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關燈
湯昭烈為法也 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将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内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 此三節書是言伊尹應湯之聘欲行堯舜之道於天下也孟子曰湯三次使人以币聘伊尹其求賢之意甚誠有以動伊尹行道之心於是翻然改曰吾人出處關乎世運我終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祗獨善其身而已吾豈若以其道緻君使是君欽明濬哲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以其道澤民使是民時雍風動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上下君民之間即吾身今日親見堯舜之道得行哉吾之所以不敢辭其責者蓋以天之生此民也知覺雖然同具而先後固有難齊天欲使先知此事者覺悟後知之人使先覺此理者覺悟後覺之人予於天所生民之中幸為先覺者也其可負天意哉予将以斯道之固有覺斯民之未覺也若使非予覺之則迷者益深誰為予受其責哉此今日之不容以不出也伊尹之言如此即其言以推其心伊尹真見萬物同體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即若己推而内之溝中其情不能安其義不容诿以一人之身任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無道之夏而救無罪之民此其自待何如哉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先儒謂此即大學之道既明明德則必須新民非如此則在我之分量不完伊尹未仕湯一匹夫耳猶不肎以此自寛況作君作師實有代天理物之責者乎 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己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遠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宮朕載自亳 此三節書是明伊尹決無割烹要湯之事也孟子曰伊尹之伐夏救民無非欲正天下吾未聞枉在己而能正他人者況於卑汚苟賤為辱己之事更甚於枉己矣而能正天下乎大凡古來聖人之行不同未仕之先或遠而隐遁或近而仕君既仕之後或不合而去或合而不去遠者非忘世而近者非慕祿去者非沽名而不去者非固?因其時而裁以義要歸於潔其身而已矣身之不潔何以謂之聖人而謂伊尹有要湯之事乎必如人言謂之為要吾但聞其耕莘時唯樂堯舜之道因而緻湯之币聘是以堯舜之道要湯者若割烹誠未聞也伊訓有曰湯奉天誅始攻桀於牧宮由我相湯始其事於亳都也觀伊尹之言益可證其伐夏救民自任天下之重之實曾謂辱己要君者而能為此乎流俗之誣不辯而自明矣蓋出處人生之大閑始進不以正後未有能正者自古及今莫不皆然明主觀人須於此嚴辨之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之也於衛主顔雠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吿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是無義無命也孔子不悅於魯衛遭宋桓司馬将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厄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遠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為孔子 此一章書是明孔子秉持禮義即所主亦必不苟以見人言之誣也萬章問曰或謂孔子在衛主衛君近狎之人為癰疽者在齊主齊君近狎之侍人名瘠環者果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此言欲誣聖人以便已私也曾聞孔子於衛主於賢大夫顔雠由之家彼時衛君近狎莫如彌子瑕彌子瑕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因謂子路曰孔子舍雠由而主我則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吿孔子孔子曰衛卿之得有命存焉非彼所能為也何必主之夫孔子平日凡有進也必從容遜順而以禮不易進也凡有退也必果斷剛決而以義不難退也蓋禮義盡其在我至於爵位之得與不得則道之将行道之将廢曰有命耳孔子之為孔子如此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則義之當退而不退是無義矣命之不得而思得是無命矣於平日之言行安在耶且孔子不但無事之時不苟所主也嘗不悅於魯與衛而去之宋遭宋司馬桓魋将要而殺之遂微服而過宋當是時也孔子正當厄難猶不苟所主去宋适陳主司城貞子之家蓋司城貞子乃宋之賢大夫此時适為陳侯周之臣者也故孔子主之總之邪正不同人各從類吾聞觀近臣之為人何如但於其為遠人之主觀之或為君子主或為小人主而近臣可知矣觀遠臣之為人何如但於其所主之人觀之?主於君子?主於小人而遠臣可知矣彼孔子何等人也所主必其類若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為孔子好事者何容誣哉宋臣張栻言此雖辯孔子不苟主而泛言觀人之法實萬世為人君者所不可不知從來小人之進君子之退無不因左右近幸播弄於其間人君欲察外廷之賢否而寄耳目於此輩則威福未有不為所盜竊者非深鑒其弊烏能當此不惑哉 萬章問曰或曰百裡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百裡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谏百裡奚不谏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幹秦穆公之為污也可謂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鄊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 此一章書是明百裡奚必無辱身幹主之事以見人言之誣也萬章問曰或有人言百裡奚自賣於秦養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為之食牛因以幹秦穆公信有之乎孟子曰否不然乃好事者為之以借口也嘗聞之百裡奚本虞國人也仕於虞時晉人以垂棘所出之美玉與屈地所産之良馬求假道於虞以伐虢虞臣宮之奇谏虞公不聼百裡奚因而不谏非不能谏也蓋知虞公之為人不可以谏而因去之秦也當其時奚年已七十矣是其曆練老成曾不知以食牛幹秦穆公為污辱之行尚可謂之智乎吾嘗反覆推之奚非不智者也天下唯智者能不失言於人知虞公之不可谏而不谏是當默而默可謂不智乎天下唯智者能知廢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是見幾而作不可謂不智也天下又唯智者能知興奚之至秦時有舉於秦者知缪公之可與有行也而輔相之是擇君而事可謂不智乎且奚之相秦取威定霸顯其君於天下而芳聲令聞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若自鬻其身以成就君事即鄊黨之間稍稍自愛者不為而謂賢如奚者肎為此事乎人言之誣斷可識矣大抵戰國時人人急於功利遂謂古聖賢亦如此故孟子力辨之不獨伊尹孔子大聖斷無此事即百裡奚霸國之佐亦決不然後世士大夫寡亷鮮恥凡可以得富貴者靡所不為而患得患失之禍遂延於世運管子曰禮義亷恥國之四維從來未有人心不端風俗不正而可以緻治者其系豈一人一事已哉 日講四書解義卷二十一