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衍義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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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故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離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計歲以萬數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勝痛則飾辭以視之吏治者利其然則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卻則鍛鍊而周内之蓋奏當之成雖咎繇聽之猶以為死有餘辜何則成錬者衆文緻之罪明也故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此皆疾吏之風悲痛之辭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獄敗法亂正離親塞道莫甚乎治獄之吏此所謂一尚存者也上深愍焉廼下诏曰間者吏用法巧文寖深是朕之不德也夫決獄不當使有罪興邪不辜防戮父子悲恨朕甚傷之今遣廷史與郡鞫獄任輕祿薄其為置廷平秩六百石員四人其務平之以稱朕意于是選于定國為廷尉求明察寛恕黃霸等為廷平季秋後請谳時上常幸宣室齋居而決事【宣室殿名在前殿之側齊則居之】獄刑号為平矣 臣按溫舒之論雖專為獄吏發其實則譏當時之君故始言秦之時貴治獄之吏非自貴由上貴之也次言上下相敺以刻為明則下之為此者上實驅之也又次言自安之道在于人死則可見當時之吏能殺人者上之所欲故安否則違上之所欲故危蓋孝宣雖賢明之君而實好刑名之學故其意指所形至于如此上之所好其可不謹耶捶楚之下何求不得至刻木為吏期于不對此十餘言者其于胥吏慘刻之情獄犴寃枉之狀可謂盡之矣畫地為獄猶不可入況真獄乎刻木為吏猶不可對況真吏乎溫舒之言至深悲痛于是宣帝為之感悟置官以平之躬親以決之亦可謂善聽忠言者然其為治終以霸王之道雜故刑餘周召法律詩書卒不免于世所譏而史臣書之曰獄刑号為平矣号之一辭名然而實否之謂也人主所好可不謹諸 隋文帝以盜賊繁多命盜一錢以上皆棄市或三人共盜一?事發即死于是行旅皆晏起早宿天下懔懔有數人刼執事而謂之曰吾豈求财者耶但為枉人來耳而為我奏至尊自古以來體國立法未有盜一錢而死也而不為我以聞吾再來而屬無類矣帝聞之為停此法臣按隋文制刑以戢盜非不嚴也而盜卒不能戢法終不可行至唐太宗輕徭薄賦開斯民衣食之門數年之間外戶不閉道不拾遺其失其得可以鑒矣 帝嘗乘怒以六月杖殺人大理少卿趙綽固争曰季夏之月天地成長庶類不可以此時誅殺帝曰六月雖雲生長此時必有雷霆我則天而行有何不可遂殺之臣按隋文謂六月必有雷霆不知雷霆雖威初非為殺物設也易稱鼓萬物者莫疾乎雷其與日之烜雨之潤風之散同于生物而已世人惡戾之氣适與之防而震死者有之非雷霆求以擊之也隋文徒欲以辨口折人而文其暴怒之私不知昧于天道亦已甚矣及唐貞觀改定律令自春及秋禁行死刑然後得古者刑以秋冬之意惟其有仁暴之異所以為治亂之分與 唐太宗嘗覽明堂針灸圖見人之五藏皆近背針灸失所則其害緻死歎曰夫棰者五刑之輕死者人之所重安得犯至輕之刑而或緻死遂诏罪人毋得鞭背臣按隋炀之用刑或先截其舌太宗之用刑至不忍笞其背此炀之惡所以浮于桀纣而太宗除亂之功所以庶幾于湯武與 河内人李好德坐妖言下獄大理丞張蘊古以為好德病狂瞀法不當坐治書侍禦史權萬紀劾蘊古奏不以實太宗怒遽斬蘊古既而大悔因诏死刑雖令即決皆二覆奏久之謂羣臣曰死者不可更生決囚雖二覆奏而頃刻之間何暇思慮自今宜二日五覆奏決日尚食勿進酒肉教坊太常辍教習諸州死罪三覆奏其日亦蔬食務合禮撤樂減膳之意太宗以英武定天下然其天姿仁恕初即位有勸以威刑肅天下者魏征以為不可因為上言王政本于仁恩所以愛民厚俗之意太宗欣然納之遂以寛仁治天下而于刑法尤慎四年天下防死罪二十九人六年親錄囚徒闵死罪者三百九十人縦之還家期以明年秋即刑及期囚皆詣朝堂無後者太宗嘉其誠信悉原之 臣按唐繼隋者也隋文任法之峻如彼而太宗用刑之寛如此隋文再傳而失天下唐之享國幾三百年天于仁暴之報亦甚明矣賈誼以周秦并言臣今亦以隋唐并論庶足為方來之鑒乎 憲宗英果明防自即位數誅方鎮欲治僭叛一法度然于用刑喜寛仁是時李吉甫李绛為相吉甫言治天下必任賞罰陛下頻降赦令蠲逋負赈饑民恩德至矣然典刑未舉中外有懈怠心绛曰今天下雖未大治亦未甚亂乃古平國用輕典之時自古欲治之君必先德化暴亂之世專任刑法吉甫之言過矣憲宗以為然司空于頔亦諷帝用刑以收威柄帝謂宰相曰頔懷奸謀欲朕失人心也 臣按憲宗能従李绛之言亦猶太宗能納魏征之說也是以元和之治庶幾貞觀奸邪小人用意刻薄每毎以嚴刑峻法導人主斯髙之于二世是也憲宗察于頔之奸其欲使以失人心其可謂明也矣 以上論徳刑先後之分 大學衍義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