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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欲動未動之間,便有善惡,須就這處理會。

    若至于發著之甚,則亦不濟事矣。

    所以聖賢說‘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又說‘慎其獨’,都是要就這幾微處理會,幾微之際大是切要。

    ” 又曰:“微動之初,是非善惡于此可見。

    一念之生,不是善便是惡。

    ” 又曰:“幾微之間,善者便是天理,惡者便是人欲,才覺如此,存其善去其惡可也。

    ” 又曰:“周子極力說個幾字,盡有警發人處。

    近則公私、邪正,遠則廢興、存亡,隻于此處看破便斡轉了。

    此是日用第一親切工夫,精粗、隐顯一時穿透,堯、舜所謂‘惟精惟一’,孔子所謂‘克己複禮’,便是此事。

    食芹而美,甚欲獻之吾君。

    ” 又曰:“天理人欲之分,隻争這些子故。

    周子隻管說幾字,然辨之不可不早,故橫渠每說豫字。

    ” 臣按:宋儒周惇頤因《易》“幾者動之微”一言而著之《通書》者為詳,朱熹因周氏之言而發明之者尤為透徹。

    即此數說觀之,則幾之義無餘蘊矣。

    至其用功之要,則惇頤所謂思,張載所謂豫,熹于《大學章句》所謂審者,尤為着力處也。

    誠能于其獨知之地,察其端緒之微而分别之,擴充其善而遏絕其惡,則治平之本于是乎立,作聖之功于是乎在矣。

     以上謹理欲之初分 ▲察事幾之萌動 《易》曰:夫易,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研猶審也)幾也,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

     臣按:《周易》此言雖為《易》書而發,然于人君圖治之道實切要焉。

    蓋事幾之在天下無處無之,而在人君者,一日二日之間其多乃盈于萬,是所以研審其幾微之兆以成天下之務者,豈他可比哉?先儒朱熹謂,深就心上說,幾就事上說,深在心甚玄奧,幾在事半微半顯。

    請即君身言之,人君一心淵奧靜深,誠有不可測者,然其中事事皆備焉。

    事之具也各有其理,事之發也必有其端,人君誠能于其方動未形之初,察于有無之間,審于隐顯之際,端倪始露豫緻其研究之功,萌芽始生即加夫審察之力,由是以厘天下之務、禦天下之人、應天下之變,審察于其先,圖謀于其易,天下之務豈有難成也哉? 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幾乎! 程頤曰:“見事之幾微者其神妙矣乎!君子上交不至于谄、下交不至于渎者,蓋知幾也,不知幾則至于過而不已。

    交于上以恭巽,故過則為谄;交于下以和易,故過則為渎。

    君子見于幾微,故不至于過也。

    所謂幾者,始動之微也,吉兇之端可先見而未著者也。

    ” 臣按:先儒朱熹謂,事未至而空言,其理也易見。

    事已至而理之顯然者,亦易見。

    惟事之方萌而動之微處,此最難見。

    噫,此知幾者所以惟神明不測者能之也欤?君子交于上則不谄,所以不谄者,知谄之流弊必至于屈辱也;交于下則不渎,所以不渎者,知渎之末流必至于欺侮也。

    故于其初動未形之時而審之,則知上交者不可谄、下交者不可渎也。

    在人君者雖無上交,然人臣有谄谀之态,則于其初見之始即抑絕之,不待其著見也。

    至于交接臣下之際,尤當嚴重,稍有一毫狎渎之意,則已毅然戒絕之,是亦知幾者矣。

     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

    《易》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

    ”介如石焉,甯用終日?斷可識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

     程頤曰:“君子明哲,見事之幾微,故能其介如石。

    其守既堅則不惑,而明見幾而動,豈俟終日也?斷,别也。

    其判别可見矣。

    微與彰、柔與剛,相對者也。

    君子見微則知彰矣,見柔則知剛矣,知幾如是,衆所仰也,故曰‘萬夫之望’。

    ” 胡寅曰:“陰陽之運,天地之化,物理、人事之始終,皆自茫忽毫厘至于不可禦,故修德者矜細行,圖治者憂未然,堯舜君臣反複警省,未嘗不以幾為戒。

    故折句萌則百尋之木不能成矣,忽蟻穴則千丈之堤不能固矣,君子所以貴于見幾而作也。

    ” 臣按:天下之事莫不有幾,惟其知之豫也,然後能戒之于早,而不至于暴著而不可遏。

    苟在已者見道有未明,立志有不堅,臨事而不暇緻思,雖思而不能審處,故幾未至也則暗昧而不知,幾既見也則遲疑而不決,是以君子貴乎明哲而定靜。

    明哲則中心無所惑,而灼有所見于善惡未分之初;定靜則外物不能動,而确有所守于是非初分之際。

    見微而知其彰,不待其昭著也;見柔而知其剛,不待其堅凝也。

    所以然者,亦惟在乎格物以緻其知,知止而後有定,定而靜,靜而安,安而慮,慮而至于能得。

    如此則無不知之幾,不俟終日而判斷矣。

    然此非特可為萬夫之望,則雖如神之聖殆亦可幾也乎! 象曰:天與水違行,訟。

    君子以作事謀始。

     程頤曰:“天上水下相違而行,二體違戾,訟之由也。

    若上下相順,訟何由興?君子觀象,知人情有争訟之道,故凡所作事必謀其始。

    ”朱熹曰:“作事謀始,訟端絕矣。

    ” 項安世曰:“幹陽生于坎水,坎水生于天一,幹、坎本同氣而生者也,一動之後相背而行,遂有天淵之隔。

    由是觀之,天下之事不可以細微而不謹也,不可以親昵而不敬也,禍亂之端,夫豈在大?曹、劉共飯,地分于匕箸之間;蘇、史滅宗,忿起于笑談之頃。

    謀始之誨,豈不深切着明乎?” 都潔曰:“天為三才之始,水為五行之始,君子法之,作事謀始。

    ” 臣按:先儒謂天左旋而水東注,違行也。

    作事至于違行而後謀之,則無及矣。

    是故君子體《易》之象,凡有興作必謀其始焉。

    何則?理在天地間,大中至正,無有偏枉,從之而行則上下相順,違之而行則彼此交逆。

    是以君子一言之将發也,一行之将動也,一事功之将施行也,則反之于己、體之于人,揆之于心、繹之于理,順乎逆乎?順則徐為之,逆則亟止之,不待發于聲、征于色、見于施為,以作過取愆、啟争構訟而贻異時之悔,是則所謂謀始也。

    謀之又謀,必事于理不相悖,人與我不相妨,前與後不相衡決,上與下不相龃龉,然後作之,則所行者無違背之事矣。

    事無違行,則凡所雲為、舉錯者皆合于天理、順于人心,又安有紛紛之口語、狺狺之訟言乎?或曰,興訟構獄,官府之事也,朝廷之于民直驅之而已,彼将誰訟乎?籲!上之于下,勢不同而理同,下之于上不敢言而敢怒,民之訟于心也甚于其訟于口也,民之訟于天也甚于其訟于官也。

    仁智之君誠畏天譴、畏民怒,凡有興作,惡可不謀于始乎? 《虞書》: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

     蔡沈曰:“幾,微也。

    《易》曰:‘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

    ’蓋禍亂之幾藏于細微,而非常人之所豫見,及其著也則雖智者不能善其後。

    故聖人于幾則兢業以圖之,所謂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者,此也。

    一日二日者,言其日之至淺。

    萬幾者,言其幾事之至多也。

    蓋一日二日之間,事幾之來且至萬焉,是可一日而縱欲乎?” 臣按:天下之事必有所始,其始也則甚細微而難見焉,是之謂幾。

    非但禍亂有其幾也,而凡天下萬事萬物莫不有焉。

    人君于其幾而審之事之未來而豫有以知其所将然、事之将來而豫有以知其所必然,于其幾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