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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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者,其别曰教戰守;有所謂訓兵旅者,其别曰倡勇敢。

    教戰守之策曰:“生民之患在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勞,此其患不見于今而将見于他日,今不為之計,其後将有所不可救者。

    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雖平不敢忘戰,秋冬之隙緻民田獵以講武,教之以進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習于鐘鼓旌旗之間而不亂,使其心志安于斬刈殺伐之際而不懾,是以雖有盜賊之變而民不至于驚潰。

    及至後世,以去兵為王者之盛節,天下既定則卷甲而藏之,數十年之後甲兵頓弊,而人民日以安于佚樂,卒有盜賊之警則相與恐懼訛言,不戰而走。

    開元、天寶之際,天下豈不大治?惟其民安于太平之樂,豢于遊戲酒食之間,其剛心勇氣消耗,鈍毛痿蹶而不複振,是以區區之祿山一出而乘之,四方之民獸奔鳥竄,乞為囚虜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因以微矣。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見四方之無事則以為變故無自而有此,亦不然矣。

    天下固不免于用兵,所不可知者有遲速遠近而要以不能免也,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講習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陳之節,役民之司盜者授以擊刺之術,每歲終則聚于郡府,如古都試之法,有勝負有賞罰,而行之既久,則又以軍法從事,然議者必以為無故而動民,又撓以軍法則民将不安,而臣以為此所以安民也。

    天下果未能去兵,則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驅之戰,夫與故而動民雖有小怨,然孰與夫一旦之危哉?” 臣按:蘇氏之策,欲無事之時士大夫皆尚武勇、習兵法,教庶人之在官者以行陳之節、役民之司盜者以擊刺之術,歲終試之,較其勝負以為賞罰,一旦有事,免以不教之民而驅之戰。

    臣竊以謂,今天下州郡,凡要害處皆設衛,所以養列屯坐食之官軍以為民衛,民既出賦稅以衣食之,而又使之執幹戈以從事乎軍旅,則民有辭矣,然則今日官軍之外,民兵不可用欤?曰有事之秋,禍變有必至之理,彼此同之,于此教而用之非但為國,亦以為民也,彼又将何辭乎?不得已什伍之以協助官軍,事已即休可也。

     蘇轼倡勇敢之策曰:“戰以勇為主,以氣為決,天子無皆勇之将而将軍無皆勇之士,是故緻勇有術。

    緻勇莫先乎倡,倡莫善乎私,均是人也,皆食其食、皆任其事,天下有急而有一人焉奮而争先而緻其死,則翻然者衆矣,弓矢相及、劍盾相交,勝負之勢未有所決,而三軍之士屬目于一夫之先登,則勃然者相繼矣。

    諺曰:‘一人善射,百夫決拾。

    ’苟有以發之,及其翻然、勃然之間而用其鋒,是之謂倡。

    倡莫善乎私,天下之人,怯者居其百、勇者居其一,是勇者難得也,捐其妻子、棄其身以蹈白刃,是勇者難能也,以難得之人行難能之事,此必有難報之恩者矣。

    天子必有所私之将,将軍必有所私之士,視其勇者而陰厚之,人之有異材者雖未有功而其心莫不自異,自異而上不異之,則緩急不可望其為倡,故凡緩急而肯為倡者,必其上之所異也。

    ” 臣按:蘇轼此言真得夫激勸用人之道,但其所謂視其勇者而陰厚之,陰之為言,豈王道蕩蕩、光明正大之謂哉?臣竊以為其言雖不能無偏,而其策則為甚善,請如宋人廂禁軍之制,分軍為二等,擇其一等強壯精銳者以為正軍,以備征戰之用,其次者以為副軍,以應工作之役。

    軍士每月支糧一石,其正軍全支,副軍每名減其二鬥,有役則否,積其減下之數以為賞費。

    軍士有材力過人試合式者定為賞格,如射十矢中八矢者為上、五矢以上者為中則賞之,三四矢者為平不賞,不及二矢者有罰,合格者月支加米三鬥或五鬥,其他技能以此為準。

    用蘇氏之策,校其技能而賞以倡之,得賞者既以自負,惟恐一旦不得賞,不徒失利而且為人所訾而益緻其操習之功,彼不得賞者遇有緩急則責之曰“爾平日受厚賞,今日正爾報效之秋”,雖欲随衆退避,不可得已。

    如是,則軍士之中有才者為上所用,有勇者為上所私,緩急之際必有為衆人之倡者矣。

     胡寅言于高宗曰:“減汰其疲老病弱,升擇其壯健骁勇,分屯在所,置營房以安其家室,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選衆所畏信者以董其部伍,申明階級之制以變其驕恣悍悖之習,然後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進戰獲酋人則厚賞,死則恤其妻孥,退潰則誅其身,降敵則戮其族。

    令在必行、分毫不貸者乃治軍之實也,無所别擇一切安養姑息之,惟恐一夫變色不悅,幸無事則曰大幸矣,教習擊刺有如聚戲,紀律蕩然,雖其将帥不敢自保者,為治軍之虛文也。

    ” 臣按:寅所言治軍虛實非但一時事也,人君以誠為治,凡事皆然,而于治軍旅尤不可務虛文而不崇實效。

     孝宗淳熙十四年,樞密同知趙雄奏:“昨日大閱,車甲鮮明,紀律嚴整,十萬之衆一一少壯。

    ”上曰:“前此虞允文行揀汰之法,其初謗議紛然,今諸軍皆無老弱,乃見成效。

    ”雄奏:“凡造事之初衆口難一,惟聖明不惑乃能集事。

    ” 臣按:人君惟不惑于群議乃能成事,況軍旅之事尤難于逆料遙度,往往有意外之變、報複之禍,人臣非真有為國之心者不敢建議,自非上人持志之堅、見理之的、臨事之斷,而不為群議所移動者鮮矣。

    趙雄謂“造事之初衆口難一,惟聖明不惑乃能集事”,豈但揀汰一事然哉? 以上論簡閱之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