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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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夷落之情(中) 匈奴,其先夏後氏之苗裔,曰淳維。

    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薰鬻居于北邊,随草畜牧而轉移。

    其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其奇畜則橐駝、驢、羸(與騾同)、駃騠(生三日而超其母)、騊駼(生北海)、驒奚(駏驉也)。

    逐水草遷徙,無城郭常居耕田之業,然亦各有分地。

    無文書,以言語為約束。

    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肉食。

    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

    其俗,寬則随畜,因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其天性也。

    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鋋(鐵杷小矛也)。

    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

    苟利所在,不知禮義。

    自君王以下,鹹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

    壯者食肥美,老者飲食其餘。

    貴壯健,賤老弱。

    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臣按:漢史謂匈奴無文書,以言語為約束,自秦漢以至于唐宋皆然,蒙古始令西番僧帕克斯巴造為字書,今所謂蒙古字是也。

     周武王世以時入貢,名曰荒服。

    其後二百有餘年,周道衰,穆王之孫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猃狁之故。

    ”至懿王曾孫宣王,興師命将以征伐之,詩人美大其功,曰:“薄伐猃狁,至于太原。

    ”是時四夷賓服,稱為中興。

    至于幽王用周姬褒氏之故,與申侯有隙,申侯怒而與畎戎共殺幽王于麗(與骊同)山之下,遂取周之地虜獲而居于泾渭之間,侵暴中國。

     匈奴之先自淳維,在殷時奔北方,至周末七國時而與燕、趙、秦三國為邊鄰。

    秦滅六國,始皇遣蒙恬北擊胡,悉逐出塞,收河南地,渡河以陰山為塞,起臨洮至遼東萬餘裡。

    匈奴單于曰頭曼,不勝秦北徙,至秦亂,稍度河與中國界于故塞。

    後為其子冒頓射殺之而自立為單于,遂東襲滅東胡,西擊走月氏,南并樓煩,侵燕、代,悉複秦所奪匈奴地,其控弦之士三十餘萬。

    自淳維以至頭曼千有餘歲,其世傳不可得而次,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強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諸夏為敵國,其姓世官号可得而記,曰單于,姓孿鞮氏,其國稱之曰撐犁孤塗單于,匈奴謂天為撐犁(今猶謂為騰乞裡,即撐犁也),謂子為孤塗,單于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于然也。

     臣按:此北狄之在前漢者。

     漢高祖七年,帝自将讨韓王信,信亡走,帝聞冒頓居代谷,欲擊之,使人觇匈奴,冒頓匿其壯士、肥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

    高帝複使劉敬往使匈奴,敬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矜誇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

    ”是時漢兵已業行,高帝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

    ”械系敬廣武。

    高帝至平城,兵未盡到,冒頓縱精騎四十萬騎圍高帝于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饷。

    高帝用陳平秘計,使使間厚遺阏氏,謂冒頓曰:“兩主不相圍,今得漢地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

    ”乃解圍之一角,會天大霧,漢使人往來匈奴不覺,陳平請令強弩傅兩矢外鄉(去聲),從解角直出。

    高帝出圍至平城,漢大軍亦到,胡騎遂解去。

    高帝至廣武,赦劉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矣。

    ”乃封敬二千戶為關内侯。

     臣按:漢高祖以百戰之餘,所統皆奇才良将,且為匈奴所圍者七日,不有陳平秘計,不幾于危乎?然是時敵騎乃至四十萬,則是北部之強自漢初已然矣。

    夫自高祖解圍之後,至于我朝一千四百餘年,中間曆魏晉、隋、唐、宋,而北部之興亡盛衰、起滅分合不知凡幾變,而至于元極矣。

    蓋天下理勢相為乘除,物極則反,盛極而衰,亦必然之理也。

    何以明之?自古北部之為害者非以其地之廣也,亦非以其人之衆也,徒以其生長沙漠之外,逐水草以為居,捕野獸以為食而衣其皮,耐饑寒、習勞苦而不畏死,而中國之人好逸而不禁勞,不能忍饑而受寒,而又惜身愛命,以故往往為彼所勝耳。

    至于元人崛起,奄南北而有之,宮居而室處,衣錦而食粟,其黠慧者雅言而士行,闊步而寬衣,凡其自昔猛鸷之态皆變而為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