此乃古法。

    打硾以斤為别,而世反疑之,乃知名實何常之有。

    以妍為醜,以醜為妍,以美為惡,以惡為美,惟其所稱,此亦學道者之一警也。

     華人發古塜得磚,皆有刻字,曰:“晉升平四年三月四日,大學博士陳留郡雍丘縣都周闡,字道舒;妻活,晉浔陽太守谯國龍堈縣栢逸字茂長小女,父晉安城太守鷹揚男諱蟠字永時。

    ”皆鎸同文。

    此周闡之妻,百逸之女墓也;“父晉安太守鷹揚男諱蟠”者,蓋闡之父,故獨稱諱。

    但其妻名活,何義?字畫極分明無訛。

    其中無他物,惟其銅銚一,三足,螭柄面闊四寸餘,深半之,制作不甚工。

    野人來求售,餘适得之雲:尚有一石台,高二尺許,有花文,先為溪南人取去。

    升平四年至今紹興十六年,正七百八十七年,自有道觀之,殆朝暮耳。

    今吾複居于此,未知後七百八十七年來者複誰,聊亦可以一笑也。

     吾少受“易”先生知為傳注之學而已,中歲求老莊,而後知“易”之外有不謀而黙契者。

    古之達人,其所至到無所不同,然但亦見其理,誠有是而未悟其得于心者。

    晚複為佛氏學,讀大乘諸經,始廓然洞徹,知前所聞無一非真實語,既信之不疑。

    則日用踐履無适而不與心會,雖欲俯而複從前日之言,有不可得者。

    今年夏,暑雨彌月,卧載忻堂,百念無複于其中。

    案頭适有老氏書,偶取誦之,始模執筆在旁,時記其所欲言,不覺閱九日而終篇。

    蓋餘初未嘗有意于言也,其間雜以易及佛書,口到即言,不複更有所适;或譏餘不應如是,必有議于後。

    餘笑曰:此猶求于昔日之吾也,當以今吾為正。

     “秋雲放雨山林靜,諸壑相傳共一音。

    ”此王荊公詩,舊讀但愛其清麗耳。

    今歲既多雨,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