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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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草場為官民所耕佃者,盡以還官,及所在閑田未經開墾者,亦俾報官,遣官經量,創為牧馬之所,而俾谙練民事臣僚講求其利害以聞,必上有益于國、下無害于民,真有利而無害,然後立為一代經久之制,以為國家安民足兵之良法。

     宋之馬政,凡禦馬之等三,給用之等十有五,群号之字十有七,毛物之種九十有二。

    其官司之規,則太祖初置左右飛龍二院以二使領之,後改為天廄坊,又改為骐骥院,以天驷監隸焉。

    真宗置估馬司,凡市馬,掌辨其良弩、平其直以分給諸監。

    三年,置群牧使。

    景德二年,改諸州牧龍坊悉為監,在外之監十有四。

    置群牧制置使及群牧使副、都監、判官,廄牧之政皆出于群牧司,自骐骥院而下皆聽命焉。

    諸州有牧監,知州、通判兼領之。

     林駉曰:“宋朝馬政蓄于監牧者曰官馬,散于編戶者曰戶馬,市于邊郡者曰戎馬。

    ” 太宗淳化二年,通利軍上《十牧草地圖》,上慮畜牧之地多侵民田,乃遣中使檢視,畫其疆界。

    又從趙守倫之請,于諸州牧龍坊畜牝馬萬五千匹,逐水草牧放,不費刍秣,生駒可資軍用,自是諸牧馬頗蕃息。

     臣按:馬以資軍用,誠國家之急務,然用軍欲何為哉?衛民而已。

    本欲衛民,未有事乃先害民可乎?宋太宗慮牧馬侵民田,遣使檢視,良是也。

    然不遣文吏而遣中使何哉?夫天下土地何者而非國家之有,在民猶在官也,而在官者則非民有矣。

    其疆界之彼此誠不可不為畫定也,疆界不定則官田日廣、民田日削,馬雖蕃而民日耗,而用馬以誰衛哉? 國子博士李覺言于太宗曰:“冀北、燕代馬之所生,胡戎之所恃也,制敵以騎兵為急,議者以為,欲國之多馬,在乎啖戎以利而市其馬,然市馬之費歲益而廄牧之數不加者,失其生息之理也,且戎人畜牧轉徙,馳逐水草,騰駒遊牝,順其物性,所以蕃滋其馬,至于中國絷之維之,飼以枯槁,離析牝牡,制其生性,玄黃虺裛因而減耗,宜然矣。

    古皆因田賦出馬,馬皆生于中國,不聞市之于戎,今所市戎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十千,往來資給賜予複在數外,是貴市于外夷而賤棄于中國,非理之得也。

    今宜減市馬之半直賜畜駒之将卒增為月給,俟其後納馬則止焉,是則貨不出國而馬有滋也。

    大率牝馬二萬而駒收其半,亦可歲獲萬匹,況夫牝又生駒,十數年間馬必倍矣。

    昔猗頓窮士也,陶朱公教以畜五牸,乃适西河,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間其息無算,況以天下之馬而生息乎?” 臣按:覺疏引猗頓畜牸之事,尤為切于事情,由是以觀牧馬之政以畜牝為先,牝得其養則生育多矣,積以歲年,牝又生牝、駒又生駒,不出十年,馬大蕃息矣。

    覺又言中國之馬食枯刍、處華廄,故多生息而無耗,今官散馬于編民戶丁,分日而飼,各家分次而牧,委之以老稚,食之以蕪雜,處之以污穢,而欲其生息之蕃多、體力之壯健、性習之調伏,難矣。

     仁宗慶曆中,知谏院餘靖言:“謹按《詩》《書》以來,中國養馬蕃息故事,不獨出于戎狄也。

    秦之先曰非子,居犬丘,好馬及畜養息之,周孝王召使主馬于汧渭之間,馬大蕃息,犬丘今之興平、汧渭今之秦隴州界也;衛文公居河之湄以建國,而詩人歌之曰‘騋牝三千’,不言牡而言牝,則牝為蕃息之本也,衛則今之衛州也;詩人又頌魯僖公能遵伯禽之業,亦雲‘駉駉牡馬’,魯今屬兖州,左氏雲冀之北土馬之所生,今鎮、定、并、代其地也;漢之太原有家馬廄,一廄萬匹,又樓煩、胡北皆出名馬,即今之并、岚、石、隰界也;唐以沙苑最為宜馬,即今之同州也,開元中置七坊四十八監,半在秦、隴、綏、銀,則知古來牧馬之政修之由人不在于地。

    臣切見今之同州及太原以東,相、衛、邢、洺皆有馬監,其餘州軍牧地七百餘所,乞于群牧使、副、都監、判官等内差一員往監牧舊地,相度水草豐茂去處,選擇孳生堪牧養馬,專差人員牧于四遠,牧放一依《周官》《月令》之法,務令蕃息,别立賞罰以明勸沮,庶幾數年之後,馬畜蕃盛。

    ” 臣按:我朝奄有四海之大,凡中國所謂宜馬之地皆在焉,非若唐人自中葉以後失去河北,宋人失幽燕、甯夏之地,其後也并中原而失之,然是時未嘗去兵而用兵也未嘗乏馬。

    今天下無事,所謂馬政者特以為操習豫備之具耳,司戎行者往往以乏馬為憂,掌國計者切切以擾民為慮,何哉?不行先王之政而襲用王安石之弊政故也。

    噫,無事之時且爾,一旦事出倉卒,又将何以濟哉?臣聞天下無難處之事,君子懷先事之憂,當閑暇之時而豫為之處置,稽之于古,驗之于今,廣詢訪于衆謀,不拘泥于陳迹,其間必有一不虧官不損民之良法,行之有利而無害者出焉。

     宋祁言于仁宗曰:“天下久平,馬益少,臣請多用步兵。

    夫哄然聚、忽然散,雲奔飙馳,鈔後掠前,此馬之良也;強弩巨梃,長槍利刀,什什相聯,伍伍相縫,大呼薄戰,此步之良也。

    臣料朝廷與敵相攻必不深入窮追,驅而去之,及境而止,然則不待馬而步可用矣。

    臣請損馬而益步,故馬少則騎精,步多則鬥健,我惟用步所長,契丹馬多無所用之。

    ” 臣按:中國之馬不如敵馬之良,非徒無其良而孳生之多亦不及也。

    今天下無事之秋,欲為武備,内疲齊民,外苦邊卒,皆以馬之故。

    馬之弊極矣而訖無善政,宋祁謂“朝廷與敵相攻必不深入窮追,驅而去之,及境而止,不待馬而步可用,請損馬益步,馬少則騎精,步多則鬥健”,祁之言蓋有得于周人薄伐之意,其策誠莫有過焉者也。

    臣請于西北沿邊一帶凡屯戍之所,率以守疆界為重,扼要害為主,惟限敵使不得入,不必窮追,惟制敵使不敢越,不必深入,十兵之中步八而騎二,騎以為奇而驅馳必精健之足,步以為正而什伍皆健鬥之卒,如此,則馬雖不多而皆得其用,内可以寬保戶之孳生,外可以免騎士之倍備。

     英宗治平中,歐陽修言:“唐之牧地,西起隴右、金城、平涼、天水,外暨河曲之野,内則岐、豳、泾、甯,東接銀夏,又東至于樓煩。

    今則沒入蕃界,惟河東岚、石之間山荒甚多,汾河之側草地亦廣,其間水甘草軟,最宜牧養,乃唐樓煩監地,臣往年出使嘗行威勝以東及遼州平定軍,其地率多閑曠,河東一路水草甚佳,地勢高寒,必宜馬性,又京西唐、汝之間荒地亦廣,請下河東、京西轉運司遣官審度,興制監牧。

    ” 臣按:今日馬政,兩京畿及山東、河南牧之于民,山西、陝西、遼東牧之于官,在官者有名而無實,在民者有損而無益。

    國家承平逾百年于茲矣,正居安思危之日、修政舉廢之時,乞下本兵柄大臣,推求祖宗立法養馬之意,寺監之養必循名而責實,民間之畜必無損而有益,立為通融之法,兩京畿及山東、河南于民養之外擇地以立監牧,山西、陝西、遼東于官養之外設法以為俵散,制畜養之規,修廄牧之所,勘牧地之數,廣收市之利,分支免之等,寬追陪之限,如此,則名稱其實,有益而無損矣。

     神宗熙甯中,王安石因曾孝寬言“慶曆中嘗诏河北民戶以物力養馬,備非時官買,乞參考申行之”,而戶馬法始此。

     文彥博言:“漢唐之盛,苑監實繁,祖宗以來,修舉甚至七八十年,搜補取用,源源不絕。

    近時議者多不深究本末,熟詳利害,乃欲賦牧地與農民斂其租課,散國馬于編戶責其孳息,即不知所賦之地肥瘠皆可耕乎?所斂租賦豐兇皆可得乎?複不知戶配一馬,絷之維之皆可蕃息乎?既不蕃息則後将可繼乎?” 臣按:彥博茲言雖言當時戶馬之弊,殆有若為今日設也。

    但宋時戶馬是散官馬于民,今日乃令民自買馬養耳;宋時賦牧地與民,今日乃民自用其地所出以養耳。

    其中所謂“維之絷之皆可蕃息乎”之一言,尤為有見。

    蓋馬所以蕃息者以其群聚之相資,騰遊之有道,今小民一家各絷一馬,而欲其生息固難矣,況求其皆良乎? 以上論牧馬之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