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衍義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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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見将然夫禮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用易見而禮之所為者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耳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雲禮雲者貴絶惡于未萌而起教于微使民日遷善遠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為人主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于内而安危之萌應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積漸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積在其取舍以禮義治之者積禮義以刑罰治之者積刑罰刑罰積而民怨背禮義積而民和親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異或道之以德教或敺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氣樂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風哀哀樂之感禍福之應也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然湯武廣大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歲則大敗此亡他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湯武置天下于仁義禮樂而德澤洽禽獸草木廣裕德被蠻貊四夷累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罰德澤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惡之如仇讐禍幾及身子孫誅絶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甚明效大驗耶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觀之也
臣按商之刑制不見于經獨觀伊尹之稱湯曰代虐以寛民其允懷則漢史所謂用刑罰以督奸慘肌膚以懲惡者必非商家之政也學者惟當信經而已若周之刑制則具見于周官大司徒以八刑糾民在三物教民之後而其所糾者不孝不睦不婣不弟不任不恤造言亂民而已是其刑祗以為教也大司防掌邦之三典曰刑新國用輕典曰刑平國用中典惟亂國乃用重典焉平者其常而重者乃其不獲已也小司冦以八辟麗邦法親有議故有議賢能功勤若貴若賓莫不有議未嘗例施之法也司刺掌三宥三赦之法不識者宥過失者宥遺忘者亦宥幼弱者赦老耄者赦蠢愚者亦赦未嘗概加之罪也其仁愛忠厚之至上配有虞成康之世刑措不用幾四十載此所謂置天下于仁義者也秦自孝公用商鞅行新法步過六尺者有罰棄灰于道者有刑臨渭論囚水為之赤始皇既并滅六國自以水德之治剛毅戾深事皆決于法刻削無仁恩禮義于是急法入者不赦又用李斯之言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專任獄吏得親幸用事凡誦法孔子者皆重法繩之至二世用趙髙謀并誅大臣及諸宗室以罪過連逮近官宿衞無得免者而六公子戮死于社又用李斯謀行督責之術凡殺人多者為良吏此所謂置天下于刑法者也而周之享國八百餘年秦之亡也才及二世誼之所謂明效大驗者豈虛言哉漢文本是寛仁之君而又施行賈誼之策專務以德化民防獄四百幾緻刑錯其後王氏移國而天下讴吟思漢光武因之克複舊物厯年之久亞于商周後世未有能及者誼之言又益信矣後世人主可不鑒與
武帝建元初董仲舒對策曰臣謹按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正王道之端雲爾然則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陰陽陽為德陰為刑刑主殺而德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長養為事陰常居大冬而積于空虛不用之處以此見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陽出布施于上而主歲功使陰入伏于下而時出佐陽陽不得陰之助亦不能獨成歲終陽以成歲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従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猶陰之不可任以成歲也為政而任刑不順于天故先王莫之肯為也今廢先王德教之官而獨任執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與孔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難成也臣按仲舒以春秋之學推明王者任德不任刑之意可謂善矣然陽以生萬物陰以成萬物其功一也陰雖伏于大冬乃所以為造化之本蓋非貞無以為元不阖無以為辟伏藏于冬而後能發育于春然則以陰居冬為積于空虛不用之地殆未然也然方武帝即位之初英武明防仲舒逆慮其有任刑之失故舉天道明王道以啟其好生惡殺之心則仲舒之言真武帝之箴砭也其後張湯趙禹之徒進而見知故縦之法行卒以任刑流毒海内仲舒其知言哉
宣帝時路溫舒上書曰臣聞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秦之時羞文學好武勇賤仁義之士貴治獄之吏正言者謂之诽謗遏過者謂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于世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譽谀之聲日滿于耳虛美薰心實禍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賴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饑寒之患然太平未洽者獄亂之也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複生?者不可複屬書曰與其殺不辜甯失不經今治獄吏則不然上下相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